第24章 人間煉獄
小石頭下車後，抱著自己留出來的飯菜，歡天喜地地跑進了破廟
洛寧和葉瀟瀟卻覺得腳下似有千斤重，邁不動步子。
他們所在之地，是位於城郊外很遠很偏僻之處。
就連從小在此長大的洛寧，都不知南越還有此地。
眼前是一座破廟，說是廟，實際上和殘垣斷壁也沒什麽區別。
僅僅是頭頂多了幾片瓦片而已。
破廟的院子中雜草叢生。
每隔幾步，就有三三兩兩的人或躺或臥地在草地上休息。
放眼看去，單一個院子裏，就有三十，到四十人。
這些人無一例外，全都麵黃肌瘦，有氣無力。
甚至一半的人，病痛纏身，在痛苦地呻吟。
“城主，這……”花青這半大的孩子，看到眼前如同人間煉獄般的場景。
不禁大受震撼，胸口不斷起伏，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洛寧頭也沒回，嗓音沙啞地吩咐道“放糧！去請郎中！”
花青重重點點頭，揮手吩咐隨行來的小廝們，從車上將幹糧抬下。
花青牽下拉車的駿馬，用力揚鞭，絕塵而去。
快一些請來郎中，這些百姓，就可以少受一些痛苦！
走在院中的洛寧，緊握著拳頭，雙目肉眼可見地沾染了一絲赤紅。
身為一城之主，見到百姓經受如此淒慘遭遇，他怎能不激動！
他邁著沉痛的步子，一步步穿過院子，走進破廟。
葉瀟瀟跟在洛寧身後，亦是麵色凝重，死死的抓著裙角。
眼前的一切，讓生長在二十一世紀的她無法想象。
從小她就知道，在別的國家，還有很多吃不飽飯，餓死街頭的事情上演。
就算從小石頭一路的描述中，她已經做了很多心理準備。
可當她親眼見到這慘烈的情景，那又是一回事。
還未進入破廟，葉瀟瀟便被一陣難聞的氣味，嗆得連連咳嗽。
她強忍著不適，進入破廟裏麵。
廟裏的情形，比院外還要觸目驚心。
若說院外是有氣無力，那廟內的大部分人，就可以說是奄奄一息。
應該是院中的鄉親，主動將還算有遮擋之處的破廟，讓給了這數十老弱病殘。
小石頭此時正蹲在廟內的角落裏，將吃食放在地上，揚聲張羅著。
“叔叔嬸嬸們，有兩位好心的菩薩，給咱們送吃的來了，就在外麵，快出去拿吧！”
廟裏能動的，都奮力爬起來，衝向門外。
起不來身的，也都掙紮著，拚命想向外爬動，眼中閃著求生的光芒。
葉瀟瀟見洛寧，去查看這些鄉親的身體狀況。
她也跑到小石頭身旁。
石頭娘和四個孩子窩在角落裏。
除了小石頭，還有那日葉瀟瀟見到的另一個小女孩，和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
石頭娘懷裏還抱著一個，看起來也就兩三歲大的男童，那男童看起來似乎昏迷不醒。
其他三個孩子見到吃的，早就狼吞虎咽地搶著吃了起來。
石頭娘搶過其中兩個大碗，急切地抓起其中一道菜。
卻不是塞向自己口中，而是塞給懷裏抱著的那名男童。
男童瘦骨嶙峋，腦袋大大的，全身有明顯病態的水腫。
那孩子氣絲微弱地嚼了兩口，突然間全部吐了出來。
石頭娘見狀，又抓了一把飯菜，準備再給那孩子塞進嘴裏。
“不行，別喂！”葉瀟瀟上前打落石頭娘手中的飯菜。
石頭娘沒有理會葉瀟瀟，而是撿起來掉落在地，已經髒了的飯菜，狼吞虎咽地向自己嘴裏塞，生怕浪費了一絲糧食。
“瀟瀟姐，我弟弟怎麽了？”小石頭怯生生地看向葉瀟瀟。
“他這樣吃不下飯多久了？”葉瀟瀟焦急地問道。
“有幾日了，前些天一直沒找到什麽吃的，後來就開始吃什麽吐什麽。”
葉瀟瀟心裏清楚，這孩子是長期沒有飯吃，餓出了厭食症了。
她招了招手，召喚過來一名小廝。
葉瀟瀟吩咐小廝去端一鍋小米粥進來，給過於虛弱的老弱病殘們，舒緩一下飽受摧殘的胃。
自己很有耐性的，一點點喂那孩子喝粥。
喂一口，吐半口，好在還是喂進去了小半碗。
“這幾日，不要喂他吃油膩的菜品和硬幹糧，多給他喝些粥。”
小石頭連連點頭。
過去，她從來不敢想他們可以頓頓吃上飯，喝上粥。
但今日之後，她忽然堅信，眼前的這位恩人，定不會再讓他們受苦。
正說著，葉瀟瀟聽到洛寧在不遠處叫她。
葉瀟瀟同小石頭打個招呼，跑到洛寧身邊。
這段時間，洛寧大致打聽到，這些果然都是陵江城中的難民。
近兩年天氣越來越旱，莊稼收成越來越不好，可淩江城中的田戶稅卻不降反增。
很多家庭，因為交不上稅，男人被拉出去充軍。
家中隻剩老弱婦孺，越發地交不上稅，最終都被趕出家門。
這些百姓無法之下，隻能投奔南越。
那些身子骨好的，有手藝的，在城中還可以找一個活計安家立命。
可剩下的這些人，隻能棲身於這破廟之中，靠著家裏這些半大的孩子討飯為生。
葉瀟瀟聽聞這些，隻覺得渾身發抖，胸口猶如被壓了千斤重的大石。
硬是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時，花青也將城中有名的大夫帶來了大半。
葉瀟瀟連忙引著大夫開始為難民問診。
破廟的條件太差了，加上難民們多數營養不良。
傷寒之症，尚且不急於一時。
比較棘手的是那些年歲大的老者，和一些體弱的孩童。
他們在這裏被蛇蟲鼠蟻咬傷後，因為免疫係統弱化，導致傷口感染。
加上天氣炎熱，有的已經潰爛見骨，更有甚者，腐肉裏麵已經長出蛆蟲。
葉瀟瀟眼見大夫們，用小刀剔除蛆蟲後，同一把刀未經處理，又給下一個人醫治。
清洗也是使用生水，直接倒入傷口創麵之上。
葉瀟瀟身為現在人，縱使她再不懂醫學，也知道一刀多用，會帶來多麽嚴重的後果！
交叉感染，破傷風，加之這些人本就已經抵抗力極其虛弱。
一旦發病，分分鍾就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看樣子這個世界的醫學，並不似她的世界古代那般發達。
葉瀟瀟連忙叫停所有大夫，當即命人生火燒水。
清理出一塊區域，並抬來數壇烈酒，用烈酒噴灑在此區域進行簡易的消毒。
大夫們不解地看向葉瀟瀟，並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
這個傳說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七公主，若是此時動了歪心思。
豈不是這些無辜百姓，就此隕命？
“老夫冒死進諫，懇請公主，莫要在此擾亂老夫們診治病患！”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醫者，挺直了腰板，似是做好了赴死準備。
目光毫不畏懼地看向葉瀟瀟。
一時間，廟內清醒之人，包括洛寧在內，疑惑的目光都齊齊射向葉瀟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