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學遊泳
八月末的一天晚上，唐秉禮家的貨船終於提早靠岸休息了，於是，唐秉禮想起了自己要學遊泳的事情，便對王樹蘭說道：“媽，今天提早靠岸休息，我能學遊泳了吧。”
王樹蘭說：“當然能了，但你要找你爸學。”
“你不能教我嗎？”唐秉禮問道。
王樹蘭說：“我遊泳的技術也不咋地，勉強能夠刨幾下罷了，你要是真想學，就學得透徹一點。你爸什麽遊泳姿勢都會，可是個遊泳的好手。”
唐秉禮嘟著嘴說：“那好吧，我就怕我學得慢，他罵我。”
王樹蘭笑了笑說：“罵就讓他罵幾句，老子教訓一下兒子，算得了什麽，其實你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還是很樂意教你這些的，你又懂事又好學，他心裏美著呢。”
唐秉禮一聽這話，立馬咧開嘴笑了起來：“真的嗎？”
“那還有假！”
“那我多久能學會啊？”
“這東西嘛，看天賦，有的人不用教，下水就會遊泳，天生的遊泳好手，有的人呢，怎麽學也學不會，就像你媽我，學了好久，也隻能勉強漂在水麵上。”
“那我肯定能學好，我不信比學習還難！”
王樹蘭點點頭說：“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攀登，我家大毛這麽聰明，這點小事肯定不在話下。”
王樹蘭話音剛落，唐建國抱著從岸上撿回來的柴火問道：“什麽無難事啊，需要攀登一下。”
“你兒子要學遊泳呢。”王樹蘭說。
“喲，是嗎？”唐建國走到船尾，將柴火放下。
唐秉禮點點頭說：“是的爸，我想學。”
唐建國笑著說：“好事啊，技多不壓身，走吧，現在就去學。”
唐建國興奮地問：“真的嗎？”
“那還有假？”唐建國一邊說，一邊從臥室的抽屜裏找出一根兩指粗的繩子。
唐秉禮在一旁問道：“爸，我要去拿救生圈嗎？”
唐建國擺擺手說：“不用，有繩子就行。”
“用繩子學遊泳嗎？”唐秉禮驚訝地問。
唐建國搖了搖手裏的繩子說：“沒錯，我把繩子係在你的胳膊下麵，你直接往水裏跳就行了，我包你今晚就能學會遊泳。”
唐秉禮一聽，立馬有些膽怯，唐建國笑著說：“怎麽，怕了？我還以為我大兒子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啥也不怕呢！”
“我才不怕呢！”唐秉禮內心多少有些膽怯，但他不願意讓爸爸看笑話，隻好硬著頭皮上了，一旁王樹蘭似乎看破了一切，不禁微微笑出了聲。
唐秉禮將上衣和褲子全部脫掉，隻剩下褲衩，隨後，唐建國將繩子係在唐秉禮的腋下，邊係邊說：“其實人天生就會遊泳，就看你能不能把它激發出來，我這個方法呢就是將你的本能激發出來。一會兒，你捏著鼻子跳進河裏，隻要不喘氣，人就會浮上來，那個時候你再換氣。換氣的同時，手腳並用，保持頭在水麵上就行，這樣遊泳就算學會了一半，之後再談用什麽樣的方式來遊泳。”
“那這繩子有什麽用啊？”唐秉禮問。
唐秉禮笑著說：“防止你跳下去猛喝水，那就浮不上來了，我不得把你拉上來。”
“我才不會喝水呢！”唐秉禮堅定地說。
“先別吹牛，我還沒見過幾個學遊泳不喝水的呢。”唐秉禮係好繩子後，拍了一下唐秉禮的屁股說，“好了，去船邊吧！”
來到船邊，唐秉禮捏住鼻子，膝蓋彎曲，想要往下跳，但雙腿好像不怎麽聽指揮，身體往前動了幾下，但雙腿就是抬不起來，甚至還有些抖動。手裏握著繩子的唐建國笑著說：“怎麽，連跳下去都不敢？”
雖然唐秉禮不甘示弱，但人類對深水恐懼的本能是沒辦法輕易克服的，特別是對第一次學遊泳的人來說，而且還是在淮河的河裏學遊泳。
這時，王樹蘭也抱著唐秉信來看熱鬧，她笑著說道：“大毛，沒啥好怕的，你爸不是握著繩子了嗎，你要是跳下喝水了，就趕緊拽繩子，你爸就知道把你往上拉了。”
唐秉禮受到媽媽的鼓舞後，再次鼓起勇氣，猛吸一口氣，捏住鼻子，大喊一聲：“我來了！”
隨即，一聲“噗通”，唐秉禮跳進了河裏。
水麵上波紋四散開來，唐秉禮沉入水中，隻看見一根繩子插入水中，不時有幾個水泡浮出水麵。唐建國緊緊抓住繩子調侃道：“這小子，還是呼氣了，這樣就很難浮上來了。”
過了一分鍾左右，水下沒了動靜，王樹蘭急忙說道：“快拉上來，到現在沒反應。”
唐建國也有些慌，趕緊拉繩子，等唐秉禮被拉出水麵，隻看到他弓著身軀，捏著鼻子，一動不動。唐建國直接將唐秉禮拉到了船上，唐秉禮這才鬆開捏住鼻子的手，大口喘著氣問道：“爸，為什麽我沒有浮上來啊？”
唐建國笑著說：“你呼氣了，浮力就不夠了，當然浮不上來，怎麽樣，喝沒喝水啊？”
唐秉禮支支吾吾地說：“應該沒喝。”
唐建國大笑了起來：“應該沒喝，那就是喝了。”
看到爸爸開心地大笑，唐秉禮忽然有些高興，他看著爸爸咧嘴大笑的樣子，覺得喝點水也沒啥。
那一刻，他忽然覺得爸爸老了很多，拉纖的這些年，風吹日曬，讓唐建國的皮膚幹燥且烏黑，看起來像個非洲人，但那兩排牙齒卻異常的雪白。
“爸，再來一次吧！”唐秉禮站起來說道。
唐建國點點頭說：“好小子，像你爸我，不服輸，那就再來一次。”
這一次，唐秉禮沒再那麽害怕，一下子便跳了下去。夏天酷熱難耐，而水中卻清涼無比，唐秉禮捏緊鼻子，沒呼出一口氣，他蜷縮的身體被河水包圍著，整個人就像是一個未出生的嬰兒，被媽媽腹中羊水所包裹著，整個世界也都安靜了下來，除了微弱的水流聲，沒有任何的雜音。
那一刻，唐秉禮沒有感到慌張，而是感到了無比的舒適，他開始慢慢、慢慢地上浮，直到蜷曲的後背浮出水麵，唐秉禮感受到了露出水麵的感覺，他立馬抬起頭開始換氣。
可是，一換氣，人便開始下沉，唐秉禮著急忙慌地揮動四肢。在船上的唐建國急忙喊道：“兒子，手腳輪換向下踩水，就能保持人漂在水麵上。”
唐秉禮急忙聽從爸爸的指導，果不其然，整個人浮在了水麵上，可以自由換氣了。
“好樣的兒子。”王樹蘭在一旁誇獎道。
唐建國也不禁發出了表揚的話語：“好小子，比你爸當年學得還快，兩次就掌握了浮水。”
唐秉禮也感到無比的自豪，問道：“那接下來怎麽遊呢？”
唐建國說：“你先多跳幾次，完全掌握如何浮水後，再學遊泳，不然不紮實。等浮水學紮實了，都不用教，你便明白怎麽遊泳了。”
說罷，唐建國將唐秉禮拉上了船。接下來，唐秉禮跳了十多次，直到天色暗淡了下來，河水急劇降溫，唐建國才停止讓兒子繼續跳水。
雖然是夏天，但到了晚上，河水還是會很涼，很容易吸走人的體溫，導致發燒感冒。
唐建國深諳此道，便不讓唐秉禮再跳。許多年後，唐秉禮總是回想起這次學遊泳的經曆，那是他和爸爸之間最愉快的互動，也是唯一一次得到了爸爸的表揚與肯定。
而在水中懸浮的那種感覺，總在唐秉禮成年後的夢中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