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絕命虎跳崖

太行山的北側有一條狹長的缺口,就像是被一柄擎天巨劍攔腰斬斷了一般,兩旁山勢雄奇,中間是一條咽喉通道。

通道的南邊是中原,通道的北邊是荒原。

居庸關就坐落在這條咽喉通道上,地勢險要,萬夫莫開,常年有重兵把守。

李餘年幾人的所處地,是居庸關的南口。往北九十裏還有四道隘口,往南一百二十裏是幽州城。

腳下的重簷歇山樓高十丈有餘,在樓頂上遠眺幽州城的上空,依稀能看見淡淡的硝煙。

“餘年哥,咱們就這麽幹等著嗎?”

“當然不是,等寇準帶兵回來再做計較。”

“寇準也不一定能成功吧?”

李餘年伸了個懶腰,說道:“他們攻得這麽急,說明那小子已經成功了,耐心等吧。”

阿璃從遠處飄來,落在歇山樓上,說道:“靺鞨人雞賊得很,駐紮在漁陽。擺明了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回老家去。”

“總共有多少人?”

“五千左右。”

李餘年沉思片刻,摸出身上最後三顆“小胖子”,問道:“你們身上還有能爆炸的東西嗎?”

王清朗摸出兩顆,說道:“原料不夠,都拆了去做暴烈箭了,就剩兩個。”

陸明遠雙手一攤,一個都沒有。這玩意隻有周玨有,偏偏這二人暗自互相較著勁,各研究各的,平時並不來往。

周宜摸出了三支爆裂箭,來時總共帶了二十支,燒了糧草後就剩下三支了。

就這,還是拆掉小胖子湊出來的。還有一些在竇迎雪那裏,是協助守城用的。

“唉,不夠啊。”李餘年歎了口氣。

阿璃在旁邊看了半天,咂摸出滋味來了,指著李餘年的鼻子罵道:“李餘年你少裝模作樣的!你不就是惦記上老娘的紫符了嗎?”

李餘年趕忙起身作揖,說道:“小仙師深明大義,必然不會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阿璃氣呼呼地說道:“好啊!果真如此!”

“哎呀!符紙而已,回頭讓小九給你寫兩張!”

“小九?那個住在欽天監的小屁孩?他會寫符?”阿璃驚道。

“他若是沒點本事,國師留著他過年啊?早就趕回玄都觀去了!”

阿璃將信將疑地看向眾人,王清朗幾人紛紛配合著點頭。那個小鬼頭能在欽天監內隨意行走,肯定不簡單。

周宜咧著嘴笑,也直點頭。小九古靈精怪的,跟周宜玩得不錯,就是臉皮有點厚。

阿璃一咬牙,伸出三根手指,說道:“三張!”

李餘年大喜,說道:“可以,不過你得親自去炸掉平岡道!”

阿璃稍一思量說道:“成交!”

與居庸關相似,平岡道是燕山山脈的一道缺口,是漁陽郡去往平岡城的咽喉小道,以險峻狹長著稱。

王清朗問道:“你想吃掉五千靺鞨騎兵?”

“錯過這次,下次再想找到他們的主力就難了。機會難得,爭取一次打殘他們,一勞永逸!”

“可是就算寇準趕回來也是疲憊之師,強弩之末,如何與以逸待勞的靺鞨重騎相抗衡?”

“如果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不正是我們兵出險招的好機會嗎?”

李餘年搬出了一個箱子,交給了賀蘭鳴,說道:“我娘的家當都在這裏了,還有二十餘顆回神丹。賀蘭姑娘有沒有辦法降低它們的藥力,稀釋成普通人也能用的分量。”

賀蘭鳴大驚道:“你知道這些回神丹意味著什麽嗎?”

李餘年作揖拜謝,笑道:“這麽說,賀蘭姑娘是有辦法的。”

“瘋子!”

賀蘭鳴白了一眼李餘年,徑直端著箱子下樓去了。

接著,李餘年拿出一套黑色的明光鎧甲,以及一塊星雲石交給陸明遠,說道:“請陸師兄幫忙加固一下鎧甲。”

用星雲石加持器具有一個缺點,需要分心去維持它的狀態。所以對於李餘年這種神念不是很強的武夫來說,是很吃虧的。

周宜擔心道:“餘年哥,你又要去拚命了?”

“拚他個天下太平,劃算的!”

“我也去!”

“那可不行,你若是去了我可就拚不起來嘍!你就跟王師兄呆在這,等我們引走了靺鞨騎兵,你帶著關裏的守軍繞到幽州城,與幽州城裏的守軍來個裏外夾擊,大局可定!”

“可是,我還是想跟著餘年哥。”

“王師兄可調不動這些守軍,你是公主,你可以!”

王清朗說道:“是啊公主,曆朝沒有公主出征的先例。你若是能斬獲此功,以後和餘年就是一家人兩將軍了!”

周宜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笑道:“這還挺好玩的,那就這麽定了!”

李餘年拱手謝過王清朗,說道:“周宜的安危就托付給王師兄了。”

王清朗歎了口氣,說道:“早點打完,早點回家!”

“王師兄這是怕清卿姑娘等急了吧?”

“臭小子,你是怎麽知道清卿姑娘的?”

“小師兄那套來的,哈哈哈!”

“就屬你長舌!”

王清朗掐著李餘年的後脖,使勁的“教訓”。

傍晚時分,居庸關的甕城下。

李餘年意外地迎回了寇準和副將丁大德,比他預估的早了一天,這一下子打亂了他的計劃。

寇準帶出去的騎兵還剩下四千一百八十二名,這是多麽駭人聽聞的數字!

八百人換了一個帝國的都城?

“怎麽提前回來了?”

“兄弟們放心不下幽州城,個個都睡不著覺,所以日夜兼程趕回來的。”

李餘年看著坐在甕城裏原地休整的士兵們,個個疲憊不堪,著實有些猶豫。

“怎麽扭扭捏捏的,有事?”

“沒事。”

“切!都寫在臉上了,趁老子心情好趕緊說!”

於是,李餘年將自己的計劃說了一遍。

寇準聽完,沉吟片刻,問道:“藥做好了嗎?藥效多久?”

“好了,一個時辰。”

“夠了!兵貴神速,他們還不知道我回來了,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正是!”

寇準猛地站起身,衝著甕城下喊道:“所有人聽令!一刻鍾後夜襲靺鞨兵營!”

“是!”城下的將士們異口同聲地喝道,聲音洪亮,戰意高昂!

寇準笑道:“你還是小看寇家軍了,就算沒有藥,他們也能再衝上幾個回合!”

李餘年聞言連連拱手,汗顏不已!

不多時,二十餘騎斥候先行飛奔出城!

漁陽郡的平岡道山口附近,紮滿了白色的軍帳。

靺鞨族的高層這幾日發生了些許變動,栗末部首領阿息保突發疾病被送回了部落,首領之位暫由其次子突倫替代。

黑水部新任首領達吉被一名中原女人刺傷,險些喪命,繼續留在營州養傷,其職位由仲象的二弟子阿圖魯暫代。

這樣一來,白山部首領陀滿撒成了這隻騎兵名義上的領導者。

臨近二更,中軍大帳內燈火依舊亮著,阿圖魯帶著突倫拜訪陀滿撒。

阿圖魯將一串獸牙項鏈放在陀滿撒的矮幾上,模樣老舊,帶著泥土痕跡。

“白山首領可認得這串項鏈?”

“不認得。”

“這是我從一個奸細身上摘下來的。”

陀滿撒心裏咯噔一下,麵色依舊沉著,說道:“聖使已經交出了黑袍巫師,並證實其身份是中原的燕門密探楊肅。此事已了,何必再糾纏?”

“楊肅是密探不假,但早在他之前,我們就查到了這個人。”

陀滿撒打斷阿圖魯說道:“阿圖魯,你暗地裏學中原話,讀中原書。依我看,你才更像奸細吧!這不是如願以償的當上了黑水部的首領了嗎,哈哈哈!”

“我不當首領的話,還真看不出你的意圖。連日來你聯合摩羅教對黑水,栗末兩部的小首領威逼利誘,歸順與你,真當我們瞎了嗎?”

“就當你們瞎了,又能怎麽樣!”

“嗆!”

帳外響起陣陣拔刀聲!

火光照耀下,帳篷上人影重重!

阿圖魯拔出彎刀,怒喝道:“陀滿撒,就算你用手段整合各部也沒用,我們是有狼主的!”

“那老頭空有三品修為卻不思進取,有什麽用?不如就由我來當這個狼主,謀他個千秋大業!”

一時間,一柄柄彎刀劃破帳篷,從四麵八方砍向阿圖魯,突倫二人!

與此同時,靺鞨營帳的外圍火光大起!

一隊馬蹄包裹著棉布的騎兵悄無聲息地衝開了營寨的大門,無數個火把扔到了帳篷,草料堆上,現場火光衝天!

長刀所向!

從睡夢中驚醒的靺鞨大漢們,連馬都還沒摸到就倒在了血泊中!

“襲營!中原人襲營了!快上馬!”

營內的叫嚷聲此起彼伏,鍾鳴警報聲響徹天際!

陀滿撒喝住一名騎兵,問道:“是誰的部隊?”

“寇,寇家軍!”

“寇準?他不是去大漠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陀滿撒大驚道。

阿圖魯怒目相向,朝陀滿撒吐了口唾沫!翻身上馬,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呼喝著撤退!

丁大德哈哈大笑,大呼過癮!

一顆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白色藥丸下去,連日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渾身充滿了力量。

短短半柱香的時間,死在刀下的亡魂無數!

一連幾顆照明煙花炸開,散落在營帳內的騎兵紛紛向寨門集中。

一身黑色明光鎧甲的李餘年一手持長戟,一手持短劍,立在馬蹬上,高聲喝道:“他們跑了!快跟上!追擊!”

寇準手提銀槍,帶著一隊人從斜刺裏衝出,匯入到李餘年的隊伍裏。

“哈哈哈,真他娘的痛快!姨母你看到了嗎,今日孩兒為你報仇了!”寇準興奮地大聲喊道。

李餘年衝著身後的騎兵喊道:“收縮隊形,跟在我後麵,不要散開!”

不斷地有騎兵匯入隊伍,彼此貼在一起,以楔形陣排成了一柄鋒利的長槍!

接下去的才是硬仗!

背水一戰的靺鞨騎兵肯定會迸發出最強的求生欲,隻要撕開最後的防線,摧毀他們的信心,大局可定!

銀色的鐵甲騎兵如潮水一般向平岡道退去,曾經引以為傲的重甲現在反而成了累贅,跑得遠不如身後的寇家軍快!

阿圖魯後悔不已,當初就應該堅持己見,帶著黑水部的人回部落去。

奔至一片峽穀,上窄下寬,兩邊都是懸崖峭壁。底部寬三丈餘,頂部寬隻有丈許,曾有猛虎從山頂躍過,所以叫做虎跳崖。

驀然間,山間的月影中出現了一道細小的身影。

衣寐翻飛,裙帶飄揚,是個小姑娘。

阿圖魯的心裏咯噔一下,急忙刹住腳步,喝道:“退!往後退!”

話音剛落,耀眼的火光迸發!

天崩地裂一般!

虎跳崖在月色中層層破碎,碩大的山石從山頂上滑落,泥土碎石卷著樹木如巨浪般拍下!

躲避不及的騎兵被壓在了泥石流下!

受驚的馬匹到處亂竄!

霎時間,現場一片混亂,哀嚎聲,呼喝聲連一片,在山穀裏回**!

阿圖魯騎著馬在人群中快速穿梭,嘴裏大聲地呼喝著:“列陣!中原騎兵要來了!不想死的立刻列陣!”

陀滿撒從土堆裏站起身,望著四周的一片狼藉,睚眥欲裂!怒喝道:“列陣!列陣!一起殺出一條血路!”

很快,一個重騎兵在前,輕騎兵在後的尖頭陣形成,銀色鐵甲在月光下閃閃發光!

阿圖魯和陀滿撒肩靠著肩,手握鐵槍,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內部的矛盾在外敵前被擱置到了一旁。

隆隆的馬蹄聲響徹峽穀,聲音越來越近,緊張局促的氣氛在人群中肆意地蔓延!

背靠著坍塌的虎跳崖,聽著快速放大的馬蹄聲,現場靜默一片!

一股強大的重壓撲麵而來,感覺地麵都在輕輕地顫抖!

從來都是靺鞨騎兵這麽對待別人,不曾想,有朝一日也會被別人擠壓至此!

來了!

當頭一騎身著黑甲,胸前的亮甲閃耀著明亮的月光!

滔天的戰意迸發!雙眼腥紅,猶如瘋魔!

一杆長戟銀白如雪,寒氣森森,如神兵降世!

一柄鐵劍漆黑如墨,冒著絲絲黑氣,仿佛從地獄鑽出來的惡鬼!

針尖對麥芒!

兩支北方陸地上最強的騎兵如彗星一般相撞在一起!

人仰馬翻!

喊殺聲!鐵甲相撞聲!慘叫聲!馬匹的嘶鳴聲!

統統地交織在一起,在峽穀中遊**!

李餘年將此生最好的競技狀態,和最飽滿的戰意,都獻給了眼前的重甲靺鞨騎兵!

阿圖魯與陀滿撒雙雙被蠻力擊飛,黑色的槍頭從鐵甲陣的正麵刺入!李餘年雙手神兵揮舞,一道道半月寒芒炸開!

身前無人!

寇準銀槍連挑,掃清障礙!

寇家兒郎們從缺口處**!橫握手中的橫刀,借著前衝的速度,鮮血之花在身側一片片地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