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怪力亂神
子不語,怪力亂神。
在老君觀遇到“鬼”,在無量殿遇到“神”。
麵對眼前光怪陸離的情景,李餘年固有世界觀的邊界開始變得模糊起來。
阿璃驚道:“背光頭環?太誇張了些吧?”
慧靈解釋道:“天竺佛國舉國信徒,他以金剛之姿,接受國民的信奉並不意外。光環代表的是信仰之力,現在雖然還很淡,畢竟是極其稀罕的東西。”
周宜說道:“怪好看的呢!我也想弄一個。”
寇準笑道:“回頭讓朝廷頒布一條法令,家家戶戶把你供起來,給你也來個小光環。”
阿璃歎道:“那可不行,信仰是發自內心的,靠法令實行是沒用的。”
“唉!”周宜和寇準跟著歎氣。
竇迎雪捂著嘴,笑顏如花。
慧靈頓時無語!
這些人的關注點好像不太一樣,眼下不是應該擔心那個叫李餘年的人嗎?
李餘年指了指賈伊背後的光環,豎起了大拇指,笑道:“光環很有派頭,若是能讓給我,可以考慮拿經書跟你換。”
話音落入賈伊的耳中,變成了極致的挑釁。
一股赤色的火焰悄無聲息地爬上了他的身軀,點燃了背後的光環,竟成了一個燃燒的火圈。
一時間,顯得更加寶像森嚴,不容褻瀆了。
“屬實好看,你就是靠這個唬住外麵那些僧眾的吧?”
“嗬嗬,小小五品武夫,在神的麵前耍嘴皮子,不自量力!”
賈伊抬步走下供台,一股熱浪撲麵而來,殿內的空氣迅速升溫,變得灼熱起來!
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李餘年的手腕一翻,一柄黑色的短劍握在手中。
渾身燃起金色的火焰,熱浪滾滾**開,與賈伊的赤色火焰相撞到一起,竟不相上下!
“今日我讓你見識一下中原武夫的骨氣,別說是神,就是天,一樣斬得!”
強大的戰意鋪開,短劍直指賈伊!
金色的火焰內圈,再次暴起一道淡藍色的火焰!
燃魂!
“轟!”的一聲!
金色火焰徹底地彈開了賈伊的赤色火焰!
“阿璃!護好他們!”
阿璃一步踏出,一張橙色的符紙飄出袖子,雙手連續變幻了九個指訣後,一個透明的龜甲護盾蓋在了眾人頭上!
在護盾合上的那一刻,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開!
狂暴的烈焰在無量殿內肆無忌憚地撞擊,翻滾!
三道石拱門上的結界瞬間崩碎,烈焰衝出石門,猶如三條巨龍呼嘯而過,在地麵上留下三條黑色的焦痕!
李餘年的最強一擊並沒有拿下賈伊,說明赤火金剛狀態的賈伊是強於摩羅神將的。
二人手中的武器拚了個旗鼓相當,早在第一擊的時候就已經雙雙彈飛。
李餘年的拳架渾然天成,戰意淩冽下的一拳砸出,氣勢摧枯拉朽!
“當!”
一聲巨響震懾人心!
二人再次對了一拳!
不同於上次,這次二人都沒有退。
賈伊一聲怒喝,身軀膨脹了一圈,爆炸性的肌肉瞬間爬滿全身,竟仍隱藏有餘力!
第三次對拳!
李餘年的身軀如炮彈一般砸在一根石柱上,石柱不堪撞擊,寸寸裂開!
屋頂的碎石層層剝落,落得到處都是!
來不及抬頭,一雙羅漢鞋出現在李餘年的視野中。
“嗬!有意思!”多麽熟悉的節奏!
李餘年豎起手臂護住胸口與麵部,準備迎接最猛烈的攻擊!
佛國的八大金剛各有特點,其中以赤火金剛的體術最強,性格也最為暴烈。作為羅漢之下的最強戰力,在信仰之力的加持下,簡單的對等四品武夫還是草率了。
兩個碩大的拳頭如疾風暴雨般落下!
沉悶的打擊聲,夾雜著骨裂的聲響令人毛骨悚然,與剛才弘大的撞鍾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拳接著一拳!
強大的力量透過李餘年的身體散在石柱上,大殿的寶頂開始搖晃!
隨著這根石柱徹底地斷裂,大殿的屋頂頓時塌陷了一塊,露出了一片朗朗星空!
借著巨石掉落的空檔,李餘年獲得了一絲難得的喘息機會。
即刻調整拳勢,一記崩拳,擦著逆向而來的一拳轟出!
二人胸口各中一拳,彼此互換了一拳!
“當!”
熟悉的撞鍾聲又響了起來!
李餘年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主,隻要不挨打,能互換就很開心,臉上的神情又逐漸被癲狂占據!
“瘋子!可惜了這大殿!”
阿璃撤去龜甲護盾,帶著幾人退出了無量殿。
當鍾聲響到第十二聲的時候,無量殿不負眾望,徹底的倒塌了!
一人,一“神”,立在一片廢墟中。
同樣是一身的傷痕,誰也沒占到便宜,半斤八兩。
圍觀的僧眾大驚,紛紛地俯下身子,跪在地上,衝著身背光環的賈伊拜了起來。
賈伊身後的光環,似乎更明亮了一分。
周宜見狀,大聲嚷道:“不許拜,都起來!誰都不許拜!”
僧眾愚昧,受表象迷惑,個個口念佛經,反而拜得更凶了。
周宜性情純良,這邊剛扶起一個,那邊轉頭又跪倒一個,頓時急得大哭!
竇迎雪拉著她的手耐心地安慰,回頭白了一眼李餘年,高聲說道:“李餘年!差不多得了啊,打起來沒完沒了的,一點也不爽利!”
阿璃給竇迎雪豎了個大拇指,深表讚同。
慧靈一時間有些恍惚,這邊打得旗鼓相當,好端端的,這說的是什麽虎狼之詞!
連帶著寇準也有些吃不準了,都打到這個份上了,還不滿意嗎?
還是第一次見竇迎雪發脾氣,李餘年一時間有些不習慣,賠著笑回道:“好嘞,馬上,馬上哈!”
回頭正迎上賈伊的目光,氣氛頓時有些尷尬。
李餘年笑道:“人也好,神也罷。我家娘子發話了,時間真的很趕,咱倆再拚一招,好歹分出個勝負來。”
賈伊伸出右手,一根金剛降魔杵從廢墟中飛出,落入他的手中。
“五品武夫具有這樣的實力很不簡單,你師從何人?”
“我師父是一個術士傀儡,名叫白敬唐,一天隻能現身一個時辰。”
“白敬唐?傀儡?”
李餘年沉思片刻,想想還是算了,犯不著跟他廢話。
“說了你也不會懂,總之他無敵。”
白敬唐在煙翠樓,以傀儡之軀一拳擊碎雷霆的情景還曆曆在目。以前覺得理所當然,隻因為他是白敬唐。
現在才明白,斬神也好,鬥天也罷,自己對武夫的信心,似乎都是白敬唐給的。因為他做到了,自己才相信武夫無所不能。
可惜,自己不是一個好弟子,這麽多年隻學了一身挨打的本事。
“他有一拳,可以擊碎雷霆。”
李餘年閉上眼睛,體內的小紅鸞在丹田裏極速旋轉,瞬間變成了一個金色的火圈,身上的氣勢以丹田為中心迅速地坍縮。
轉瞬間,卸去了身上層層加碼的力量,以繁化簡,全部回歸到了丹田裏。
代替而起的,是一股衝天而起的決然戰意!
一陣狂風呼嘯而來,天空中風起雲湧,一股肅殺之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冥冥中,眾人仿佛再次聽見了隆隆的戰鼓聲,馬蹄聲,以及衝陣的廝殺聲!
周宜看著漫天的風雲,喃喃地說道:“好強的意境,餘年哥悟了。”
李餘年睜開雙眼,內裏有精光流轉。馬步緩緩紮下,拳架拉開,身上的氣勢內斂,但拳意直衝雲海!
“師父,獻醜了。”
賈伊莫明地感受到了一股死亡威脅,身上的赤焰再次熊熊燃起,手中的金剛降魔杵金光乍現!
“波若波羅密!”
悄無聲息的一拳,筆直地衝了出去,勢如破竹!
金光層層炸開,金剛降魔杵一觸到拳頭便被崩飛了!
賈伊的手臂一頓,一股磅礴巨力傳來!手骨碎裂,從皮肉中飛濺而出!
拳頭絲毫沒有停頓,一路上摧枯拉朽,賈伊的手臂爆成了一片血霧!
這一拳最終還是印在了賈伊的胸口!
賈伊的身軀如發射的炮彈,砸穿一座偏殿,一路又透過幾所僧房,禪房,最後卡在了厚重的院牆裏。
隨著一聲輕微的歎息,他背上的光環熄滅,身子軟了下去,生死未知!
寇準目瞪口呆!
他眼中隻看到李餘年的人影一閃,一記平平無奇的崩拳衝出!那赤火金剛便砸透層層建築,不見了蹤影!
前後不過眨眼間!
長安,欽天監的天台上。
白敬唐望著東北方,提起酒葫蘆,灌了一口烈酒,咧嘴笑道:“臭小子,終於開竅了。”
天空中再次恢複了月朗星稀的樣子,清風拂麵,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李餘年上前查看了賈伊的狀況,重新恢複到了常人的模樣,丟了一條胳膊,居然沒死。
翻了半天沒找到收納的東西,隻得摘下了他胸前的一串佛珠,竟然完好無損,絕非凡品,應該是個空間神器。
李餘年提著賈伊的後領子,重新回到了無量殿前,將賈伊扔到僧眾的麵前,說道:“你們都起來吧,他隻是個人,不是神。”
眾僧惶恐,猶豫著起身,口念阿彌陀佛。
幾名僧人簇擁著一位老和尚來到現場,眾僧紛紛行禮,看模樣頗有幾分高僧氣質,應當是住持方丈普濟大師。
普濟並不是修行之人,而是世俗意義的高僧,悟的是佛法。
八十幾歲的高齡,清瘦,麵容老態龍鍾,但雙眼依舊神采奕奕。
普濟雙手合十,說道:“老衲大華嚴寺住持普濟,見過幾位施主。”
幾人還禮拜見。
普濟一一看去,眼前的年輕人竟個個都是龍鳳之姿,儀表不凡!
特別是為首麵龐略黑的年輕人,與另一個麵相貴氣的女施主格外的眼熟。
吩咐僧人將賈伊抬下去醫治後,眾人來到方丈的禪房,簡單介紹一番,落座。
普濟似乎在思索什麽,突然恍然大悟,來到周宜麵前行禮道:“瞧老衲這記性,玉真公主大駕光臨竟沒認出來,真是罪過!”
周宜趕忙回禮道:“我那時還小,麵容大有改變,大師的強聞博記,果然名不虛傳!”
屋裏最震驚的人其實是慧靈,站在身邊的居然是當朝的兩位公主之一,玉真公主,難怪姓周。
慧靈憤恨地抓著寇準的手臂上就是一頓掐,用眼神說道:早不說,多失禮啊!
李餘年將六個書箱放在桌上,說道:“想見方丈一麵可真不容易,硬是拆了一座大殿才見到,請大師莫要見怪。”
“哈哈,身外之物,不提也罷。倒是李施主如神兵天降,了卻本寺一樁難事,大恩無以為報。”
“舉手之勞罷了,咋咋呼呼的,到中原來裝神弄鬼,蠱惑人心。下次他們若是再來,大師隻管還叫我來。不過話說回來,這賈伊到底怎麽回事?”
“這賈伊僧人半月前來了本寺,說是交流佛法,卻先以法相蠱惑僧眾,後以武力占據藏經閣。先後搜走了華嚴經的兩部譯本,還要逼問老衲梵文原本的下落。可是梵文譯本在前朝滅佛時就已經遺失,這是不爭的事實,他也無可奈何。”
“那他為何沒有就此離去?”
“這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那大師是如何知曉慧靈姑娘與此經書有關係,難道大師能未仆先知?”
“老衲可沒這本事,多年前宗妙禪師來找老衲商量此事。剛巧有一位道家的朋友在寺裏做客,便以此事問之,才有了那個奇怪的約定。”
“道家?大師可否告訴身份?”
“無妨,不是什麽秘密,此人正是京城玄都觀的丘觀主。”
“小九的師父,又是他。”
“公子認識丘觀主?”
“不認識,但是間接的打過交道。今日之事剛好印證了他的算無遺漏,確實是位高人啊!”
“哈哈,是啊。”
“既如此,這部梵文原本請大師收好,另外那兩部譯本在這串佛珠裏,三部經書物歸原主。此間就算事了,明早我們領著慧靈姑娘下山。”
“大恩難報,明日老衲差人將幾位施主的名字刻於功德碑上。”
“一切皆有緣法,大師不必掛懷。”
李餘年幾人起身,行禮告辭,再折騰下去就夜深了。
普濟望著眾人離去的身影,感慨萬千!
突然,一段塵封的記憶湧上心頭,普濟喊道:“李施主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