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不是你的書嗎
難得陸玉在行醫上有天賦，暫時又請不起夫子，不如現在把她帶在身邊，既方便看病也能耳濡目染學點醫學，以後有傍身的手段。
孟嫵越想越覺得可行，眼睛滴溜溜轉著。
陸行章瞥見她那靈動的表情，像是有讀心術似的：“你想教玉兒便教，多門手藝傍身不是壞事。”
這時候倒是開明了？孟嫵略感驚訝，但還是高興的，下床穿鞋，順手抱起陸玉。
腰還有點隱痛，她另一隻手扶了下後腰，才抱起陸玉往外走，嘴裏哄著：“玉兒要不要跟嫂嫂學做大夫啊？”
陸玉眼睛驟然發亮，先前陸斐隨著孟嫵認了許多草藥，她就嫉妒不已，卻又沒有機會向孟嫵詢問。
“好！玉兒要學！”陸玉手舞足蹈地答應，抱住孟嫵的脖子，吧唧兩口親在她臉上。
孟嫵心花怒放，捧著陸玉的臉啄了兩口回去，一回頭見陸行章不讚同地沉著臉，她挑眉道：“怎麽，你也想要親親？”
陸行章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真是無藥可救。”
次日天剛亮，孟嫵和陸玉陸斐便整裝待發，兩個小孩子迫切地催促著陸行章鎖好門。
今天是他們去集市的日子。
連著好幾日事情不斷，孟嫵和陸行章都沒什麽時間陪弟妹，正好今天有時間，又經不過兩人的請求，便向玉兒斐兒的可愛妥協了。
四人走在清晨的微風中，陸玉陸斐相當興奮，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想買這買那。
迎麵遇到孫奶奶左手牽著她的孫子，右手提著一個小籃子，裏麵稀碎地放著一些野菜和兩個雞蛋。
孫奶奶和孟嫵陸行章打個照麵，露出一個頗為討好的笑：“你們這是要出門嗎？”
孟嫵眼中略過疑惑，很快反應過來，主動招呼著：“孫奶奶是為了孫元識字的事？”
“是。”孫奶奶忙點頭。
看來隻有孫奶奶一人把那承諾上了心。
孟嫵略微思索，誠懇地坦白：“二郎忙於讀書，恐怕沒時間，若是教的話，隻怕得由我來。”
“啊？”孫奶奶麵露猶豫。
陸行章見狀溫和保證：“孟嫵能開方子，識字不少，教孫元綽綽有餘，您放心。”
聽陸行章這麽說了，孫奶奶才點頭應了。
孟嫵瞟了陸行章一眼，扭頭對孫奶奶道：“我上午要去鎮上賣藥草，奶奶您從明日開始每隔一日下午將他送來，直到我教完他千字文。”
“誒，好好。”孫奶奶忙應著，遞出小籃子。
孟嫵沒有接，隻說了句要去鎮上便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後，陸行章才語氣嚴肅地開口：“要是教不好，村裏人都會戳你脊梁骨。”
“放心，”孟嫵腳步微停，坦言，“我不會拖累你的。”
陸行章眉眼微閃，欲言又止。
他並非擔心自己受到牽連，隻是不想孟嫵再卷入輿論泥沼，平添麻煩，既然她不領情就算了。
鎮上集市熱鬧喧囂，摩肩接踵，大小攤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
孟嫵帶著陸玉陸斐樂此不疲地逛著小吃，回頭沒見著陸行章，探頭找了一圈沒見著人，麵露疑惑。
“二哥應該是去買書了，考試近了，他正想著多看點書免得落後別人太多呢。”陸玉一眼看出她的不解，稚聲解釋。
這倒是提醒孟嫵了。
陸行文雖然能供陸行章讀書，但這畢竟是偏壤小鎮，且又是印刷術尚未崛起的時代，書籍相當罕有，堪稱一字千金，書店裏隨隨便便一本書都是一兩往上。
自從她來了之後，陸行章為了減輕陸行文負擔，便不再去私塾，也鮮少去書店買書，偶爾逛逛這種地攤碰碰運氣。
其他書生有夫子教導，自然更為輕鬆，而陸行章隻能靠自己的悟性。
孟嫵沒來由生出心疼：“走吧，去找你二哥。”
三人穿梭過熱鬧的人群，終於在一個角落裏看到那道修長的人影，陸玉高聲叫了句：“二哥！”
陸行章回頭，看到大小三人一人拿著兩根烤串，他不太讚同地看向孟嫵，後者聳聳肩無所畏懼。
他無奈回頭，目光繼續在攤麵逡巡。
孟嫵走過去才注意到攤麵的書少得可憐，大多書皮已經破爛不堪，風一吹便感覺要化灰了，這放在現代早就去了垃圾桶。
陸行章挑挑揀揀，拿起一本《新語》，翻了一遍，嘴裏問著：“這本多少錢？”
攤販上下打量陸行章一眼，注意到他洗得發白的布衣，不耐煩地回答：“五百文。”
“五百文？”孟嫵驚愕，她稍微抖抖都怕散了的廢紙，竟然五百？
她是想過書籍金貴，但沒想到貴得這麽離譜。
那可是她賣十天草藥的錢！這二道書販子也太好掙錢了吧！
驀地回想到陸行章堆滿書的房間，那哪裏是家徒四壁，那是金錢的味道啊！
陸行章已經麵露為難地放下書，手指卻還流連在封麵，看樣子很想要。
孟嫵對這些沒怎麽聽過名字的書也不太了解，但見不得陸行章因為錢的原因就丟了學習的機會。
她擠開陸行章，接過那本書，掃到書皮邊上的灰塵，歪頭和小販討價還價：“這書尋常也沒人看，便宜點，三百文。”
說完有一瞬間的肉疼，這價格也還是好貴，但為了首輔大人的科舉仕途，隻能忍痛了。
上來就對半砍，小販眉尾挑動了下，斜了眼陸行章，奪過孟嫵手裏的書，又拿起另一本更破的遞給她，挖苦著：“這本三百文要不要？”
這本的字兒都糊了，說是書，加起來的字有沒有一千個都兩說，還賣三百文，孟嫵正要罵，忽然錯眼瞥到這本書下麵的那本，眼神驀地一縮。
那是一本沒有書皮的書，隻有最上頭寫著倆大字——《說刑》。
她看向陸行章，後者的注意力還在《新語》上，似乎沒注意到這邊。
為了不引起小販注意，孟嫵偷偷用肩戳了下陸行章，頷首示意他看。
陸行章回神，順著孟嫵的視線看去，短暫困惑後猝然愣住。
此時孟嫵湊過來，小聲地在他耳邊問：“這不是你的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