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最後的尊嚴
詞螢雪嘀咕起來：“您的意思是說，外公在用這件事點醒他。至於錢的事，實際上已經為他想好辦法了？”
“我們家雪雪就是冰雪聰明啊。”唐醫生道，“你外公用匿名捐贈的方式，給他預備好了做手術的錢。但是，還是需要讓他去經曆一下生活的艱難和現實的困頓。”
詞螢雪見過唐醫生後，心裏還是覺得不踏實。
林木帶著飯回到了病房，詞螢雪一點兒胃口也沒有，時不時地偷看林木，觀察他的神情變化。
林木仍舊心事重重，但還是會在看向詞螢雪時強作鎮定地微笑，給她夾菜，照顧她的感受。
詞螢雪小心地試探：“林木，我外公是給你什麽壓力了嗎？”
“怎麽突然問這個？”林木詫異了下，“其實沒有，我可能坐飛機太久，有點兒頭暈，所以臉色不大好。你別擔心了，沒事。”
“那你……怎麽想的？”詞螢雪問。
林木遲疑了下，反問詞螢雪：“你覺得呢？如果你是我，會做什麽選擇？”
詞螢雪搖頭，“我不知道。我隻能說我自己，我喜歡攝影，從小就喜歡，所以畢業後就做了這份工作。雖然很辛苦，有時候還很危險，但是，不管遇到什麽困難，我想的都是下次該怎麽做才能規避危險而不是放棄攝影。”
“我知道要你做出選擇很難，但是，不管你怎麽選，我都會支持你，隻要所有的決定是你深思熟慮後做出的。”
林木道：“其實溫老師有陳萬那麽好的助理，並不需要我隨時陪在身邊。另外，他很快就要退休了，以後隻會更輕鬆。”
詞螢雪追問：“你不想給他當全職助理？也不想做研究員？”
林木道：“做研究員沒那麽容易，不是想想就可以的。我對現在的工作很滿意。”
“可是……”詞螢雪鼓足勇氣說到了最敏感的話題上，“可是護林員的工資太低了，為了給阿姨看病，欠了很多錢，總得還。”
林木說道：“護林員的薪水確實有點兒低，但是，倪雯雯之前聯係過我，說她有幾個朋友也想找我負責專業知識上的資料整理和解答。等媽媽的手術結束後，我就會去找他們麵談。如果談妥的話，可能薪水會不錯，到時候應該能在兩年左右還完借的錢。”
聽林木這麽說，詞螢雪也終於安心了些。
第二天中午，林木被唐醫生叫到了辦公室。
“林木，錢的事，你能解決吧？”
林木道：“手術照常做，錢的事我會處理好，謝謝唐醫生關心。”
唐醫生道：“我和溫恒是老朋友了，你跟我不用那麽客氣。站在長輩的角度，我想提醒提醒你，錢，不好掙。好老師，也不好遇到。怎麽選，都看你自己。”
見林木有些吃驚，唐醫生解釋道：“老頭子想讓你成為一名研究員，以一身本事報效國家，而不是屈居山裏，埋沒學識。他想讓我勸勸你，我一個局外人，不好勸，隻能尊重你的決定。”
“關於手術費、醫藥費的事，你那邊準備得怎麽樣了？一切都得盡快。”唐醫生話鋒一轉說道。
林木有些為難。
唐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實話告訴你，一位捐贈者放了二十多萬在我這兒，用來給你媽媽治病。你呢，暫時不用考慮錢的事。”
“是雪雪嗎？”林木問。
唐醫生看出了林木眼裏的抗拒。
“不是。這位捐贈者呢，本身沒多少錢，但是，他說，應該用在它最要緊的地方。他說，把你媽媽的病治好了，你這位人才才能安心地工作，才能沉下心來為國家和社會做點實事。”
“可能你們年輕人要笑話我們這麽說話，覺得土氣，調子太高。但是，也許某天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也會這麽想。”
林木剛要開口，“他是……”
唐醫生打斷了他的話，“我們現在不討論這個人是誰，隻安心準備手術。好了，你先去忙你的，我也還有很多與手術有關的事情要做。”
林木隻好從唐醫生的辦公室離開。
林木能猜到，那位捐贈二十多萬的人是溫恒。
他的內心有些動搖，溫老師想要的無非是他林木把一身學識用到正統、係統的研究中去。
可是……
沒人能夠體會到林木真實的感受，與一株株植物為伍，內心寧靜而安定，那是一種少有的幸福感。
他拿出手機，給溫恒發了一條短信：謝謝。
收到短信的溫恒盯著短信琢磨了半天，謝謝是什麽意思？是願意按照他的建議去走，還是堅持留在村子裏？
手術終於進行，原本預估的時間是五個小時左右，但林木卻在走廊上等了足足六個半小時。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當手術室的大門打開，一位穿著白大褂的一聲走了出來，對衝上來的林木、詞螢雪說道：“手術很成功。”
這句話讓一直在逞強的林木心防大破，忍不住上前擁抱醫生，醫生往後退了一步，淚如雨下的林木隻好退回到座椅上。
詞螢雪輕拍他的肩膀，“一切都過去了。”
最艱難的時刻已經過去了，往後隻會更好。
一直陪著林木熬過這段日子的詞螢雪，特別清楚林木經曆了什麽。父親被害，母親病倒，密集的工作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但他一直硬扛著，以一個男人的姿態詮釋了“頂天立地”四個字。現在，陰霾過去，他也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第六天，阮雪慧終於醒了。
她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在打瞌睡的林木和詞螢雪，頓時淚如泉湧。
一陣手機鈴聲響了起來，是林木的手機響了。
是倪雯雯打電話來了，她帶著幾個朋友要和林木一起吃頓晚飯，聊一聊工作上的安排。
接完電話，林木才看到媽媽醒了，一時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阮雪慧暫時也還開不了口，但她吃力地抬手，指著門口，示意林木先去忙。
林木點點頭，帶著詞螢雪離開了醫院。
一家地道的川菜館，方形長桌，倪雯雯和幾位朋友圍坐，給詞螢雪和林木留了兩個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