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溯源
眾人急不可耐地向外走去，都想看看程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靈醫究竟是不是正統傳人，因此沒一會兒會議室裏便空了下來。
程淼刻意留到了最後，和那位給了她強烈既視感的青年並排而出。
青年身下的輪椅上散發著靈氣波動，外表平平無奇，卻是一件六星靈器！
如此大手筆，再加上方才聽到的“商少”二字，這人在靈修圈子裏必然地位不低。
程淼放慢了腳步，側頭看著他，突然道：“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商……少？”
這句搭訕詞實在是太老套，讓青年不由得輕笑出聲，短促的笑聲過後，他道出自己的名字。
“商彥謹。”
“如果這是您深思熟慮之後的搭訕，我可以給你我的聯係方式，畢竟我的身體情況與一位靈醫交好並無壞處。
“如果您是真的覺得我很熟悉，那麽——我想，我過去未曾見過您，如程淼閣下這般過目難忘的女子，我應該是不會忘記的。”
程淼聞言，心底那一點兒微弱的希望也徹底粉碎，她垂眸笑了笑，“商先生過譽了，感謝您的信任。”
這個小插曲過後，兩人之間便再沒有什麽話題可聊，一路靜默著來到眾人選擇的一間病房內。
十來個人擠在一間病房內，連空氣都變得渾濁了，程淼臉色一黑，把所有人都轟了出去，隻留下席悠然和胡廣兩人。
程淼倒是有意留下商彥謹，但他極有分寸地停在了人群之外，當然也可能是怕擠。
從下了飛機，就一路馬不停蹄地，程淼終於能安下心來治病了，她取出針灸包，隨意地攤開來。
這些病患體內魔氣相互聯結，如上次治療魏教授一般的方法來顯然是不行的。
但程淼如今也今非昔比，這些人體內的魔氣也並沒有如魏教授那般發育好幾個月，早已根深蒂固，難以去除。
既然這些魔氣稍有異動便會迅速變化活躍起來，那麽隻需要在下針的瞬間完成靈氣封印便可以了，不給它們任何反應的機會。
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程淼需要在體外以靈氣勾連銀針成陣，計算出封印過程中的靈氣消耗，途中靈氣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泄露。
施針時更要快若閃電，否則靈氣消耗便會立刻加大，從而減弱靈陣效果。
這個方法也隻是程淼第一次用，書上雖然有體外結陣的案例，但畢竟具體情況天差地別，程淼這樣實戰經驗不夠豐富的新手，也唯有膽大心細，再祈求一點運氣了。
銀針在如雲霧般縹緲的靈氣中一根根歸位，針尖處相互連接形成一道道金色陣紋，隨著陣紋逐漸完整，其上也慢慢透露出一股玄妙的氣息。
而此時，病房外一群人看好戲的神采也漸漸變為了驚駭懊悔！
“她，竟然真的是靈醫！”
“靈醫不都是些喜歡隱世獨居的修士嗎？怎麽會突然出世，還注冊成為獵魔師？！”
“難道說……又有大魔要出世了嗎？”
“不會吧……”
眾人似是聯想到了什麽，一時間全都變得鴉雀無聲了，安靜到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的地步。
惹得專心施針的程淼都抬頭看了一眼，這一眼，頓時讓一眾人都下意識地齊刷刷退了一步，那樣子，活像是程淼要生吞了他們一樣，惹人發笑。
程淼從來都不是什麽板正的人，灑脫得很，想笑便放開了聲音笑了。
伴隨著銀鈴般的輕笑，程淼手中那一根根懸空的靈陣也終於成型，最為關鍵的一步來了，程淼也收斂了氣息，神色嚴肅。
席悠然為她掀開病患的被子，露出那爬滿了黑色紋路的渾圓肚皮。
程淼深吸口氣，垂下眼眸，墨色眼珠跟隨著那體內一團翻湧著的魔氣。
門外眾人見她這幅凝重的模樣，也不由得跟著屏住了呼吸，緊張地望著那正處於昏迷中的病人。
突然，隻見程淼渾身氣勢一變，陡然淩厲起來，翻掌，數十根銀針便化作道道閃電沒入那鼓脹的肚皮中！
金色靈陣隨之嵌入，隻聽一聲虛幻不明的尖叫過後，其他病**的三個男人的身體竟抽搐抖動了起來，額上更是不斷冒出虛汗。
仿佛有一個東西不斷從他們體內抽取著什麽，程淼臉皮緊繃，一隻手上靈氣源源不絕地輸入靈陣，另一隻手則再度從針灸包中摸出三根銀針，甩了出去！
幾道銀芒劃過空氣，落在了身體抽搐的三人眉心之上。
頓時，三人的身體便猛地一鬆，攤軟在了病**，而程淼這邊靈陣也開始發揮了作用，將那一團魔氣全部強製吸納鎖了起來。
那漲大的肚皮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癟了下來，到最後，隻留下一層堆疊起來的醜陋肉皮。
程淼不是第一次見了，因此並不驚訝，而那些因為委托而來的靈修們，則不約而同的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靈陣初步穩定，程淼便取下了銀針，按照慣例進行三層消毒之後，來到了另一人的病床前。
看樣子，她竟是準備不停歇地將這些人體內的魔氣都封印住。
席悠然見此，快步上前問道：“程小姐，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病人的情況尚且還算穩定，您累壞了可就得不償失了。”
程淼手上並不停歇，搖搖頭道：“這隻是個枯燥的工作，並不耗神，請為我準備一些可以回複靈力的丹藥便好。另外，我建議你們盡快組建調查隊伍，前往追蹤這些魔氣的源頭。
“我的封印並不隱秘，那隻妖魔此時必然已經得到了消息，若是不盡快找到對方，那麽後續隻會給你們帶來更多意想不到的麻煩。”
此言一出，頓時在此地掀起了軒然大波。
方才那些對程淼出言不遜的人，此時在事實麵前，已經完全不敢駁斥她的話了。
聞言，紛紛焦急起來，主動要求要加入調查組。
畢竟醫療組眼看著是沒戲了，既然來都來了，不如轉去調查組，說不定還能撈到點兒油水獎勵，也不算白跑一趟。
胡廣更是極有行動力地組織了起來，帶著一眾人往外走去，席悠然則是為程淼準備靈丹去了。
很快，程淼剛剛從第二個人身上收起銀針消毒，空氣便驟然清新了起來，她毫不意外，抬眸隨意一掃，目光竟觸及一個白色的身影。
“你沒有走？”
商彥謹身下的輪椅自動地滾進病房，來到程淼對麵，聞言他溫和地點了下頭，笑道：“我這樣的身體條件，恐怕也參與不到那樣的事情裏。”
這話說得程淼可是一萬個不信，說實話，雖然商彥謹當時一口就道出了這些魔氣的本質，與治療的重點，但……
程淼並不覺得他是一個靈醫，甚至不是一個煉丹師或是醫師。
從他身上，程淼隻能感覺到一種極為強大的，隱而不發的力量。
他必然是一個實力極為強大的靈修。
不過既然他想要隱藏，程淼也沒那個惡趣味拆穿他，隻是搖搖頭，沒再多說，手下的動作越來越熟練麻利起來。
空間再度安靜下來，兩個初次見麵的人，就這樣一同穿梭在一個又一個病房中，意外的沒有半分尷尬。
如同兩個相熟已久的老友，即便不說話，似乎也沒有任何的不自在。
途中席悠然來送了一次靈丹，還沒待一會兒就被公會的事務叫走。
而程淼在這樣自然放鬆的狀態下，手法越發熟練，從一開始，治療一個病人需要四五分鍾，到後麵，從結陣到封印完成不超過一分鍾。
但即便如此，程淼也還是忙碌了好幾個小時，天色將黑之時，才終於完成最後一個病人的短暫封印，她呼出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
口中含著的回靈丹被她吞下，汩汩靈氣迅速從中冒出，匯入體內，彌補了體內靈氣消耗幹淨的空虛感。
“辛苦了。”
不知什麽時候離開又回來的商彥謹突然出現，膝蓋上放著一個包裝很是高檔奢華的飯盒，說話間將其遞給了程淼。
程淼攤在座椅上，道了一聲謝，接過飯盒也不顧及形象，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等到快吃完的時候，她才在飯盒的包裝上，瞥到了“禦食軒”三個大字，她夾菜的手頓時一停，神色頗有些古怪地抬頭看向商彥謹。
“這不會是從001空運過來的吧……”
禦食軒是001市最高檔的私房菜館，主打粵菜，不做外賣，而且隻有一家店，就在001市。
程淼去吃過幾次，但因為口味不太合，後來就很少去了。
這次吃到，也沒反應過來，還是眼睛瞥到了才想起來。
一時之間，她看向商彥謹的眼神越發古怪了。
倒不是他的這個行為怎麽樣，關鍵是……他竟然讓禦食軒的倔脾氣老板破了例。
禦食軒的老板，在001的老饕圈子裏，是出了名的手藝有多好，脾氣有多大的代表人物。
而現在，商彥謹竟然能讓這位老爺子破例，可見他的身份確實不簡單。
麵對程淼探究的目光，商彥謹則是淡淡一笑，“附近買的，可能是盜版吧。”
程淼：“……”
“哦。”
信你才怪呢！
默默腹誹了一句，不知道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再一吃，這不典型的禦食軒老板的調味風格嗎！
吃過飯之後，程淼一邊收拾著狼藉，一邊問道：“我的任務完成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和商彥謹在一起確實不別扭，但程淼也確實不知道對方在這兒待一下午是個什麽意思。
商彥謹操控著輪椅往牆邊退去，不擋著程淼的路，聞言溫和道：“大概……去調查組看看吧。”
“你的身體狀況不是不允許你參與嗎？”
“漲漲見識，怎麽能算是參與呢？”商彥謹對答如流，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下午說過的話。
程淼也跟著笑了兩聲，忽然回頭，雙眸直視對方，頗有些戲謔的語氣道：“那我便舍命陪君子，一起去好了。”
“……”青年沉默了半晌，微微眯眼，眼中緩緩燃起了絲絲火焰，“好啊。”
兩人對視著，仿佛兩個幼稚的孩子玩著大眼瞪小眼的遊戲，誰也不讓誰。
還是席悠然的出現，打破了兩人的突然開始的對峙，眨眼間，雙雙回到彬彬有禮的狀態，一個比一個優雅。
“席會長，我已經將病人體內的魔氣種子全部封印完畢了，接下來，就要看你們的調查組成果如何了。”
說起這個，席悠然的臉上便出現了一抹愁色，“調查組自從下午出發，抵達最開始出現問題的村落之後，便全部失去了聯係。”
“全部失聯？！”程淼和商彥謹異口同聲道。
“沒錯，我們正在組織第二批調查組，但……”席悠然沒有說完，但那未盡之意，大家都清楚。
那可是有著會長胡廣帶頭的調查隊，剛出發沒多久就失聯了，這怎麽看，也不是四星以下的獵魔師能參與的事，席悠然恐怕也是一時半會兒湊不齊人，才想著來程淼這裏打探打探消息。
可惜，程淼對這妖魔的了解，也不過是皮毛而已，席悠然顯然是得不到更多消息了。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程小姐，您放心，您的貢獻點一定會分毫不差地轉移給您，現在您可以和商先生前往公會二樓的房間進行休息整理，具體安排文羽會告知兩位，現在請恕我失陪。”
席悠然邊說邊退，眼看著就要離開時，程淼轉頭看了商彥謹一眼，突然叫住了她，道：“席會長，若是我也想加入您的調查隊如何呢？”
“不行！”
此言一出，不僅是席悠然，就連商彥謹都緊緊皺了下眉頭，他滿是不讚同地看了程淼一眼，嘴唇微動，但最終隻是舒出口氣，望向席悠然。
“我也是。”
語氣一如既往的溫和淡然，眼神中卻透出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席悠然隻覺得心髒抽痛，她的目光在兩人身上不斷遊走，又氣又急，但不知為何，並沒有阻攔。
隻是道：“程小姐，您的加入，一定能更快解決此次事件，但請您在過程中一定要跟緊隊伍，時刻保證自身安全。”
程淼微笑著點頭，“自然。”
席悠然腳步匆匆地走了，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這時，程淼才眼帶笑意地看向商彥謹，沒有說話，但那探究之色早已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