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生活在詩的盡頭
詞螢雪本來還想和林木閑聊下去的，可是，看到林木心事重重的樣子，便安靜下來。
病房安靜下來，林木的心也慢慢地沉了下去。
其實，看著母親躺在病**一動不動，他有一點兒理解李果果的未雨綢繆。
也許……溫老師說的是對的，世俗意義上的成功，的確可以讓人擺脫一些桎梏。
林木雖然感到疲憊和壓力，但並沒有因此抱怨現在的境遇。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他選擇迎難而上。
有護士走來，查完房後，對林木道：“另外兩項的體檢報告單在自助打印機上可以打印，拿到後去三樓辦公室找主治醫生。”
林木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去取報告正合適。”
“我去吧。”詞螢雪說。
林木怎麽舍得穿著一雙小皮鞋的詞螢雪跑上跑下，說道：“你等我就好了。”
林木見過主治醫生後，回到了病房。
詞螢雪迎上來，“見過醫生了？他怎麽說？什麽時候安排手術？”
林木回答：“見過了，醫生說這個病隻有通過手術才能完全治好，但是這樣的風險也非常大。我想，如果媽媽是清醒的，能說話的話，她也會做和我一樣的選擇。”
“你想吃東西嗎？我去買點兒。”
詞螢雪覺得林木的神情有些不大對，隻能順著他說：“那行，你去買吧，我想吃點兒辣的，買一份酸辣粉或者水煮肉片。”
林木走後，詞螢雪站在窗戶口，看著他的身影匆匆離開醫院，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林木走後，詞螢雪找到了主治醫生。
“唐醫生。”詞螢雪見辦公室裏沒有人，就敲門走了進去。
唐醫生刷刷地寫著什麽，以為是病患來了，“請進。”
寫完手裏的東西，一抬頭，才認出站在眼前的是詞螢雪。
“雪雪？”
詞螢雪道：“我是陪著朋友林木來給他媽媽看病的，您剛才……跟他說了什麽？我看他心情不太好，所以過來問問。”
詞螢雪又道：“本來我是要提前過來打聲招呼的，也想上門見見幹媽和哥哥他們。先前辦公室裏人太多，我怕打擾到您工作。”
唐醫生一邊翻找林木母親阮雪慧的病例，一邊回應著詞螢雪：“你幹媽啊，想你得很，跟我念叨了好多次想飛去海南看你。現在好了，你回來了，早點兒抽時間去看看她也好。”
病例翻出來後，唐醫生道：“阮雪慧的最新檢查結果很不樂觀，要不是你們在海南那邊太忙了，我都催林木早點帶他媽媽過來了。”
這些事都是早就知道的，可是，林木為什麽會變得心事重重的。
唐醫生道：“你外公肯讓你一個人陪著這個人來北京，估計他的身份不是朋友那麽簡單吧？”
見詞螢雪的臉紅了，唐醫生笑了，“既然是這樣，那我就跟你好好說說了。”
“很多病人、病人家屬早就知道病情是什麽樣，平時也有心理準備，但是，在真正麵臨手術時還是會特別緊張。”
“另外，估計這小子是在為錢的事發愁。”
詞螢雪道：“為了來看病，他跟親戚借了二十多萬。”
“才二十多萬？”唐醫生說道，“雪雪，這個病恐怕不是二十多萬就能搞定的。難怪剛才我跟他說，最好做好心理準備，準備個四十多萬。”
“四十多萬其實已經是保守估計了，而且，不能用昂貴的進口藥。”
唐醫生見詞螢雪在琢磨什麽，說道：“你啊，是我們一家子看著長大的，腦袋裏想什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別想了，你的辦法行不通。”
詞螢雪覺得奇怪，“我又沒說什麽，你怎麽知道我在想什麽？”
唐醫生一語道破：“你肯定在想，把自己的零花錢拿出來給他媽媽治病，湊足四十萬。”
還真猜中了。
詞螢雪道：“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妥，錢用了還能再掙，人的生命卻隻有一次。”
唐醫生道：“你啊，太不了解男的了。”
“有什麽不了解的，他遇到麻煩了，我幫他一下，也沒什麽。”
唐醫生：“這不是普通的幫忙，是跟錢有關。錢是男人的最後一道尊嚴，他寧可自己吃苦遭罪，也絕對不可能接受你的贈予。”
“那我借給他，他以後有錢了還給我就行。”
唐醫生：“沒什麽區別。”
他見詞螢雪還是不明白，說道：“我這麽跟你說吧，雪雪，一個值得你付出金錢的男人，是絕對不會開口跟你提錢的。一個能跟你開口提錢的，絕對不值得你付出金錢。”
錢，是惡魔的麵具，能吞噬很多東西，也能讓很多東西顯露真實麵目。
“這邏輯……”詞螢雪聽懵了。
唐醫生又道：“你讓他在極其脆弱的時候稀裏糊塗地接受了你的錢，他的心裏會一輩子不舒服。”
詞螢雪不懂了，“難道就不管他了嗎？”
唐醫生道：“他敢把媽媽帶到醫院來，就說明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的。隻是現實情況比他預料的要嚴峻一些，給他一點時間，他會處理好的。”
詞螢雪道：“唐醫生，您根本不了解他家的情況。”
詞螢雪把林木家裏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全說了，最後擲地有聲地說：“我還是想幫他。”
“那你可就打亂了你外公的計劃。”唐醫生說。
詞螢雪有些糊塗，“怎麽跟我外公還扯上關係了？”
唐醫生笑道：“以我對那老頭子的了解，他肯定是看上這小子，想把他作為棟梁之才來培養了。”
“之前跟你外公接視頻閑聊的時候聽他提過這小子，人倔，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你外公主動找他當助理，他還隻是做了個兼職助理。要是換成其他人，早就趁機往上爬了。要馴服他，不容易啊，你就別跟著添亂了。”
詞螢雪聽得一頭霧水，“我添亂？我怎麽越聽越糊塗呢？”
唐醫生道：“這小子隻當個護林員，愜意是愜意，輕鬆是輕鬆，但是太屈才了。你外公想讓他經曆一點兒事，看看清楚，人世間的哪件事不是落在現實裏的？可以逃到桃花源一時，但不能逃到桃花源一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