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禦極殿上,李德手捧聖旨,那尖細的聲音響徹大殿:“奉天承運皇帝製曰:朕自入冬以來聖體欠安,恐時不久矣,欲效法太祖皇帝,傳位於賢能之子。皇十一子澤瑜,聰慧敏捷、孝悌忠信、克勤克儉,深肖朕躬,必可以承宗廟。特著其繼朕登基,即皇帝位。但因其年歲尚小,遂令其年十四方能親政。期間,由攝政王君南夕輔政。欽此!”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莫不尊親;帝命溥將,暨海隅日出,罔不率俾。昔我皇祖,誕育多方。龜紐龍章,遠賜扶桑之域;貞瑉大篆,榮施鎮國之山。晉王君南夕護國有功,治國有方,名在當世,功在千秋,今順應天意,特封晉王為當朝攝政王,輔佐天子,共理朝政。欽哉!”

“奉天承運皇帝製曰:天地暢和,陰陽調順,萬物之統也。茲有鍾粹宮貴妃戚氏,溫柔和順,儀態端莊,溫懿恭淑,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冊立戚氏為皇後,母儀天下,與民更始。朕大行之後,尊其為太後。欽此。”

眾人心一凜,跪下高呼萬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連三道聖旨,奠定了大昌未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的格局,不過光看旨意就知道周昌帝在安排後事了。

看了一眼圍在周昌帝身邊的新帝及景王一家,戚貴妃,不,是皇後了,皇後和晉王身上的聖寵真是隆後啊。

十一皇子,不,新皇之所以能繼位,也是沾了這兩位的光吧。不過,此間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那就是晉王妃,如果新帝不是去年得了她的親眼及照拂,恐怕也不會有今日。

眾人偷偷覷視著新帝,暗暗地想道。

十一站在謝意馨旁邊,由她牽著小手,端正著一張小臉,小腰脊挺得直直的,忍受著群臣各種打量評估的眼神。

眾人再看一眼晉王妃,突然間,他們想起了慧元那時所說的晉王妃將比君家任何人都尊貴的預言,難道這是真的?想想,丈夫是攝政王,婆婆是太後,一度扶持過的小叔是新帝,一家子人都站在了權力的最頂端,她的身份想不尊貴都難。

可以說,至少在晉王當政及新帝在位期間,她的地位不可動搖。

眾臣想明白這點,再看向謝家時,眼中的羨慕和嫉妒藏都藏不住。能不羨慕嗎?有了晉王妃這個謝家女的護航,再加上秦家蔣家祝家都倒了,謝家在今後,必定是當之無愧的京城第一家族了,任何家族恐怕都難掠基鋒芒。不過他們也隻有羨慕的份了,誰讓他們沒有晉王妃這麽一個女兒呢。

三道聖旨宣讀完畢後,周昌帝睜開龍目,注視著眾臣子,“新帝人選已定,著其於朕大行之後三日內登基!望爾等盡心盡力,共同輔助新皇,切忌切忌。”

“謹遵皇上教誨。”

當晚,周昌帝就駕崩於龍泉宮。臨走前,所有兒子都到了,甚至連安王也被抬著來了。

周昌帝看著幾個被老三一派人害得殘缺有毛病的兒子,心中對老三,對秦家蔣家祝家那幾家人更是恨得不行,當下咬牙道,“傳朕口喻,朕大行之後,立即將秦家蔣家祝家等謀逆者誅其三族,此三氏家族其餘人,皆流放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入朝為官。其他從犯,查明後,按其情節輕重或懲或罰。以上諸人,遇赦不赦!”

“至於你三哥一家,削去親王位,永世囚禁於蝴蝶穀。若有反抗,殺無赦。”

他們父皇對君景頤這樣的懲罰,眾皇子沒一個替他求情的,他們隻覺得解恨。

外麵的幾位重臣聽到周昌帝臨死前下的這道口諭,可是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氣。

皇上這是在替新皇及攝政王挑了最後一回擔子啊,想不到皇上身體那樣破敗了,還不忘下這麽一道口喻,可見周昌帝對這幾家逆臣的恨。人家兒子舍不得殺,再怎麽樣,也是君家的子孫。但其他家族的人就不一樣了,怎麽打殺都不過分,誰讓你們跟著瞎起哄呢。

看著眾臣變化莫測神色不一的臉,謝意馨想,此番之後,這些人遇到此類的事,相信一定能冷靜許多的。

更多人想到的是,周昌帝不愧為臨死了還在為君家考慮,為君家,為兩個尚稚嫩的兒子燃燒著最後一份力。

有了周昌帝的命令,就算有人想趁著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之際求情,也會被擋住的。

畢竟這是先皇的遺命,俗話說,三年不改先皇遺誌以為孝,新皇及攝政王不可能不從。當然,朝堂內也沒有那等不識時務之輩就是了。

兩日後,舉國上下還沉浸在周昌帝已崩的哀傷裏。就是在這樣哀傷而沉重的氣氛裏,大昌的新一任君主君澤瑜在禦極殿登基。

大昌五十一年二月,新帝君澤瑜登基即位,稱明微帝,改元和澤。同日,晉王在禦極殿接受先皇遺命,晉位攝政王,在新帝親政前總攬一切政務。

宮中甚至為他準備了一座宮殿以供其休息解乏。不過為了避嫌,君南夕並不曾宿在宮中,而是每天不管多晚都回去攝政王府。

“殷慈墨,果然是驚才絕豔之輩,雖然我不懂政治,但看了這些筆記,確實有不凡之處。”謝意馨放下手中的筆記,略感歎道。

她手上的筆記是抄斂景王府所得,本子的主人是殷慈墨,上麵記載了一些施政方針,禦下之道,農事水利地質方麵也有,甚至還記載了她會幫助北蠻族一事的原因,內容波及範圍極廣。即使她曆經兩世,有些內容看起來還是一知半解的,所以謝意馨不由得發出了剛才那樣的感歎。

謝意馨不知道她留下這些筆記的用意,但這樣倒省了他們一番功夫,大略猜測這些估計是她的一些心得,記錄下來,大概也是怕忘了。

“嗯。”這點君南夕倒不否認,“隻不過此人私欲太重,太過自以為視,而且剛愎自用,居上位的話,恐非國家非百姓之福。”

謝意馨緩緩點頭,確實,她的出發點是好的,想統一了大昌,然後努力發展,讓大昌變得繁榮強大。但是,有些事情,殷慈墨太想當然了,而且為了達到目的太過於不擇手段無視人命。

殷慈墨的古怪,他父皇與他說過,抄檢景王府,能拿到這些東西,實在是意外的驚喜。

先前殷慈墨的死,周昌帝不是不可惜的,但一想到以她這樣狠辣的性子,這惋惜之情就去了大半。

她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也能下得了狠手,從她能不顧兒子,不顧自己生死,都要與他們同歸於盡這一點就能看出,這樣手段狠辣又不泛智慧的女人,,絕非用手段便能折服為其所用的。一個弄不好,反而容易被其反擺一道。

“裏麵記載的關於農業水利之類的東西,我想試試。”君南夕說道。民以食為天,從古到今,隻有百姓的日子過得好了,皇權才能穩固。

所以對於殷慈墨記載的東西,他不會因為厭惡她就棄之一旁,用她留下的這些東西,就當替她贖了這些年所犯的罪孽了。

謝意馨讚同地點點頭,她曆經兩世,自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好處。上一世殷慈墨能有那麽好的名聲,這些東西功不可沒。如今曆史改變,她沒想過成就什麽威名之類的,但總覺得這一世的老百姓不能過得不如上一世吧。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便過了八九年,十一已經十三歲了,再過一年,便可以親政了。

和澤九年三月,謝意馨被太醫診出有孕。

攝政王妃有孕的消息,讓群臣的表情很是微妙。在這個節骨眼上有孕,容不得他們不多想。

平靜了近十年的朝堂,隱隱暗流洶湧。

謝意馨扶著戚太後在院子裏慢慢地散著,後麵跟著一尾巴的人。

臨行前,謝意馨抗議過,“周嬤嬤,我和母後隻是在院子裏走走,讓春雪幾個人跟著就好,不必如此勞師動眾的。”

謝意馨看著身後一群人,有些哭笑不得。隻見她們有人手上拎著手爐,有人拿著披風,更有人拎著暖爐,暖爐裏溫著一些補湯,隻要她一說渴,就能喝上了。

不過這全副武裝的樣子,也太誇張了。

“王妃,這回老奴可不能聽您的,王爺可是吩咐過了,讓咱好好照顧你的。”周嬤嬤拿出君南夕的話擋了。

謝意馨忍不住歎了口氣,神色無奈極了。君南夕實在是太過緊張了,有時候讓她都懷疑自己肚子裏懷的是金蛋而不是普通的胎兒。

原諒這可憐的男人吧,要知道他們成親十來年,她好容易懷上一胎,而且並不是因為君南夕的身體痊愈了,而是很幸運得了上天的眷顧才能懷上的。再者,這也極有可能是他們唯一的子嗣,君南夕如何能不緊張?

太後笑眯眯地看著兩人,並不搭話。最終,謝意馨敗下陣來,於是,便有了後麵的一大根尾巴。

兩人緩緩地在院子裏走著,落葉紛飛的院子,秋的意味更濃了。

“你父皇在的時候,最盼著你有孩子了。”戚太後看著緩緩飄下的葉子,幽幽地歎了口氣。

謝意馨知道她婆婆又想起先皇了,略擔憂地喚了一聲,“母後——”

戚太後回過神,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母後隻是感歎一下而已,不知不覺間,你父皇就走了近十年了。”說完,她慈愛地看了謝意馨的肚子一眼,夕兒他終於也有了孩子,她終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