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龍鱗
陳金寶被無罪釋放了……
程淼放下碗筷，凝神盯著手機上的消息。
誰敢在程家眼皮子底下耍這種把戲？
當日的情形，陳金寶絕無可能不知內情。甚至以她對陳家父子的了解，何佩蘭的死，也更有可能是陳金寶在背後攛掇提出的。
不然，就依陳方寸那點兒膽子和心眼兒，決計想不出這種栽贓嫁禍之法。
但現在，陳金寶居然被無罪釋放了，在程家特意關照的情況下，仍然被釋放了。
就說明，確實沒有什麽人能拿出真實有效的證據，而且他們的辯護律師也定然不簡單，很可能根本不是蓮花縣的律師。
陳金寶父子的背後，究竟站著什麽人？
他們又到底有什麽秘密能讓那背後之人不惜與程家作對，也要撈出來一個人呢？
程淼思考著這兩個問題，目光漸漸從手機上，轉移到了此時她們所處的這座老宅之上。
一切的起因源頭，都是這座宅子。
“靈宅……靈宅……”
程淼輕輕用食指關節敲著自己眉心，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個神色各異的人臉——
陳方寸、陳金寶、何佩蘭、王縣長……
王縣長的背後又站著哪一批人呢？他驅使陳家父子搶奪這老宅，所要的是什麽？
“王縣長。”
她嘴唇微動，輕輕咀嚼著這三個字。
而後她倏地起身，調皮地給蔣軍做了個鬼臉，“師傅，我下午有事，先溜為敬。”
“去吧。”
蔣軍揮揮手，把目光轉移到了駱胡子身上。
……
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猜不出來，那當然是直接找上門去問咯。
程淼直接殺到了王縣長的辦公室，正值辦公時間，這位居然在休息室裏睡的正香。
程淼用靈氣封住了秘書的嘴，推開辦公室的門，看著那軟**相擁而眠的一對兒鴛鴦，舉起手機拍了幾張照。
相機發出哢嚓的聲音，讓王縣長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誰！！誰在拍照！林秘書呢？！死哪兒去了。”
“王縣長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程淼晃了晃手機，上麵王縣長和麵容模糊的年輕女子正睡得香甜呢。
女子也被這動靜吵得睜開眼來，待察覺眼前的景象後，她猛地尖叫一聲，拉起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身體，眼神惶惶地看著程淼手裏的照片。
“這，這是你老婆？”
她轉過頭，那表情擺明了不信。
“別亂說！”
王縣長現在是一個頭兩個大，小情人還這麽看不懂狀況，誰敢占這種便宜啊。
果不其然，程淼冷冷一笑便道：“王縣長，您這彩旗還真有些眼瞎呢，也難怪會看上你了。”
“程小姐說的是，說的是，這不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嗎，她肯定不能和您這樣的人中龍鳳相比啊，給您提鞋都不配。”
王縣長現在把柄落在程淼手裏，那是一點兒不敢頂撞，官腔都打不起來了。
隻能一邊和女人搶奪被子掩身，一邊訕訕地應和著程淼。
程淼今天本來也不是跟他耍嘴皮子的，拿了個意外之喜，便足夠王縣長老老實實說出實話了。
“把衣服穿好，我有話要問你。”
說完這句話，她便轉頭走了，多看那**兩人一眼都讓她想要洗洗眼睛，還貼心地給他們掩上了門。
“林秘書，出去吧，這裏也沒你的事了對嗎？”
一旁被憋得滿臉通紅的林秘書終於得空喘了口氣，也不敢再看程淼，腳步匆匆地便跑出來辦公室。
而休息室內，程淼剛一走，王縣長就一巴掌扇在了女人臉上，“你個蠢貨！你是故意想我死是不是！滾！”
女子捂著臉，赤著身子縮到角落裏，輕輕地啜泣起來。
被這般對待卻沒有半句反駁，垂落的發絲將她姣好的麵龐遮擋住了。
正在匆忙把衣服往自己身上套的王縣長也沒分出半分目光給她，因此，他也就並未發現那從細密的發絲之後，射出的兩道怨毒陰森的目光……
……
王縣長終於急急忙忙打理好衣服出來時，程淼已經在他的辦公椅上坐了好一會兒了。
見他出來，程淼把下巴一抬，似笑非笑地道：“坐，別客氣。”
“誒，好嘞。”
王縣長那張滿臉肥肉的臉上擠出高興諂媚的笑，提著肥碩的屁股就要往辦公桌前那張窄小堅硬的凳子上坐下。
“你當時去找陳方寸，是想讓他拿什麽東西？”
王縣長屁股還沒挨到凳子，就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嚇得跌坐到了地上。
他終於知道程淼今天的來意了，陳金寶被無罪釋放，她肯定是收到消息來找自己興師問罪了！
想到這裏，他就滿臉委屈地道：“程小姐，我我……我不知道陳金寶是怎麽脫罪的啊，我最近忙著呢，根本沒關注這個事兒，我也是今天判決結果出來之後才知道的啊。”
“我問的是，你想讓陳方寸取什麽東西？王縣長是在**忙不過來嗎？耳背？”
程淼掏出針灸包，“我剛學了幾手針灸，要不要我給你治治？”
王縣長渾身肥肉一顫，“不，不用了哈哈哈哈……”
“程小姐您這話說的，我哪有讓陳方寸取什麽東西啊，那不是泉水村被列為貧困縣好多年了，這一直不管他們，我會被上麵問責啊，您說是吧？”
“別和我打官腔。”程淼雙手撐著桌子，上半身微微傾斜俯視地上的王縣長，雙眸不帶半分笑意。
“我問你答，你要是不老實，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老實，但就不那麽舒服了。”
刹那間，王縣長仿佛回到了被那位大人找上門來的那天，那人和此時的程淼身上傳來的壓迫感簡直一模一樣！
他不自覺地戰栗起來，仿佛正深陷某種不可自拔的幻象中。
“冷靜——”
忽得，一個不知從何處飄來的聲音帶著冰塊似的涼意鑽入了他的大腦，讓他一下子回過神來。
而下身……也漸漸飄上來一陣溫熱的臭味。
“嗤。”
程淼嘴角泄露出一絲譏誚，她縮回了舒適的椅子上，“說吧，我不想跟你浪費時間，不想從縣長位子上被擼下來，你就乖乖交代。”
“否則，單憑這張照片，你就當不了這蓮花縣的縣長了。”
不知道是方才被嚇得失禁的原因，還是因為程淼所說的權勢力量，王縣長權衡一番之後，終於還是放棄了抵抗。
他癱坐在地上，頹喪地說道：“我……我是被一位修行者大人找上門的，他讓我去泉水村取一片龍鱗，而且這個過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或是起疑。”
“事情若是辦成，他就許諾讓我升遷，程小姐您也知道，我已經在縣長這位置上做了十幾年了，我真的……”
“就算沒有我程家，就憑你這公飽私囊的樣子，你也遲早被擼下來。”程淼翻了個白眼。
“所以你就借陳方寸的手去取？龍鱗在哪兒？”
“龍鱗，我也不知道啊，那位大人隻說是在活泉附近，沒說具體位置，所以陳方寸才準備把您那宅子搶過來，這樣他找起來也不奇怪。”
聽了王縣長的話，程淼又想起了那個泉水村的傳說。
現在有了修行者的參與，這個傳說看來不止是傳說了。
程淼百無聊賴地用手指輕輕戳了戳自己的腦袋，繼而問道：“那個人是誰？陳金寶被無罪釋放也是他暗箱操作的？”
“這我是真不知道了啊，自從上次我從您那兒回來，給他匯報了這回事，他就沒再找過我了。陳金寶是怎麽出來的，我也是真不清楚。我知道的都給您說了。”
王縣長一說起來，就不免悲痛於自己徹底無光的仕途，現在是聲淚俱下，沒有半點摻假。
程淼看他這樣子，估計也是問不出什麽來了。
她一腳蹬開愈來愈靠近的王某，站起身來，“你最好都已經交代完了，若被我日後發現你有什麽隱瞞，你知道後果的。”
“不會不會不會！”王縣長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讓人不由得懷疑他天靈蓋下麵究竟是腦子，還是漿糊？
“日後他若是再聯係你，第一時間告知我。”
“好的好的好的，我一定立馬告訴您。”
王縣長一臉諂媚地從地上爬起來，晃著濕漉漉的褲子送程淼出去，臨離開前，他問道：“那這照片——”
“想要？”程淼把相冊調出來，在他麵前晃了兩圈，臉上浮出一抹戲弄的笑容。
“那就要看你能給我帶回來什麽有趣的消息了，一條消息，一張照片。”
“呃——”王縣長身形一滯。
程淼被他這滑稽的表情引得一笑，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留步，王縣長，你現在的形象可不太適合出現在人前。”
……
而就在程淼這邊正在套消息的同時，蓮花縣附近某個偏僻的地方，緩緩駛來了一輛價值不菲的黑車。
黑車緩緩減速，停在一處山崖附近，而後車門打開，從裏麵嘭地滾出了一個被綁住的男人。
男人身上綁著結實的尼龍繩，繩頭捏在一個從車後座裏出來的壯碩男人手上。
那人將被綁人頭上的黑布一把扯下，露出的竟是陳金寶的臉！
陳金寶被突然亮起來的環境刺得睜不開眼，但他很快便沒有心思與陽光做鬥爭了。
因為下一秒，一股強烈的失重感出現，呼嘯的風灌入他的大腦與口腔，讓他發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
當尼龍繩被繃緊，繩頭依然牽在肌肉男的手上，一個成年男子加重力加速度產生的力量，竟然無法對他產生任何影響！
仿佛那掉下去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兒。
而在山崖下，下墜終於停止，陳金寶嗓子在方才那一秒鍾的時間裏喊啞了，但他沒心情關注這些小事。
隻見他顫顫巍巍地睜開眼，落入眼簾的是麵前土黃的石壁，是身下洶湧的激流。
人類對高空和死亡的恐懼在這一刻將他折磨得崩潰，他用著嘶啞的嗓音向山崖之上的人求救。
“救命！洪大人，求您別殺我，我我給您當牛做馬，我上刀山下火海都行，求您拉我上去吧！！”
這聲音傳到山崖上，鑽進了車內。
一道白煙緩緩地從車窗內飄了出來，與之一起的還有一隻修長優雅，骨節分明的右手，大拇指上套著一個清透碧綠的翡翠扳指。
“陳金寶，我很欣賞你。”
車內的男人緩緩說道，伴隨著雪茄的白色煙圈一起飄到陳金寶惶恐的大腦中。
“你夠狠心，也夠聰明，所以我把你救了出來。”
“謝謝洪大人賞識，我一定不負大人的期望——”陳金寶顫抖著聲音喊道。
“但是你沒良心，你父親對你可是仁至義盡，可惜你在審訊室裏半分猶豫都沒有，便將罪惡全部拋給了他。”
“這讓我很惶恐啊，陳金寶，你說，我應該如何打消對你的疑慮呢？”
陳金寶此刻大腦飛速運轉，這個問題要是答得不好，他分分鍾就會被扔下去，屍骨無存。
但無論他如何思考，都想不到如何能讓上麵那位對自己這樣一個有前科的人放心。
他正猶豫著，可上麵那位似乎已經沒了耐心。
尼龍繩突然又鬆了一段，陳金寶再度被重力向下拉扯了好一段距離，直接將他嚇破了膽。
他立馬哭喊起來，什麽都不顧了。
“我，我發誓，我絕對不會背叛您的洪先生！您怎麽對我都可以，您可以在我身上放監控器，您可以派人隨時監視我，我絕對不會背叛您的！我發誓啊啊啊——洪大人，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而且我那也是為了日後能把我爹救出來才那樣做的啊！不然我們父子倆都進去了，那不是徹底完了嗎？洪大人，我也不想的，我也是為了我爹啊！”
“求您了——求您——”
陳金寶聲音越來越小，頭上因恐懼而流出的汗水幾乎將他整個人濕透。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尼龍繩終於開始緩緩向上提起，陳金寶被拉了上去，接著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呼呼……謝，謝謝大人不殺之恩。”
“不用謝，希望你能永遠記住今天，今後你就在龍二的手下做事吧，程家那位小姐，就暫時不管她了。”
那帶著翡翠扳指的手將雪茄丟掉，緩緩縮回了窗戶。
裏麵傳來一聲：“開車。”
黑車便在一陣尾氣與煙塵中，駛離了此處，隻留下了名為龍二的肌肉男，以及渾身脫水還被像狗一樣牽著走的陳金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