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啟程北上

臘月二十六,天公作美,天氣晴朗且溫暖幹燥!

劉程的婚宴辦得十分順利!

沿朱村小河的南北兩岸,架起了近一裏長的營篷。宴席的主廚是從雷州城內的明月樓請的,一概食材由漕幫從別處緊急調運而來。

隻備席就這一項,幾十號人忙活了整整三日。

由於劉香韻的娘家人盡散,李餘年主動認她做了幹姐姐。由李餘年為其備齊嫁妝並護送出閣,繞村一周,正正式式地送至劉家!名正言順且親上加親,讓人挑不出毛病。

婚宴當日,小河兩岸燈張燈結彩,燈火通明,煙花爆竹響到了後半夜,比起上元節的花燈廟會都有過之無不及!

按明月樓的宴席規格,廣開流水席一百八十桌!有雷州刺史方儒林牽頭,十裏八鄉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權貴鄉紳舉辦的席麵。

營帳內炭火充足,溫暖如春!除去要緊的幾桌,其餘散桌無需請柬,來者皆可入座!

席間往來賓客無數,觥籌交錯,猶如恰逢盛事!把酒言歡,通宵達旦者不在少數!

場麵之盛大,開朱村百年曆史之先河!一時間,無人不曉朱村有一家新崛起的新貴。

突然的富貴讓劉嬸猝不及防!直至婚宴結束,都還沒反應過來。明明在自己家,卻覺得仿佛來到了天上,瞧什麽都新鮮!

待一切塵埃落定,除了一絲仍未散盡的喜慶勁兒,朱村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這晚,一家人吃過晚飯,齊坐於劉家的堂屋內。家裏看起來隻多了三個人,感覺上卻是熱鬧了很多。

對於一些隱秘,李餘年沒有透露太多。隻說自己是五品武夫,有個小小的官身,靠著他人的賞識與提攜,目前還混得住場麵。

劉程去過京城,是見過世麵的。李餘年說的他人裏麵,國師沈問,前相宋彥青都是大遂朝的頂級階層。是仙人一般的人物,豈是平民可以攀附的?

拋開那兩位不談,單是弟妹竇迎雪的身份,就已經令人咋舌!漕幫的嫡孫女,就這麽被帶回了家?裏邊的事情不敢細想,這是什麽樣的賞識?

在坐的大概隻有迎雪知道,李餘年為什麽急於把最好的報答一股腦地交給了劉家。因為他深知自己是在生死邊緣遊走的人,眼下能給的,恨不得一次給夠!

李餘年笑道:“我和迎雪正月初三就要起程去京城了,此次離去不知何時才能回來,所以我們要商量一下今後的打算。”

劉嬸的心被一把揪了起來,問道:“餘年,這麽著急就走嗎?”

迎雪笑道:“嬸嬸,這次回京城是喜事,餘年大多是要升官了!”

“喲!那可是好事!”劉程興奮地說道。

劉嬸白了一眼劉程,罵道:“去!你就知道沾弟弟的光!當那麽大的官有什麽用?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強!餘年啊,真遇到事了,你可得往後站一站!”

李餘年笑著點頭,應承下來。

迎雪心裏一暖,她算是看明白了,劉嬸是個通透的人,她是真的把李餘年當成自己的兒子。

李餘年繼續說道:“等我忙完這陣,打算在京城尋個宅院,不知你們願不願意遷去京城安頓下來?”

二丫高興地喊道:“好嘞!我要去京城!我要去京城!”

李餘年笑道:“其他人還有的選,二丫你是必須得去的,我還要帶你去見一下宋相。”

二丫高興的手舞足蹈,恨不得明天就去!

劉程夫婦是從京城回來的,自然知道京城的繁華與好處。內心還是有些向往的,但又不敢當著母親的麵表露心跡。

知子莫若母,劉嬸怎會不知兒子的心思。於是說道:“不用眼巴巴地看著我,我去京城是為了二丫!”

“哦!太好了!大家一起去京城嘍!”二丫樂得跑來跑去,京城到底有什麽她還不知道,反正是更高興了!

李餘年起身拜向劉程夫婦,笑道:“在那此之前,家裏就拜托哥哥嫂嫂了!”

劉程趕忙上前抱住李餘年的手臂,笑道:“這話說得見外了,哥是沾了你的光,但是哥不覺得丟人,哥驕傲!哈哈哈!”

一家人開懷大笑,這才是家人應該有的覺悟!

是夜,夜涼如水。東廂房內,李餘年再次進入了幻境。

這次沒有冒失地借用某個將軍的身體,而是與一名步卒對視並成功進入了他的身體。

根據上次的經驗評估,幻境中人物的境界與現實並不相幹,每個人的境界都是已經定好了的。

比如現在這副步卒的肉身,雖然連九品銅皮境都沒有,卻能憑借以往的戰鬥意識完美地駕馭這具肉身,並發揮出他所不具備的力量。

這一陣李餘年手持長矛跟隨步兵方陣出擊,要與前排的盾兵互相配合,步步為營!

遠處兩隊騎兵相撞在一起,人仰馬翻!遠遠的,又看見了那位揮舞著長柄砍刀的赤甲將軍!

而那位身著鎖子甲的將軍,正策馬向敵陣奔去!

大紅鸞飛至,噴下烈火,騎兵從缺口處蜂擁而入!

很快,李餘年所在的方陣與敵陣短兵相接!伴隨著連續的撞擊聲與士兵的怒吼聲,兩排盾牌相撞到一起,如驚濤拍岸!

與想象的不太一樣,近身戰幾乎沒有什麽章法,衝著敵方盾牌間的空隙就是一陣捅刺!有時候見血,但大多數時候並不能捅到人。

一丈餘長的長矛並不靈活,很依賴前排盾兵的掩護。一旦前排的盾兵倒下,缺口處經常會瞬間湧進好幾隻長矛。在前後推搡的人群中,幾乎是必中的結果!

李餘年機械地伸縮著手臂,長槍收回再推出,持續地捅刺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地倒下,鮮血噴了他一臉!每倒下一名士兵,就有一張新的麵孔頂了上來。

在熱血沸騰的喊殺聲中,我方陣營漸漸占據了上風!李餘年憑借戰鬥經驗活了下來,找機會換了一把製式長刀,這回趁手多了。

在一陣快速推進的砍殺兼補刀後,普通漢子的體力極限開始顯現,李餘年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

大口地喘著氣,卻是出的多進的少。全身肌肉僵硬,直接導致動作變形,四肢不可控地顫抖。隨時可能累到脫力,全憑一腔熱血在勉強支撐!

李餘年有意地減少了大開大合的揮砍動作,隻保持基本的防護和對敵方要害的突刺。

一陣悲鳴聲響徹天際!

大紅鸞垂下了腦袋,已然沒了生機!

黑翼龍升空,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我方士氣大挫!

緊接著,黑翼龍俯衝,落入我方陣營!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四起!勝利的天平開始緩緩地被扭轉!

一刀快準狠!刺入一名敵兵的後脖,鮮血噴湧而出!接著一腳踹開他的身軀,伸手拉起一名滿臉是血的戰友。看向他的眼睛時,李餘年忍不住地罵了一句娘。

一杆銀槍從李餘年的後背捅入,從前胸透出!緊接著,身軀被挑得飛起,在空中滑翔了數丈才跌在一片血汙中!血水飛濺,分不清哪些是別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一場廝殺持續了兩三個時辰,依舊沒有活到最後。醒來時出了一身虛汗,身子有些乏累,但遠沒有上次那麽虛。

看來身體的虧空與選擇的人物有關係,上次那位鎖子甲將軍明顯是境界高了,自己目前還駕馭不了。

窗外無月,臨近晨時,正是夜最黑的時候。

迎雪側躺在**臉朝著李餘年,麵容恬靜,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李餘年躡手躡腳地上前,輕輕地將她的手放回被中,並掖好棉被。這兩日忙裏忙外的,可把她累壞了,堂堂漕幫大小姐,何時幹過這些瑣事。倘若靠自己一個人,是無論如何都辦不成這麽多事情的。

看了半晌,躡手躡腳坐回到蒲團上,開始打坐恢複體力。

連續幾日,除去除夕那晚,李餘年都在攻克幻境中的古戰場。但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即便勉強撐到了最後,也沒能左右戰局的走向,我軍依舊大敗!

短短幾日時間,李餘年把各種死法都經曆了一遍,刀,槍,弓箭,斧頭,火焰等等!死得都麻木了,有時一晚上甚至能死兩次以上!

李餘年慢慢開始明白,這場大規模戰爭的變局點,可能是那個屠龍小將,那是親身經曆過的一次勝利!但是人海茫茫,且連個相貌都無法凝聚,找起來如同大海撈針!

在連續試錯幾個騎兵後,李餘年漸漸放棄了這個想法。對勝利的渴望影響了自己的心態,心境開始變得浮躁易怒,態度也變得敷衍了事!如此下去,對修行並沒有什麽益處,還不如腳踏實地的輸一場,學一些對戰經驗。

想通後李餘年開始珍惜每一次的對戰機會,痛痛快快地殺敵,踏踏實實地躺下!

雷州城的街市開張一般都在正月初十左右,屆時會由縣丞出麵主持開市儀式,並向商家們募集銀錢。之後幾天會陸續在街道上裝扮好花卉,燈籠,彩布等飾品,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上元節燈謎會。

往年這個時候,何亮會找城北的老曹頭定製兩盞最好看的花燈,家裏一對兒女各一盞。不過何亮每次會先緊著姐姐挑,每每被看見,總是急得弟弟哇哇大哭!

如今兩個孩子長大了,姐姐都十三歲了,像她娘親,出落得亭亭玉立!

轉眼要到出閣的年紀了,可惜性子潑辣了些,家裏家外就沒有能治得住她的人。加上在私塾讀了幾年書,心氣高得很,幫裏的年輕武夫更是入不了她的法眼,這婆家著實有些難找!

何亮是土生土長的雷州人,從小父母雙亡,靠著一雙手在碼頭上打出了一片天。正式加入漕幫後,靠著多年的打磨才有了七品的境界。為人仗義,在碼頭上威望很高,能順利當上堂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可雷州畢竟是邊遠之地,遠沒有中原或江南那麽重要,此生能做到的上限大概就是堂主了。這也是他帶著幾個年輕人來到南錦城的目的,都是些好苗子!隻要有好的資源與機會,說不定也能有機會出人頭地。

天剛蒙蒙亮,南錦城北門外的官道旁站了一行人。包括送行的親朋,洋洋灑灑幾十人!

包括何亮自己,此次北上的總計八人!原本的十人裏,有兩人終究沒能嘔得過父母之命,將一腔熱血咽了回去。

八人中,何亮三十三歲,最為年長。

最小的隻有十六歲,是何亮身邊的小廝,名叫鍾秀。長得倒是白淨,就是偏瘦,一身窄袖短衫勁袍套在他身上,卻總感覺衣服裏有風!

按理說,鍾秀不符合李餘年的家中獨子要求,但是鍾家隻剩他一人了,他自己就能作主。

一名苗條的婦人上前,給何亮整理衣服。瞧眉眼間的怠倦,顯然是一夜沒有合眼。

婦人憂心忡忡地說道:“夫君年紀最大,可別幹那拚命的活兒,多想想奴家和一對兒女。”

何亮難得笑得靦腆,笑道:“夫人放心!我還得一個不少地帶著他們回來呢!”

一名身著襦裙的清瘦少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幾步走到何亮麵前,說道:“爹,我繡好了!這個荷包裏裝著我和弟弟的頭發,你要是想我們了,就拿出來看看!”

何亮接過荷包,看著上麵歪歪扭扭的金線,笑道:“我的霜兒都會刺繡了,不錯!我來看看這繡的是什麽?一對兒蛤蟆?”

“哎呀!爹,那是鴛鴦!”何霜羞紅了臉。

“哦?鴛鴦啊!哈哈哈,好好好,爹收著,定會每日都會拿出來看看。”

鍾秀在旁邊捂著嘴偷笑,卻被何霜一個白眼頂得憋了回去。

何夫人從馬車上拿出一個包裹,塞到鍾秀手裏,說道:“鍾秀,北方極冷!把這件皮襖子穿上,別凍著!”

鍾秀剛想推辭,正迎上何霜的冷眼,說道:“我娘叫你穿上你就穿上,別娘們唧唧的!我告訴你,你得活著帶我爹回來,聽見沒?”

“好嘞!都聽小姐的!”

鍾秀俯身一禮,謝過夫人與小姐。像是領了聖旨一般,心裏踏實多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城內傳來,兩騎身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男子頭戴武冠,身著一身深色寬袖圓領短袍。麵容冷峻,眼神剛毅,氣質英武不凡!

女子姿容絕美,戴一頂細花襆頭,著一身圓領寬袖錦袍。女著男裝,別有一番韻味!

好一對人中龍鳳,世間絕配的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