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生死海岸線

第一個衝向車的人,很謹慎地借著草木的掩護,張望著車這端的情況。發現車裏沒人,一個跳躍,直接跳到了車上。三兩下的功夫,把車門給打開了。

那人鑽進車裏,把車裏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起來翻看。詞螢雪留在車裏的黑色運動包一眼就吸引了注意,他把裏麵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出來看,相機鏡頭,鏡頭蓋,塗塗改改的筆記本……

當此人的手摸到錢包時,臉上露出了得意而古怪的笑容。

他把裏麵的錢全抓在手裏,警惕地看了一眼朝著這端匆匆跑來的同夥,趕緊揣到了褲兜裏,隨後才慢吞吞地饒有興致地翻看起錢包裏的私人物品——幾張沒用的銀行卡,和一張身份證。

他盯著身份證上的照片,似笑非笑地用自己國家的語言念了兩句。

其他人來了,他把錢包扔給了其中一個人,嘰哩哇啦地說了一陣,下一刻,目光鎖定了詞螢雪現在藏身的礁石。

石縫之後的詞螢雪被驚得渾身發麻,手緊緊地握住了林木的手。

林木見那群人嗚啦啦地叫囂著朝四麵八方散開,搜尋起他們的身影,心中為之一緊。

“怎麽辦?”詞螢雪心裏很清楚,一旦被這群來曆不明的亡命之徒抓到,後果不堪設想。如果這群人跟之前的黃花梨木偷竊案有關,那他們在認出林木和她之後一定會報複。

林木蹲身,撿起幾個貝殼,借著礁石遮擋身影,把它們一一倒插在水中的沙土裏。又在貝殼的附近鋪上一把石子。

做完這一切,他又藏身到了石頭縫隙裏。

石頭縫隙雖然隱蔽,但如果那群人繞著礁石走上一圈,一定會發現他們。

奔跑的腳步聲,烏拉拉的叫囂聲越來越近,詞螢雪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心髒像壓著巨石,讓她感到窒息。此刻,她除了緊緊地握著林木的手,其他什麽也做不了。

“有我在,別怕。”林木抱著她,讓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膛,讓她看不見外麵的“兵荒馬亂”。

那群人跳進了水裏,朝著礁石奔跑。

一個頂著中國麵孔的人,朝著他們喊:“不要去那邊!回來!”

見他們無動於衷,又用林木他們聽不懂的話嘰哩哇啦地喊了一陣,依然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死了活該,水鬼都不怕!”

那人沒再理會他們,轉身走了。

林木的視線透過石頭縫隙,發現那中國人鑽進了石子路對麵的山林裏。顯然,他認為開車而來的人更有可能躲在山裏。

在進入山裏之前,他和走向他的另一位中國人笑罵了幾句。

“這群偷渡佬,什麽都不怕,命賤,早晚死在這裏。”

林木覺得後麵出現的那位中國人有點兒眼熟,仔細一看,心髒差點兒從嗓子眼跳出來!

陳遠?

他怎麽會在這裏?

林木想起來,十歲那年,陳遠的爸爸因為除了算是很嚴重的車禍,在醫院一躺就是三個月。他媽媽李芸要忙前忙後地照顧,沒法顧及陳遠,就把陳遠托付給了林木家。林木上學,陳遠也跟著上學;林木吃飯,陳遠也端碗吃飯,而且碗裏還藏著雞蛋、肉片;林木去外婆家,陳遠也跟著去,而且用自製的烈性鞭炮把外婆家的雞鴨魚都給炸死了……

陳遠對這一帶很熟。

陳遠從那人的手裏拿過身份證,“什麽人?居然會跑到這裏來?”

當“詞螢雪”三個字赫然出現在眼前時,他的眉頭緊鎖起來,嘴上罵了一句:“陰魂不散!”

他把身份證往地上一甩,大吼一聲:“仔細找!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同一片土地,輾轉經年,他們已經走到了生死對立的地步。

朝著他們奔跑而來的花臂男,踢著水,嘰哩哇啦地叫著。

突然,一個人痛叫了一聲。

其他人都停了下來,看向他。

那人胡子拉渣,一頭亂發像個雞窩,身上的汗衫髒兮兮的,濕淋淋地貼在銅牆廢鐵一樣的身體上。

他以金雞獨立的方式,把受傷的腳從水裏抬起來。

厚實的腳板上插著鋒利且厚實的貝殼碎片,血水順著貝殼蜿蜒,一滴一滴地滴進水裏。

他嘴上破罵了幾句,摘下貝殼,扔進水裏,接著往前走。

一點兒小傷,對他們來說再常見不過,根本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會因此就不再往前走。

另外兩個人也相繼被貝殼刺傷了腳,他們的反應也是如此,破罵幾句,摘下貝殼碎片,扔進海裏。

他們嘰哩哇啦地圍著礁石搜尋,誇張地裂出小醜的笑容,突然湊向礁石後,似乎在和林木他們捉迷藏。

林木後悔了,他不該帶詞螢雪來這麽荒涼偏僻的地方,如果出了事,他爛命一條無所謂,但不能讓詞螢雪受到拖累。

巨大的愧疚,讓他用盡全身力氣把詞螢雪護在胸前。

詞螢雪的心早就提在了嗓子眼,但是,說來奇怪,這些壞人越是靠近,她反而沒有之前那麽緊張和恐懼了,大腦仿佛陷入了一種真空狀態。

林木可以清楚地感受到,那些人距離他隻有幾步之遙了。

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旦被發現,就帶著詞螢雪跳入海水裏。

放手一搏,也許還能活命,落入惡人之手,將死於非命。

突然,一聲痛苦的嚎叫衝天響起,把林木和詞螢雪都嚇得一哆嗦。

他們不敢去看到底發生了什麽,唯恐稍有動靜都會暴露目標。

他們的耳邊響起特別清楚的嚷嚷聲,沒多久,他們腳下的水從渾濁變得通紅。

是血!

那群人慌慌張張地遠離了礁石。

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木終於鼓起勇氣,側過頭看向石縫。

他忍不住低呼了一聲!

石縫之外,淩亂的礁石上躺著一具屍體!血水染得沙灘上到處都是!

一個巨大的海浪打來,詞螢雪緊緊地抱著林木,加上有礁石護著,才不至於被浪卷走。但那具屍體卻被卷入了海裏,等下一個浪打來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沒多久,那沙灘上的血跡也消失不見了,仿佛什麽也沒發生一樣。

在山裏搜尋詞螢雪和林木身影的陳遠,走得很急,整個人顯得異常的暴躁。

“你認識他們?”

陳遠冷哼了一聲,“當然認識,要不是他們倆,我也不至於落得現在這個地步。你,崔智偉,也不至於落魄得連個像樣的發型也搞不了。還有他們,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窩在這個荒廢的小村裏,像流浪狗一樣活著。”

崔智偉無意間看了一眼大海,眼神一滯,輕拍了下陳遠,提醒他看向大海。

陳遠疑惑地回頭,順著崔智偉的視線看了出去,隻見海麵上,漂浮著三具屍體。浪花卷來,屍體就消失不見了。

崔智偉道:“不用找了,他們已經死了。”

他又道:“剛才我還在勸那幾個短命鬼,讓他們不要去那片礁石那兒,有水鬼。他們不信,非要去。現在好了,跟那個叫什麽詞螢雪的一起陪葬了!”

陳遠冷笑一聲,“哪有什麽水鬼,不過是水裏有蹊蹺而已。”

他們回到村裏,聽說了海上發生的事,由此斷定,他們的人在搜尋林木和詞螢雪的時候,死了一個。緊接著,林木和詞螢雪也死了,屍體先後被浪卷進了大海。

得到這個消息的陳遠,把詞螢雪的錢包扔進了火堆裏。

“死了好,活該。”

陳遠看著跳動的火苗,腦海裏浮現出小時候和林木一起圍著林木外婆烤魚吃的情形。

林木的外婆做菜很拿手,不管什麽魚,到了她手裏,總能變出一道美味,這讓陳遠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非常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