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嬰母樹與黃小姐

在晚飯開啟之前,程淼也加入了三人的閑聊之中,這才知道為啥師傅能和蕭長明二人聊得那麽開心了。

師傅之前已經退隱多年,混在程家,對修行界的消息已經不如此前靈通,時間長了,難免寂寞。

蔣軍“殺神”名號最響的時候,整個修行界都關注著他。

從他如彗星般的崛起,到那場曠世絕倫的戰鬥,以及從那之後銷聲匿跡的整個過程,都是那個時代修行者們繞不過去的談論中心。

殺神本人,更是人們心中最為向往和憧憬的存在。

因此他的招數,功法,武技,錄像……都被有心之人無數次地翻看學習,從那個時代過來的人,沒有人不熟悉他的招牌絕技——靈武十八式。

蕭長明自然也不例外,這便是為什麽程淼不過是從蔣軍那裏學了一點兒皮毛,便讓他注意到了,甚至聯想到了蔣軍。

因為實在是太經典了。

而當年殺神消失之後,不知道多少人瘋魔了一樣的找他,把整個修行界掘地三尺都沒能挖出來,蕭長明當時也不過是區區三星,甚至連這場找人的瘋狂盛宴都沒資格參加。

可誰都沒想到,當年的旁觀者,如今竟然能真的親眼見到偶像!甚至能和偶像以朋友相處!!

蕭長明在真正見到蔣軍本人之後,隻覺得當年他做的那件事兒真漂亮!被貶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真幸運!

種種因素疊加之下,蕭長明今天一點兒油腔滑調都沒有,程淼看著都格外的舒服,更別提蔣軍了。

另一方麵,蕭長明和戚雲光雖然實際年齡是蔣軍差不多,可蔣軍二十來歲最為輝煌的時候,這兩人都和程淼如今一般,剛剛踏入修行沒多久呢。

修行界隻講修為,不談年齡,兩人作為後輩,自然是要尊重前輩的。

就這樣,兩人抱著謙卑的姿態過來,又講了好些如今修行界發生的趣聞消息,都讓蔣軍格外的開心,也是好多年沒有人能同他一起談論這些事了。

當然了蕭長明頗為詼諧的表現給在其中添了重彩,程淼雖然一開始聽不太懂,但有自家師傅時不時給她講兩句,自然也讓她從中學到了不少所謂的“規則”。

時間很快便來到了傍晚時分,程淼親自下廚,端上來六菜一湯,乍一看滿目綠色,很是清淡家常。

但兩位客人下了筷子之後,頓時目露驚色,同每一個第一次品嚐的人一樣。

而蔣軍的話引子被打開了之後,便是飯桌上,也沒停歇,更是讓程淼開了一瓶老酒給他,看得程淼搖頭。

“本來酒量就不好,您還嘴饞。”

“瞎說什麽呢!你師父當年可是千杯不醉!”蔣軍眼睛一瞪,對程淼卻是半點威懾力也沒有。

蕭、戚二人看著這師徒二人互動,不敢插嘴。

但即便再如何不舍,這頓飯還是終於吃到了終點,程淼把果然喝醉了的老爺子給扶到**去,轉頭又把即將要走的兩位留了下來。

誰讓飯桌上老頭子口無遮攔,非要去戚雲光的洞天別府一觀,更可氣的是戚雲光還一口答應了,甚至蕭長明還在裏麵拱火,直接就定在了明天。

這一環扣一環的,程淼不留下他們,這合適嗎?

讓駱胡子帶戚雲光安頓,程淼帶著蕭長明去客房,路上,程淼終於沒忍住橫了他一眼。

要不是飯桌上,這廝趁亂煽風點火,師傅再怎麽醉酒,也不至於就這麽急急忙忙地定下時間。

雖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但這明晃晃的算計,程淼還看不出來,她怎麽對得起程家這麽多年的培養。

倒是蕭長明還一路裝著傻,“程姑娘何故瞪我呢?”

“蕭會長心中有數。”

蕭長明笑了兩句,躬身道歉道:“哈哈哈——程姑娘莫氣,蕭某看你這宅子地處風水寶地,忍不住想多留幾日。隻是我這第一次拜訪,不好直言,剛巧飯桌上入口二兩白酒,頭腦發熱,這才出此下策,莫怪莫怪。

“程姑娘若還不解氣,不如讓我交些房租抵債好了。”

程淼白了他一眼,推開客房的門,“不了,我程家還不至於還要貪圖這點兒錢財,你若是想留下直言便是。師傅不愛動彈,難得遇到合心意能交談的人,他喜歡你們,我自然不會阻攔。

“況且,一開始我便是抱著兩位能與師傅結交的心思邀請,這不,房間都早便備好的。”程淼用下巴指了指房屋內。

隻見這間客房內部雖然大體還是保留著客房的簡約配置,但入門的牆麵上,卻掛了一幅裱框起來的水墨畫,是一株開得正好的桃花,緋色花瓣飄飄揚揚,和蕭長明的氣質很是相配。

蕭長明啞口無言,呆了兩三秒之後,摹地收起了那副輕佻表情,鄭重其事地給程淼行了一禮,“程姑娘,有心了。”

“你喜歡便好。”

程淼沒有多說,夜色也深了,她也要休息了。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之後,那道一直落在她背心的目光才緩緩移走,蕭長明扶著木質門框,背後客房內暖黃的燈光將他的身形拉得很長。

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忽地輕笑了一聲,展開折扇,扇動著微風,闔上木門,將最後一絲燈光都與黑暗隔絕開來。

……

第二日一早,程淼便將三人一起送出了門。

兩輛汽車前後消失在蜿蜒的山路上,程淼終於得空能好好休息一天了,連駱胡子都被她放了一天假,讓陳三牛和王狗蛋帶他去縣裏好好玩一玩。

如此一來,老宅裏便再度恢複了之前她一人時的寂靜了。

程淼在自己的搖椅旁布置了一堆零食水果,遊戲機、書本、手機都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本來拿起手機隻是想如往常那樣瀏覽一番時事,就算她不是繼承人了,手底下還是有一大堆資產需要打理投資的。

但翻著翻著,便在本地的新聞推送裏,看到了王縣長死亡的新聞報道。

官媒還是謹慎的,隻提及了他是被人謀殺,而沒有如小道消息一樣,甩鍋到那位連環殺人犯頭上。

不過提起這個,程淼便又記起自己手機上可還有王縣長和那位黃小姐的親密照呢。本來是用來拿捏他的,既然人已經死了,程淼便也從相冊裏把那幾張照片刪除了。

黃小姐對她又沒什麽用處,不如結個善緣。

做完這一切,程淼便把手機往旁邊一拋,探手拿過另一側的遊戲機愉快起來。

就在程淼開開心心享受假期的時候,蓮花縣的公安局此刻已經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葉隊長一大早衣服都沒穿周正,就急匆匆跑了過來,一進門到處都是受傷的同事,身穿白衣的醫護抬著擔架來去匆匆。

他隨手抓了一個受傷不太嚴重的巡警,張口急躁地問道:“怎麽回事?”

那巡警正按著手臂上的傷口防止流血,聞言便很快地放開了那隻壓著傷口的手。隻短短幾秒,那已經停止出血的傷口便又流出了汩汩的血液,仿佛傷口上有什麽物質在阻止傷口的愈合。

巡警便又迅速按了回去,雖然隻是短短兩三秒的時間,但足以讓葉隊長看清那道可怖的傷口,並不像是某種冷冰利刃劃出來的傷口。

從手肘一直到小臂中段,大約十厘米左右的傷口,像是被什麽猛獸的利爪給撕下了一整條血肉一般!

“葉隊,是前天送來的那個昏迷的嫌疑人,今天不知道發什麽病,從醫務室一路闖了出來,沿途打傷了好多咱們的人,現在又跑出去了。還有醫務室的謝醫生,也是第一個被她抓傷的,脖子上好長一條口子。”

葉隊長回憶起那個女人,那麽瘦弱嬌小的身體,竟然能打傷這麽多警察!

他正欲再問,一個護士走了過來,把巡警拉著走了。

同時葉隊長背後,局長也把他叫了過去,什麽話也沒說,直接把他塞到了最後一輛警車裏,同他一起坐了上去。

麵色沉入鍋底,“開車,老關和老王已經帶人去追犯人了,現在她正在縣政府的方向去,我們要在那之前趕到,把人堵下來。”

“配槍,警棍和防爆盾都在後麵,趕快走,那女人不知道是不是磕了什麽藥,根本不像個正常人。”

葉隊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看了一眼後座,是出警的最高配置了,看來確實非常棘手。

“到底什麽情況?”

“你問我?我問誰!”局長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往葉隊長頭上招呼。

“今早上一醒就嚷嚷著什麽照片,什麽孩子,媽的,鬼聽得懂。小謝湊過去問了兩句,好嘛,半尺長的指甲抬手就往上招呼,頸子上劃出老長一道口子,血都止不住,不知道能不能救過來。”

葉隊長聞言緊了緊方向盤,麵色冷厲起來。

警車鳴叫著,駛過蓮花縣的街道,在車輛特意避讓之下,警車很快便來到了預定的位點。

剛到沒多久,他們的視線中便出現了目標人物。

可那人,此刻看上去已經完全沒有人樣了!

那是個渾身是血的人,身上還罩著醫務室的白色罩衫,但此刻已經全都被血液染紅了。

而更驚人眼球的是,她身上竟然長出了一顆顆樹瘤似的囊腫!

全身上下除了臉,其他地方已經被外形惡心可怕的囊腫占滿了,仿佛她整個人就是由這囊腫組成的!

她的臉上,從那已經扭曲變形的五官七竅之中,也鑽出了密密麻麻的柳條似的碧綠葉子!

現在,僅僅隻能從她那罩衫胸前的名牌上,知曉她的身份了——黃鶯。

她沿途走來,周圍已經沒有一個人了,所有路人都表情驚恐地望著她,還有不少人雖然腿都嚇得發抖,但還是舉起手機錄下了這一幕。

黃鶯停在了縣政府門口,久久駐足。

很快,一輛輛迅速趕到的警車便將周圍圍了起來,警戒線將無關行人全部攔在兩條街以外,而手持防爆盾的警察則將整個縣政府前門全部包圍了起來。

葉隊長自然也早已各就各位,各式武器都瞄準了那個位於核心位置的“人”。

喇叭一遍遍地發出勸誡投降的聲音,包圍圈一步步縮小,但之前她在警局的破壞力有目共睹,因此移動非常緩慢。

但無論周圍的環境怎麽變化,似乎都對黃鶯沒有任何影響,她就站在縣政府的門口,那不能再稱之為鼻子的器官微微聳動著。

碧綠的枝條在空氣中微微搖擺,驅使著黃鶯行動,她的口中發出沙啞的聲音,其中飽含著某種常人難以理解的渴望與陶醉。

“孩子……孩子的氣息……”

她呆呆地向前邁出一步,但下一秒,她那被填滿了綠葉的眼眶之下,便閃爍起掙紮的紅芒。

“我殺人了……我該死……不!是他!他才該死……不是……我的,我的孩子……唔——”

仿佛其體內擁有兩個意識一般,此刻正在她的腦海中對立爭鬥,黃鶯突然發出一聲痛苦萬分的尖叫,跪在了地上。

那被囊腫侵占的手臂捂住了腦袋,仿佛這樣便能阻止那些無孔不入的話語鑽進她的腦袋。

“不要!!!!”

“殺了我,殺了我啊——!!1”

“殺了我啊啊!不要不要……我不要死。”

“逃走……我不要死!啊啊啊——”

“孩子……我聞到了……孩子的……快進去,我要……”

砰!

一顆子彈射入了黃鶯的身體,樹瘤般的囊腫嘭的爆炸開來,一蓬漆黑的**四散飛濺,將周圍的青石地麵腐蝕出坑坑窪窪的痕跡。

而黃鶯那瘋癲狂亂的動作也因此猛地一滯,她滿頭的枝條都轉向了子彈射來的方向。

手槍的槍口正冒著白煙,葉隊此刻才終於看清,那一根根枝條的盡頭,竟然是一顆顆如柳葉一般狹長而猩紅的眼睛!!

局長把發愣的葉隊猛地往後一拽,唰地下令,“開槍啊!!愣著幹什麽!”

話音剛落,早已瞄準的警察便全體扣動了扳機,霎時間,隻聽見一陣激烈的槍響,槍口噴吐著火星,將一枚枚子彈送入那個怪物的體內。

硝煙塵土漸漸淹沒黃鶯站立的那片區域,而當煙塵漸漸散去,那已經縮小了一圈,囊腫破裂無數,黑色腥臭的**幾乎將那一整塊地麵腐蝕出一個坑洞!

而即便如此,那道身影仍然佇立在原地,甚至……連一根枝條都未曾損毀。

那一隻隻猩紅的眼睛看向周圍的每一個人,沙啞的聲音從她體內**開來。

“你們……都……要死!!”

一股恐慌終於升起,彌漫在了人群之中。

“怎麽辦……”

“再來一輪嗎?”

發出決策的人看著那一動不動的怪物,抬起的手遲遲無法揮下。

而就在這時,一道雄渾男聲從眾人身後驟然出現——

“你這孽畜!竟還敢當眾害人!!!”

隻聽轟隆一聲,一柄石斧竟從天而降,烏雲般的陰影飛過眾人頭頂,而後狠狠砸在了怪物的身上!

黃鶯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仿佛被放大了成百上千倍的嬰兒啼哭,使得所有人都不得不捂住耳朵,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她頭上那些枝條竟然也被砸落了幾根,但她根本不在意,轉身便拖著殘軀化作一道黑影消失了。

“孽畜!還敢跑?!”

石斧的主人很快便出現在了眾人麵前,將那柄堪比汽車大小的石斧揮舞得虎虎生風。

拔起深深嵌入地麵的石斧便以與他那身材截然不符的速度躥了出去,口中怒喝:“別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