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啪!這個逆子!”周昌帝把暗衛們查到的資料用力甩到桌子上,“去,把所有人都給朕叫來!”

“奴才遵旨!”李德神情一凜,知道皇帝這是要有大動作了。他說的所有人包括所有的皇子公主還有幾個身份尊貴的娘娘。

接到命令的他匆匆而去,派人到各宮傳旨去了。

等所有人都集合在禦極殿時,他們才發現禦極殿的氣氛壓抑至極。再看到來了那麽多重量級的人物時,都隱約猜到了必是發生了大事,遂有些惴惴不安地找了相應的位子坐下。

君沂鈺看到君景頤時,眼中隱隱劃過一絲隱隱的得意,三皇兄,這回你要栽了,弟弟我會幫你‘求情’的。

可他的得意沒有持續多久,一開場,一榻資料被他父皇劈頭蓋臉地甩過來。

周昌帝看著君沂鈺的眼神一片冰冷,“老四,看看你做的好事!”

眾人嚇了一跳,都被周昌帝一開始的臉色給嚇著了,他們還真是頭一次見他發那麽大的脾氣。平日裏他威嚴是威嚴,但卻不像今天一樣,暴怒得想吃人一般。

同時,他們也很疑惑,寧王究竟做了什麽,竟然讓皇上父皇這麽暴怒?

而淑妃則臉色發白,額間冷汗直冒,指尖都是顫抖,雙眼絕望地看著她兒子。

君沂鈺懵了,有點搞不清楚情況,不是應該討伐三皇兄的嗎?怎麽有他的事情?有些木木地撿起資料,看完時,臉色完全白了,跌坐在地,手上的資料也掉到了腳下。

“你這個不孝子!”周昌帝真的被氣狠了,眼睛都紅了。

剛才初看到這暗查結果時,他的心是哇的涼了。想當初他們小小的時候,是他護著他們長大成人的。想不到臨老了,這些兒子長大了卻恨不得他死啊。

“啊,你父皇我哪點對不起你,你卻恨不得朕死?!”

“父皇,兒臣沒有,不是兒臣做的!”寧王辯解。

周昌帝沉著一張臉,眼中怒火跳躍,“你還狡辯?李德,把那些資料撿起來,讓他們都看看,這個孽障究竟做了什麽好事!”

由皇後開始,資料一個看了傳到下一個。

所有人看完之後,大氣都不敢出,眼中更是驚駭莫名。

睿親王憐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長,最是無情帝王家,原來皇帝也不好當啊。

幸虧他的王府中沒出這等醃漬事,兩個兒子也能和平相處。看來不做皇帝也是有好處的。

以前,從小皇考就教導他們,這天地大得很,並不是隻有大昌一個國家一片國土,隻要他們敢闖敢拚,得到的東西絕不比他們皇兄差。

隻是皇考走的時候,他們都近三十了,也過了那等血性敢拚不管不顧的年紀。不過他們這些兄弟中,老五在皇考的支持下出去了,渡江過海,花費了幾年的時間打下了一個叫東瀛的島國,在那當上了土皇帝,天高任鳥飛,已經有二十多年沒回來了。

他們不是不羨慕,隻是確實沒有那個魄力敢於放棄一切地出去。因為皇考說了,如果真的想出去,他會支持相應的武器兵力銀錢,可一旦決定了,那就是與皇位無緣了。他們沒那份魄力,也舍不得在手的榮華富貴,所以就這樣吧。後來皇考立了皇儲,他們也就消了那份心,因為他們知道英明神武的皇考是不會錯的,既然選了他皇兄,那必定是皇兄更適合這皇位以及更能挑起大昌的擔子,現在看來,確實如此。

從這一點看,就不得不說皇考在教養兒子方麵還是很出色的。

“老四,你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皇叔也不知道怎麽說你了,唉。”睿親王搖著頭。

“老四,你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太傷父皇的心了。”君臨江麵露失望地訓道。他作為兄長,所謂長兄如父,這話他是說得的。

“是啊,幸虧發現得早,要是父皇有個三長兩短,三哥必不饒你!”君景頤亦咬牙附和。

不料,君景頤的話卻引起他強烈的反彈,他抬起頭來,不可置信地說說道,“怎麽會這樣,明明是三皇兄你下的藥,關我什麽事?”

“老四,你不要隨便冤枉人,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孝,敢給父皇下藥的!”君景頤反駁。

“好哇,你和徐進晉是一夥的!做了個局,就為了引我進去!”君沂鈺恍然大悟地指控。

“老三,都這個時候了,證據確鑿了,你還執迷不悟?別那麽幼稚行不行?”君景頤恨恨地說道。

聽到這話,君沂鈺臉一白,是的,證據確鑿,無力回天了。

他此時已經知道自己是中了老三的圈套了。不過自己被他坑慘了,他也別想好過。

有了這個念頭,他很快地冷靜下來了,他決心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不為什麽,就為給他父皇提個醒。

剛才他父皇怒紅著眼質問自己‘他有哪裏對不起自己這個兒子時’,再看著明顯比以前削瘦了的父皇,他心中不是不愧疚的。確實,父皇或許偏心老五,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該給的東西也給了他,是自己太過貪心了。

“父皇,兒臣自知罪孽深重,也不奢求您原諒了,但兒臣心裏有話,不吐不快,希望父皇能給兒臣一個機會。”君沂鈺吸吸發酸的鼻子,說道。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什麽可說的?無論你說什麽,朕都不會再信你,也不會減輕對你的責罰。”周昌帝冷著臉。

君沂鈺一直是跪著的,此時他磕了個頭,“兒臣知道,但這些話兒臣仍然想說,請父皇允許。”

君景頤有些緊張,君沂鈺想說什麽,他大略知道,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阻止,要不然就顯得太心虛了。隻希望父皇不要相信他的話吧。

淑妃亦哀求道,“皇上,你們父子一場,讓他說吧,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了。”說完,掩麵而泣。

其他人都不敢開口。

周昌帝沒說話,君沂鈺知道他這是默許了。

“徐太醫手下的禦用煎藥藥童小林子是兒臣的人,那日,他偶然聽到三皇兄與徐太醫說,要給父皇你下微量的慢性毒藥。兒臣是知道了這件事之後,才會動了這不該有的心思。”

“現在看來,完全是他們挖了個坑給兒臣跳。而且我也沒用別的毒,就是他們用的這個,讓小林子在熬參湯的時候加量了而已。父皇,兒臣所說句句屬實,若有不實不處,天打雷霹。”

“由此可見,三皇兄也是起過這個心思的,不過兒臣不知道為何查出來的結果卻是這樣,和他一丁點幹係都沒有!”

君沂鈺泣血般的說完說上麵的話。

君景頤一直在偷偷地觀察著周昌帝的表情,見他麵無表情,實在看不出什麽來,隻好作罷。而此時,君沂鈺又說完話了,當下表情一整,裝作一副被冤枉的樣子說道,“老四,不管你說什麽,我沒做過的事我是堅決不會承認的。”

“你個孽畜!且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人家吃屎難道你也跟著去吃嗎?”說著,一塊墨硯砸了過來。

被砸破了頭,寧王一愣,隨即黯然,是啊,這事確實是他起了不好的心思。

君沂鈺苦笑一下,最後說了一句,“父皇,你是知道兒子的,說好聽點是謹慎,說難聽點就是膽小。如果不是三皇兄故意誘導做了榜樣,我也不至於真的敢對您下毒。”

“父皇,老四,說到這件事,我也要說兩句,老四說的那藥,我確實也用了。不過兒臣知道這藥用少了沒事,有好處,用多了就不行。那無憂藥是我重金買來進給父皇的,那時父皇整夜整夜的難受睡不著覺。而且在用之前,我已經明確地和徐進晉說過了,每日在參湯裏加一些,用量不得超過半指甲蓋的份量。我當時就再三叮嚀過他,用多了,那就是比鶴頂紅還難纏的毒藥了。”

“那日小林子聽到見到的估計就是那一回了。誰知道你為了陷害我,竟然給父皇用了那麽大的量,害了父皇的人是你才對。”

君沂鈺臉色一白,麵如死灰,原來如此,自己真是太嫩了,自以為是地將計就計,在人家看來就是笑話,反而正好挖了坑自己栽進去。

後來發生什麽事情,他已經不知道了,後來被人帶走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渾渾噩噩的。

君沂鈺被關進了蝴蝶穀,蝴蝶穀是一座陝小的山穀,在京城出了城往西邊走,由兩麵陡峭的山夾成一個三角,兩座的山壁不長寸草,無法攀爬。

曆來都是關押皇室宗親的地方,進了蝴蝶穀,等於被完全完全否定了,基本上就廢了,一生再難有建樹。雖然衣食無憂,但也絕對比不上從前的奢華。

淑妃被降了一級,寧王妃被勒令一同前往蝴蝶穀,其他人沒有求情。

稍晚左家知道時,明哲保身,也不敢吭聲。

大家都知道,此事是寧王做錯了,罪證確鑿。而且皇上已饒了他一命,並沒有要殺這個兒子,已經很寬宏了。而且女兒嫁了人,俗話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們娘家這邊的人也不好幹涉太多。

處理了這件事,周昌帝累極了,便揮手讓他們出去了。

他的身體已經很虛了,被那該死的無憂藥弄的。

但他不想受控於此藥,想他也算是英明神武了一輩子,實在不甘於臨老了晚節不保。所以盡管戒此藥性難,他還是開始戒了,最受不了的時候,也隻是讓李德給他半碗參湯。隻求慢慢減少用量,希望最後真的能戒除吧。

參湯他是讓張問賓熬的,如今除了他,太醫院其他人,他是不敢信了。徐進晉雖然沒要出來他與老三有關係,但他從老三進了藥次日就告病在家,實在是太過巧合了點。

此刻他看誰都有問題,心中很是蕭索,也分外地想念在霖城的君南夕。

周昌帝揮手讓人出去時,其他人擔憂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起身行禮告退,君景頤是最後出去的,問了一句什麽,卻被周昌帝沒好氣地打發了。

他父皇沒給他好臉色,君景頤反而鬆了口氣,這說明了父皇沒有懷疑他,就算有懷疑,也不深。

鍾粹宮,戚貴妃給周昌帝端來一碗溫補的甜湯,搖著頭說道,“想不到老四能這麽狠心。”

周昌帝接過甜湯,緩緩喝著,沒有說話,雙眼中難掩憂慮。

今天的事他想得更深一點,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出自皇後之手,她對這樣的情況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而且那些薰香他雖然派人去查了,但結果顯示一切正常,並沒有與老三和秦家牽扯的痕跡。

越是這樣,他心中反而越是不安。

而且有句話叫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還有一句,敵人往往就是最了解你的人,

老四的話,至少有七成的是可信的。其中三成,或許還有我不好過也不想你好過,我死也要攀扯著你的可能。

但不管如何,還是皇考說過的那句老話,人們設局,往往是有想要得到的東西,

老三是這一局的最大受益者,當然,其中免不了老四自己要作死的可能,但整個人顯得太過清白了,就是有問題。

這種種跡象看來,他有一種憂慮,他懷疑老三和秦家已經聯手了,但又覺得不可能。這事需要更多的證據,唉,真是越想越頭疼,緩點再說吧。

“朕累了,你和我一起去歇一會吧。”

“嗯。”

到了十五,周昌帝按例地去了皇後的寢宮與她一起用膳。

飯後,宮女們輕手輕腳地把殘羹冷炙撤了下去。

“皇上,老四就這麽廢了,立儲一事,事關大昌千秋萬代的基業,是不是該提上議程了?”秦明湘問。

周昌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有些莫明,忍不住摸了摸臉,不甚自在地笑笑,“皇上幹嘛這樣看臣妾?”

“皇後,我們成親至今也有四十年了吧?”

“是啊。”秦明湘感慨,目光幽遠,這一句裏有歎息有無奈。

“這些年真是虧待你了。”周昌帝拍拍她的手說道。

“皇上說哪裏的話,您待臣妾好著呢。”確實挺不錯的,除了女人夢昧以求的感情沒有給她之外,一個嫡妻該有的東西他都給她了,要不是——

真的好?周昌帝淡笑不語。

周昌帝也知道自己的身體,所以他崩後,誰繼位的事,他也想過,隻是之前一想到要傳位給老三或老四,他總覺得不滿意。

老大不考慮,老六腿腳有毛病,往的三個都太小了,思來想去,他還是中意老五。

尤其是看過老五派人送回來的密折之後,周昌帝也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有失偏頗,但有老五的珠玉在前,其他人他是真的看誰都能挑出毛病來。

良久,他才說道,“立儲一事,朕心中有數,不日便會告知你結果的,你不必操心。”

“皇上已經有了決定了?”秦明湘佯裝吃驚地問。

“嗯。”

周昌帝嗯了一聲之後,便不再言語。

秦明湘知道他不欲多說這個話題了,無法,隻好岔開了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