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中堂一片寂靜，尹大人望著陸行章久久無言。
孟嫵垂著頭聞言麵露驚訝，他費勁搞這麽大一圈就是為了見陸行章嗎？
“陸公子這話有失偏頗了。”尹大人不疾不徐地接話：“我久聞孟大夫醫術高超，有起死回生之能，我夫人纏綿病榻多年，這才請孟大夫過來瞧瞧。”
“請？”饒是麵對尹大人，陸行章仍不卑不亢，沉眉和尹大人對視：“若非在下得知消息，尹大人不知要請她在尹府留幾天？”
見陸行章半分圓滑都無，尹大人的溫和逐漸收斂了，緩緩將杯盞放置一旁桌上，再抬眸不似方才那般和藹。
他緩慢地盤著佛珠，徐徐道：“陸公子才能的確非一般人所及，但陸公子記住，你現在不過是小小舉人，鍾賀驍能從齊太守手裏護著你，不代表能從本官手裏護著你。”
這分明是直衝著陸行章的警告。
孟嫵心髒一緊，生怕這是什麽飛來橫禍，緊張地看向陸行章，後者卻神色平平，沒有半分慌亂。
在尹大人話音落後，陸行章才慢條斯理地上前一步，拱手道：“尹大人何必動氣，您見在下恐怕不是為了恐嚇吧？”
他似乎早就清楚尹大人的算盤，尹大人微怔愣後眼底浮現些許讚賞，表情卻未鬆懈，哼了聲：“不如陸公子說說，本官為何召你前來？”
孟嫵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仿佛在聽什麽啞謎，一時摸不著頭腦，也不知道自己留在這裏能做什麽，倒是想起罐子裏還在熬著的藥。
於是在陸行章開口前，她小心謹慎地打斷：“既然尹大人和二郎有事要談，民女先去後廚看著藥了。”
陸行章聞言側頭看去，眼裏明明白白晃過一絲荒唐。
孟嫵不知為何感到心虛，眼神下瞥解釋著：“畢竟尹府婢女沒有醫術基礎，怕是難以掌控火候時間。”
“既然說到此事，”陸行章立刻回頭看向尹大人，目光清澈堅定：“不管今日大人與在下聊得如何，都煩請讓孟嫵出府，之後若有需要，請按規矩請人。”
尹大人並不覺得這是大事，隨意點頭：“那就依陸公子所言。”
隨後擺擺手，示意孟嫵去了。
孟嫵來的時候有點懵，現在走了，腦子還是有點懵。
聽剛才那對話的意思，尹大人做這麽一出就是為了讓陸行章送上門？
那不就意味著陸行章一直在用各種方式躲避尹大人嗎，她是不是無意中把陸行章推入了什麽火坑？
一旦想到這點，孟嫵就無法淡定，忍不住胡思亂想。
半個時辰後，藥熬得差不多了，孟嫵本可以直接送到尹夫人房內，但心中記掛著陸行章，就特意繞了個圈，故意在門外請示：“尹大人，藥已經熬好了。”
屋內，尹大人掃向門口，又收回看向陸行章，意有所指：“看來孟大夫等急了，今日便到此為止。”
“是。”陸行章起身。
“哐”
門打開，孟嫵正端著藥站在外頭。
尹大人不著痕跡地哼了聲，對陸行章道：“大年馬上就到了，書院那邊本官會處理，希望在大年之前能聽到陸公子的好消息。”
“在下竭力而為。”陸行章拱手回答。
直覺陸行章答應了尹大人什麽事，孟嫵也不好現在問，趕緊去送了藥留好藥方才跟上陸行章的步子。
“你和尹大人說什麽了？”一出尹府，孟嫵就再也忍不住，巴巴地詢問。
然而陸行章沒有回答，隻讓她不要追問，他會一一解決。
雖是為她好，但她也從中感受到了一絲距離，她是給他添麻煩了嗎？
當晚，鍾賀驍招呼都沒打，直接進門，罕見地沒有和孟嫵敘舊，似乎壓抑著怒氣：“陸行章呢？”
“找他有事？”孟嫵警惕，鍾賀驍這時候來多半和尹大人有關。
“你最好讓我見他，不然你明天見到的可能就是他的屍首了。”鍾賀驍見她有阻攔之意，直截了當地回答。
孟嫵聞言收斂神色。
卻聽鍾賀驍繼續道：“你以為尹大人是齊太守那般好拿捏的角色嗎？當初在並州，陸行章助我查明並州一係列事情的真相，齊太守棄車保帥，又連降兩品才得以保全腦袋，京城裏頭多的是人對陸行章不滿。”
並州之事，上一次鍾賀驍並未說得這麽清楚，此時孟嫵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太守之位說大不大，卻是京城以外可隻手遮天的存在，平日裏指不定替京城裏的哪位行了多少方便。
“你何必與她說這些。”陸行章打斷鍾賀驍，不悅道：“這是私宅，不是鍾統領高談朝政的地方。”
“難為陸公子還有遵守規矩的覺悟，那你為何還不守規矩地私自找尹大人？”鍾賀驍冷哼了聲，對他私下找尹大人一事十分不滿。
陸行章不以為意，淡定地回答：“孟嫵在尹府多待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等你出手，我怕她已經涼了。”
“更何況，鍾統領真的能左右尹大人的想法？”陸行章眼色暗了幾分，壓低聲音：“鍾統領比我聰明，應當知道現在該如何取舍。”
他頓了頓，看了眼不遠處的孟嫵，緩緩道：“況且，孟嫵能解尹府的毒，鍾統領何不趁著這個機會拉攏尹大人？”
鍾賀驍雖眼中思索起來，嘴上卻沒有饒過陸行章，嘲諷著：“難為陸公子這般為我著想，隻是陸公子恐怕低估了鄭大人的手段。”
兩人正針鋒相對時，孟嫵小心翼翼地提醒著：“你們的聲音實在不算小，保不齊隔牆有耳，沒關係嗎？”
陸行章輕瞥了孟嫵一眼，嘴角勾起淡笑：“孟嫵說得不錯，鍾統領該小心些才是。”
鍾賀驍也無意多言，隻是壓低嗓音警告著：“我會派人盯著尹府那邊的動作，你最好小心些。”
又看向孟嫵：“你醫術了得，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說完便腳尖點地，迅速從院子裏消失。
孟嫵看著他大致離開的方向，垂眉時麵露沉思，走到陸行章跟前，低聲問：“尹府的毒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