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唐淮陰墜樓
唐秉禮的貨船在蘇州卸完貨後,準備前往蘇州的北部裝貨,那個時候,已經是2008年的最後一個月,唐秉禮的貨船還在蘇南的運河上行駛,大約晚上十一點左右,他接到了王樹蘭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邊,王樹蘭焦急地說道:“大毛啊,學校那邊打來電話,小淮陰從學校宿舍三樓的地方掉下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唐秉禮的腦殼嗡嗡作響,急忙問道:“媽,情況怎麽樣了,送醫院了嗎?”
王樹蘭說:“送縣醫院了,還不知道情況,我馬上去縣醫院,你要是方便,趕緊回來一趟。”
唐秉禮說:“好的,媽,你別著急,我現在就找車回去。”
掛掉電話後,唐秉禮急忙將船就近靠岸行駛,在後麵的冷櫻桃一看不對勁,立馬跑到駕駛室,看著唐秉禮問道:“怎麽了?”
唐秉禮說:“小淮陰從樓上掉下來了,我得立馬回去。”
冷櫻桃難以置信地說:“什麽情況,怎麽會從樓上掉下來?”
“具體我也不清楚,剛才咱媽給我打電話過來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先靠岸,我連夜攔一輛出租車回去,你先留在船上,等我消息。”
“那怎麽行,我親兒子出事了,我哪能在船上待得住。”冷櫻桃急得眼淚都冒了出來。
唐秉禮歎了口氣說:“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估計要走上個十幾公裏才能攔到出租車,我怕你吃不消,到時候再累倒在半路。”
這時,唐秉信從睡夢中醒來,來到駕駛室,看到冷櫻桃在抹淚,急忙問道:“大哥大嫂,發生什麽事情了?”
冷櫻桃哭著說道:“小淮陰從學校的宿舍樓上掉下來了!”
唐秉信驚訝地說:“什麽情況,小淮陰怎麽會從樓上掉下來呢?”
冷櫻桃說:“暫時還不知道具體情況,現在你大哥要趕著回去,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也不知道怎麽辦。”
唐秉信安慰道:“沒事的大嫂,小淮陰這孩子福大命大,肯定沒什麽大問題的。”
此時,唐秉禮的貨船已經靠到了岸邊,他對著冷櫻桃和唐秉信說道:“你們兩個在船上待著,我一個人先回去,等天亮了,櫻桃,你和五毛毛一起把船開到最近的碼頭,然後等我消息。”
冷櫻桃抹了抹眼淚說:“那好吧,我們在船上看著船,你一路上要小心,到了一定及時給我打電話。”
唐秉禮點了點頭,就帶上手機和一些錢,直接跳到了岸上,頭也不回地向著大路的方向跑去。
唐秉禮就這麽憑借著月光,在鄉村小道上一路跑著,跑了大概一個多小時,他終於來到了一條國道上。但國道上沒有出租車,隻有大貨車和私家車。
唐秉禮確定了往北的方向,直接用身體攔下了一輛大貨車,大貨車司機緊急刹車,直接下車破口大罵起來:“你他娘的不要命了?”
唐秉禮也不管貨車司機說什麽,直接哀求道:“大哥,我兒子出事了,你行行好,帶我一程,我有錢給你。”
大貨車司機猶豫了一下,對著唐秉禮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你兒子出啥事了?”
唐秉禮說:“在學校的宿舍裏上掉下來了,現在我都不知道他的生死呢!”
說著,唐秉禮的眼淚便流了下來。
貨車司機瞬間心軟下來,消除了疑慮,說道:“快,上車吧。”
唐秉禮雙手合十說道:“謝謝大哥!謝謝大哥!謝謝大哥!”
唐秉禮來到車上,貨車司機問道:“你是回哪裏?”
唐秉禮說:“回蘇北淮陰。”
貨車司機說:“我這貨車是去南京的,前麵還有一百公裏左右,就到常州了,到了常州,我幫你送到城區的附近,你到城區後,就能打到出租車,然後坐出租車回去,你看行不行?”
“那太感謝了。”唐秉禮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了二百塊錢,塞到了貨車司機的口袋裏。
貨車司機急忙又掏出來扔給唐秉禮說:“別別別,我是順路帶你,也沒耽誤我啥。”
唐秉禮又將錢塞過去說:“大哥,你別嫌少,這點錢,就當是買煙抽了,我走得急,也沒帶多少錢,還得留點錢給出租車司機。”
貨車司機再次將錢塞回去,唐秉禮直接將錢塞進了副駕駛的手套箱裏,貨車司機沒辦法,便拿出一瓶水,遞給唐秉禮說:“來,看你滿頭是汗,喝口水吧。”
唐秉禮欣然接了過來,這跑了一個多小時,確實有點口渴了,擰開瓶蓋便大口了喝了起來。
大貨車行駛了一個半小時後,到達了常州的市區附近,唐秉禮與大貨車司機告別,又向著市區前進。
唐秉禮在市區的大路上走了十幾分鍾,終於看見了一輛出租車,急忙攔了下來,但出租車司機一聽要去幾百公裏外的城市,便拒絕了。
唐秉禮隻好接著攔車,等攔到第三輛的時候,出租車司機要價兩千,唐秉禮猶豫了一下,也隻好答應下來,於是,他順利地坐上車,向老家縣城的縣醫院駛去。
等唐秉禮剛坐上出租車沒多久,便接到了母親王樹蘭打來的電話,說唐淮陰右腿骨折,輕度腦震**,但基本沒有生命危險。唐秉禮這才長舒一口氣,給老婆冷櫻桃打了個電話,報了個平安。
經過四個多小時的路程後,唐秉禮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此時的已經是淩晨五點多。
唐秉禮給母親王樹蘭打了電話,順利找到了唐淮陰所在的病房,此時,唐淮陰的班主任也在醫院看守,見到唐秉禮後,立馬上前握手道:“你好,我是唐淮陰的班主任。”
唐秉禮握著班主任的手說:“哦!我知道您,您是潘長軍潘老師是吧。”
潘老師點點頭說:“是的,我聽說您母親說,您正在來的路上,所以,我就一直在等您。”
唐秉禮深表歉意地說:“實在不好意思,給您和學校添麻煩了。”
潘長軍說:“現在先不說這些,您先看看孩子,我在外麵的連廊等您,和您談談孩子的事情。”
唐秉禮點點頭,來到床邊,此時的唐淮陰的右腳已經打上了石膏,額頭上綁著紗布。
唐秉禮坐到床邊,摸著唐淮陰的手,對著坐在另一邊的母親王樹蘭問道:“媽,醫生怎麽說的。”
王樹蘭說:“小淮陰由於後腦摔在了地麵上,所以昏迷了,醫生說,二十四小時內能蘇醒。”
“那腿怎麽樣?”唐秉禮接著問道。
“醫生說,要開刀做手術,在骨頭上安裝鋼板。”
“骨頭完全斷開了嗎?”
“是的,CT片就在旁邊的抽屜裏,右腿的小腿的退股直接斷成了兩截。”
唐秉禮拿起CT片看了看,不忍直視,又接著問道:“媽,小淮陰是怎麽從樓上掉下來的?”
王樹蘭說:“聽班主任說,小淮陰是為了半夜跑出去上網吧玩遊戲,順著宿舍三樓的水管想要滑下去,但是沒抓住,就摔下去了。”
唐秉禮難以置信地說道:“這孩子,怎麽為了上網,命都不要了!”
王樹蘭歎了口氣說:“這網吧,禍害了多少孩子啊!我看新聞,多少人家的孩子,因為網癮,走上了違法的道路,你說國家怎麽也不出來管管,把網吧全部給封了!”
唐秉禮安慰道:“媽,你先別著急,潘老師還在門外等我,我先去找潘老師聊聊。”
王樹蘭點了點頭,唐秉禮起身來到了病房外。潘老師正在病房外的抽煙室抽煙,唐秉禮走到抽煙室,潘老師立馬遞過來一根煙。平時不抽煙的唐秉禮,此時的心情也差到了幾點,便接過煙來,點上了一支。
兩個人在吞雲吐霧之間,潘老師說道:“這個事情呢,學校那邊已經調取了監控,和唐淮陰一起想要出去上網的還有另一個孩子。根據這個孩子描述,他們倆約好一起出去上網吧通宵,於是趁著宿舍樓熄燈,悄悄摸到了樓道處,然後,唐淮陰率先去爬樓道窗戶外的水管,另一個孩子在一旁協助,隨後,就發生了意外。”
唐秉禮歎了口氣說:“潘老師,我知道你對我說這些話的意思,我自己的兒子,我心裏了解,這混小子從小就不愛學習,現如今到了這種局麵,我不會追究學校的責任,但我有一個請求,希望學校不要開除我家唐淮陰,爭取讓他混個畢業吧。”
潘老師點了點頭說:“你的請求,我會報告給教導處的,隻要你不追究學校的責任,我想學校方麵也會考慮到各方麵的影響,會讓孩子留下的。我作為孩子的班主任,沒教育好學生,我也有責任,等唐淮陰好起來,還讓他在我的班級,我盡其所能,開導開導他。”
唐秉禮激動地說道:“那太謝謝潘老師了。”
潘長軍將抽完的煙扔進垃圾桶,說道:“不用謝我,這是我應該做的,沒什麽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再過兩個小時,我就要回學校去上課了。”
唐秉禮也將手中的煙蒂熄滅,說道:“辛苦潘老師了,我送送你吧。”
潘長軍伸出手,握著唐秉禮的手說:“不用了,你趕了一夜的路,肯定也很疲憊了,我這就回去,你回病房照顧一下伯母吧,她也一夜沒合眼了。”
唐秉禮感激地點了點頭說:“那您路上慢點,我就不送你了。”
潘長軍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潘長軍走後,唐秉禮在醫院馬路對麵的賓館開了一個房間,他讓母親王樹蘭先去休息,等將王樹蘭送到賓館後,唐秉禮又回到病房,獨自守在唐淮陰的身旁,抓著唐淮陰的手,趴在床邊,朦朦朧朧地睡了過去。
在昏睡中,唐秉禮忽然被一陣抖動給驚醒,他睜開眼一看,是唐淮陰蘇醒了過來,他急忙去叫醫生,醫生過來查看了一番後,表示屬於正常的蘇醒,但還要加強休息。
醫生走後,唐淮陰看著自己的父親,弱弱地說道:“爸爸,我的頭好疼啊。”
雖然唐淮陰犯了大錯,但作為父親的唐秉禮依舊心疼無比,他安慰道:“沒事的,慢慢會好起來的。”
此時的唐淮陰還不知道自己已經骨折,他隻感到頭疼,而他的右腳已經失去了知覺。
唐淮陰看著滿眼血絲的父親,愧疚地說道:“爸爸,對不起,我犯大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去網吧了。”
唐秉禮欣慰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說:“爸爸不會責怪你,你安心把病養好,這麽些年,我和媽媽都沒能陪在你身邊,沒能引導你走向正確的道路,是我們的錯,但我們這樣的家庭就這樣,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也希望你能自我成長起來。不求成才、但求成人!”
唐淮陰的眼淚瞬間流了出來。唐秉禮替唐淮陰擦了擦眼淚,說道:“不哭了,是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可能,這就是跑船人的宿命,為了掙錢,隻能放棄陪伴孩子成長的機會,也缺失了對父母的照顧。
等到第二天,冷櫻桃將船開到了一個碼頭,唐秉信負責在船上守船,冷櫻桃獨自上岸,坐車回到了老家,和唐秉禮輪流照顧唐淮陰。
唐淮陰的骨折手術在五天後進行,手術順利,斷開的骨頭被接上,在休養了一個月後,便能下地,緩慢地行走。
而唐秉禮和冷櫻桃為了一大家的生活開支,不得不再次踏上南下的行程,回到船上,繼續為生活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