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襲(上)

門外的人讓李餘年很意外!

一襲紫衣!

眼神依舊冰冷,瞟了李餘年一眼徑直往客房裏走去。

“姑,姑娘?”

李餘年沒攔住,壓根也沒想到一個姑娘三更半夜的,會往男人的客房裏闖。

紫衣走到桌旁,把身上的大木盒解下,往桌上一放!

“哐當”!

聽聲音,箱子很重。

接著,自顧地拉開了側麵的板凳,坐了下去。

紫衣有些不耐煩,說道:“關門啊!”

“啊?哦!”

李餘年有些不知所措,眼前的情形,遠比剛才在街上對陣十個大漢來得更緊張!

“坐!”

“哦。”

“倒水啊!”

“哦,哦!”

李餘年趕忙起身,給姑娘倒上茶水,又屁顛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李餘年,你從哪來?到哪去?”

“從雷州來,去京城。”

“不好奇我知道你的名字?”

“大概猜得到,姑娘剛才應該在街邊某處看我打架來著。”

李餘年在心裏歎息,姑娘你惹的禍,你還有閑心觀戰啊?

今日自報家門隻有一次,就是與陸鐵鶴交手時。

紫衣能聽見,說明當時離得不遠。知道住哪家客棧,哪間客房,說明觀戰完還跟蹤了自己。

“你去京城幹嘛?”紫衣接著問道。

李餘年抬起頭,雙眼直視眼前的紫衣姑娘。心想萍水相逢,是不是問太多了。

本以為對方會不好意思,卻發現對方也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等著回話。結果倒把自己整得不好意思了,紅著臉低下了頭。

“去見一位故人。”

紫衣聞言思慮了片刻,摘下鬥笠放在桌子上。

暗金色的頭發,如同流蘇一般滑落,發絲細膩光亮,帶著淡淡香氣。

接著,伸手去摘臉上的麵紗。

李餘年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莫名的感覺,有好奇,也有期待!

隨著薄紗緩緩地落下,眼前頓時一亮。

鵝蛋臉,五官精致,膚白勝雪!

眼窩深邃,柳葉眉,雙眼極深杏眼,藍瞳。

駝峰鼻,鼻梁極高,鼻尖微微上翹,顯得有幾分俏皮!

桃心嘴,唇型飽滿,色澤紅潤,唇峰唇穀線條分明。下巴中間,生有一條美人溝。

雪白的肌膚,立體的五官,一頭暗金色的頭發。再配上高挑,且錯落有致的身材,一股濃鬱的異域風情撲麵而來!

“我叫麝月,來自南瑄國,我娘親是中原人。”

李餘年起身行禮拜見道:“李餘年見過麝月姑娘。”

見了好幾次,還是頭一次知道名字。

麝月拍了拍桌上的木盒,說道:“你護送我去京城欽天監,我若是死了,護送這個木盒去欽天監也行!”

“啪!”的一聲,一個小木盒被拍在了桌子上。

“當然不會叫你吃虧,這個是報酬,回神丹!”

李餘年疑惑地看向那盒子,覺得有些眼熟。

梨花木的材質,方形,半掌大小。

盒麵中間高四角低,中央刻著幾株瘦長藥草的圖紋。四個棱角極其圓潤,色澤淡黃,漆麵亮潔如新!

乍一看,倒像是女子的閨中物品。

麝月一臉的篤定,普天之下,練武之人中,沒人能拒絕回神丹!

但是今天她失算了,因為李餘年壓根沒有聽說過回神丹。

李餘年的注意力全在盒子上,同樣的盒子,他還有整整的一箱子!

“麝月姑娘,你這盒子是從哪裏來的?”

麝月拍案而起,大聲地問道:“你不會不知道回神丹吧?”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大的反應,李餘年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

麝月耐著性子說道:“回神丹是失傳的神丹,可以短時間內恢複八成體力。重點是,全境界通用!所以,境界越高收益越大。”

李餘年聞言,若有所思。

試想,兩個山巔武夫死磕幾天幾夜,終於快把對方耗死了。這個時候誰要是能掏出一顆回神丹,大局可定!

“聽起來確實是不錯,不過有那麽珍稀嗎?”

“啪嗒!”一聲!

一個小木盒輕輕地落在了桌麵上,模樣與麝月拍出來的那顆如出一轍!

麝月大驚!說道:“好啊!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江湖騙子!”

說罷,一把抄起李餘年的木盒。

仔細地看了又看,聞了又聞。拿起自己木盒裏的藥丸,將兩顆藥丸又進行了一番對比。

得出的結果,確實一模一樣!麝月目瞪口呆,直呼不可能!

整個南瑄國隻有兩顆回神丹,一顆在皇宮裏,一顆在她爹手裏。自己好不容易才偷出來的,怎麽可能隨便碰上個黑小子就能摸出一顆來!

麝月的眼神迅速地恢複了冰冷,一把收起回神丹。重新戴上鬥笠,提起大木盒就往門口走去。

“這買賣我接了!”李餘年大聲回道。

麝月停下腳步,一臉疑惑地看向李餘年。

“不過,你得告訴我這藥盒的來曆。”

李餘年的想法很簡單,這藥盒的來曆可能與娘親有關。

“嘭!”麝月將木盒再次放下。

“可以,到了欽天監,自然有人回答你。”

說罷,雙眼瞪得溜圓,盯著李餘年的眼睛看了半晌,看得李餘年心裏發毛。

“把手伸出來,咱們起個誓!”

李餘年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忐忑地伸出手。

麝月摸出一把匕首,不等李餘年同意,一刀劃破李餘年手掌,緊接著劃破自己的手掌。

傷口對著傷口,兩手緊緊相握。麝月閉上了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燈光下,麝月的臉龐線條柔和,長長的睫毛彎且翹。在鼻影襯托下,鼻型精巧可愛。嘴唇上下翻動,帶著絲絲光澤!

麝月的手,柔軟細膩帶著體溫。

李餘年感覺臉上一燙,不禁泛起一陣紅暈!

一陣陰風吹過,冰涼刺骨。燭火一陣搖曳,幾近熄滅。

李餘年打了個冷戰,好像發生了什麽,好像又沒有。

“誓成!你若對我有二心,我便知道,小心我引天雷劈你!”麝月厲聲說道。

醒悟過來的李餘年發現,紅顏禍水這個詞是有道理的。自己稀裏糊塗的,好像把命交了出去。

“行了,你出去吧,本姑娘要休息了,明早還要趕船。”麝月略顯疲憊地說道。

“這,好像是,我的客房?”李餘年小聲地嘀咕著。

隻一眼,一個眼神!

李餘年就被瞪出了客房,真是作孽啊!

京城這邊出了一件大事。

永盛伯爵府,主仆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間,竟然悄無聲息地被人滅了滿門。

京城之內,天子腳下,皇親貴胄家滿門被滅!

大理寺的人,金吾衛的人,禦史台的人,長安縣衙的人,將各個城門堵了個嚴嚴實實。進的多,出的少!逐個盤問,忙得是焦頭爛額!

周宜收到了一封信,欽天監差人送來的,周玨的信。

除了日常的問安,裏麵提到了一個消息,李餘年正在上京的路上。

陳鬆據,周宜是知道的,但為何入獄並不知曉。

去了趟欽天監,沈問不在京城。

接著,去了趟禦書房,皇帝震怒!金吾衛,京兆府,禦史台等各衙門的一把手們,跪了滿滿一地!

隻得打道回府,等伯爵府的事情平息後,親自走一趟大理寺問問。

李餘年這邊出了洞庭湖,接下去無需再換船了,一路北上可直達洛州。

這次乘坐的官船,比興遠號商船還要大上一號。

長二十六丈,寬近十二丈。分三層,底層裝貨,二,三層載客。

此時正值秋收時節,貨倉爆滿,客艙也隨之爆滿。

臨上船前,交銀處人頭攢動,地字號客房被一搶而空。輪到李餘年時,隻剩下一間天字號房。

李餘年回頭瞪了麝月一眼!早就說了要趕船,磨磨蹭蹭,半天出不了房門。

麝月鼻孔朝天,隻拿白眼瞧李餘年。

天字房是兩進式的。外麵一間會客廳,連著一個觀水露台,裏麵一間獨門臥房。

臥房自然落不到李餘年的頭上,李餘年隻能在外屋打坐。

連日以來,端茶遞水伺候人的活,一樣不少幹!這哪是接了單買賣,這分明是迎回來一個富家大小姐!

兩日前在江夏郡停靠了半日,二人下船踩了一下實地。李餘年見識到了這個女人強大的購買能力,一個鐵骨境武夫險些被各種包裹墜住起不了身。

關鍵是還得墊付記賬,李餘年捂著荷包心疼了半天。

是夜,月光如水,萬籟寂靜。

李餘年打坐在露台上,耳邊聽著潺潺的水流聲,摒心靜氣。這幾日炙流運行的速度放緩不少,仿佛遇到不小的阻礙,需要李餘年加持心念才能勉強運轉起來。

夜空中,一隻烏鴉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桅杆上,雙眼如血,四處張望!

李餘年的心神沉浸在體內,努力催動著那股炙流,額頭上冒出一顆顆鬥大的汗珠,感覺十分的吃力!

一股氣盡,炙流重新落回丹田,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

忽然,一絲細微的味道鑽入了李餘年的鼻孔,血腥味!

李餘年的身軀彈射而起,豎起耳朵,向船舷外四下張望!緊接著,一聲輕微的悶哼聲從船艙下方傳來。

甲板上一片黑暗,現場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靜。

躡手躡腳地摸向房門,輕輕地開了條縫,向外望去,黝黑的走廊上空無一人。

順著走廊走到盡頭,是通往二層的樓梯。

官船分三層,呈金字塔狀。頂層小,有八間天字房。二層居中,有地字號客房三十六間。底層最大,是貨倉。

樓梯下到一半,血腥味開始濃重起來!靠著樓梯的最後一階,伸出頭向二層的走廊望去。

走廊窄且長,燈光昏暗,依舊沒有異樣。

深吸一口氣,順著走廊的木牆根兒繼續前行。

行至半途,右手旁一扇房門虛掩,順著門縫朝裏看去。有兩個黑影在客房內晃動,仿佛在翻找著什麽東西。

房門邊,一個漢子大字形仰躺在**,手臂掛在床邊,雙眼翻白正對著門縫。

嘴巴張著,喉嚨被割開了一條口子,血液汩汩地流出,順著手臂流在甲板上,匯成黑黑的一灘鮮血。

李餘年汗毛炸立!大聲喝道:“有刺客!有刺客!”

船艙裏瞬間炸了鍋!尖叫聲,哭聲,悶哼聲,打鬥聲,此起彼伏!

完了,刺客不隻眼前兩個!

客房內的兩名黑衣刺客亮出尖刀,縱身向門口撲來!

李餘年起腳用力地踹在虛掩的房門上,房門脫落,筆直地砸向那兩名刺客!

二人身形一頓,連忙抬手去擋!一道人影隨門而至!

李餘年一拳掄圓了,不遺餘力的砸在了一名刺客的側臉上!

臉骨碎裂的聲音響起!

黑衣刺客順著拳勁橫飛而出,一頭砸穿隔間木板,沒了動靜。

隔壁客房內,傳來婦人的尖叫聲!

顧不得這些,回過身來,一柄短刀已經近在咫尺,橫劈而來!

一輪半月形寒芒閃過,卻斬空了!

原來李餘年來了個極限半蹲,刀鋒貼著頭發掠過,削起一綹頭發!

再起身時,順帶出一記勾拳!

黑衣刺客的腹部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力透腹背!身軀躬起,後背彎曲如蝦背。口中噴出大口的鮮血,帶著黑黑的內髒碎片!腳下一滑,身子便軟了下去。

摸起一把短刀,李餘年轉身向走廊上衝去!

疾走幾步,推開路過的幾扇房門。

裏麵的景象慘不忍睹,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

最瘮人的一個客房內,一個中年漢子麵部朝下,躺在門口的血泊中。一個婦人半倒在床邊,喉嚨滴著血,手裏還握著一個孩童的小手。

**兩個孩童,一個一歲多,另一個四五歲大小,已經沒了聲息,床褥染成了黑色!

客房內鮮血流得滿地都是,沒有落腳的地方。

一家四口慘遭滅門!李餘年熱血沸騰,睚眥欲裂!

還未遭毒手的乘客們陸續地從客房中走了出來,大多是隨貨的商人,還有幾個歸途中的旅人。男女老少都有,個個神情慌張,手足無措!

一個婦人好奇地湊上前,卻被門內的情景嚇得腿軟,癱坐在地上,失聲大哭!

李餘年上前扶起婦人,示意旁邊的一個漢子接了過去。

前麵的客房不用再看了,徹底沒了動靜,裏麵的人已經凶多吉少了!

麝月從三樓衝下,看見眼前的情景,滿臉的震驚!

“帶著他們上去三樓,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下來!”李餘年說道。

麝月目前是除了自己以外,唯一有武功底子的人了。

“那你呢?”

“對方人數應該不少,我守在樓梯口。若是有漏網的衝了上去,就得靠你了!”

來不及等麝月答應,李餘年朝眾人大聲說道:“想活命的,跟著這位姑娘上樓,不許亂跑!”

恐慌的情緒在人群裏彌漫著,麝月扶著一位婦人向樓梯口走,人群遲疑地尾隨而上。

李餘年握緊短刀,麵向走廊轉過身。

幾個黑影從兩旁的客房裏摸了出來,緩緩向李餘年這邊靠了過來。

昏暗的走廊裏,人影重重,刀光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