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中秋宴

殘月漸圓。

中秋這日,闔府上下喜意洋洋。

雖忌諱著東宮太子病重,一切從簡,但人來人往是笑吟吟的,本身便有了過節了模樣,也不在乎那些撐場麵的東西了。

“裴側妃遞來消息,說是入暮時分殿下和王妃便會回府了,酉時正在藏菊亭參宴,叫主子別誤了時辰。”緋紫手巧,不過片刻便給她挽了個端莊又好看的發髻。

“例來宮中宴會都要久一些,等殿下回府,隻怕都夜了。也不急這一時。”顧青昭正描眉,她左看右看,都覺得不妥。“拿玉藻膏來。”

“主子生就柳葉細眉,這描得不是挺好看的嗎?”

“好是好,卻不妥當。”

早早便聽聞幾個院裏的小主子們為了中秋宴苦練琴藝舞技,就連齊側妃也整日背中秋團圓的詩呢。

她一個什麽才藝都沒準備的,還是平庸些好。

酉時初,藏菊亭內除了上頭為端王和端王妃留下的寶座外,底下便都齊了。

連從來不曾露麵的楚夫人都難得出現。

“你也來了,身子可好些了嗎?”裴側妃關切了一句。

楚夫人一襲秋香色裾裙,容貌在這一眾人中不算出挑,卻難得氣質清雅,麵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淡淡笑容與白孺人交談。

說是交談,也是白孺人不斷問著,她則禮貌回話,不曾因出身懸殊而不待見白氏,也不會因為白孺人受寵就自降身份巴結,總之,是處處給人舒適之感。

聞言,她便緩緩起身,福了一禮,“已經好多了。”

“如此便好,日後你也要多出來走走。你一個人住在茯苓院,總是孤零零的。”

“是。”

顧青昭不動聲色瞧了她一眼,卻怎麽也不能在前世的記憶中搜尋到這人。

按理說,她是入府最早的,雖然不得寵,可也是有體麵的夫人。他日端王登基,再不濟也是婕妤往上走。

可前世端王登基後的後宮中,似乎並沒有一位楚姓的嬪妃。

難道這中間出了什麽差錯?

“顧孺人悶著想什麽呢?”不知何時,對麵的薑芸投眼過來,“聽說前幾日殿下去芙蕖亭賞花時,偶遇了顧孺人。”

她特地咬重了“偶遇”二字,話中帶刺:“隻可惜殿下似乎一直未想起妹妹來,妹妹不會怨怪殿下罷?”

她話音未落,周圍人打量的目光便投了過來。

顧青昭入府四月,卻從未侍寢,誰不把這當笑話聽。

“薑夫人這話好生奇怪,我未見殿下就要怨怪,那薑夫人日日彈奏長門賦,豈非是暗指被殿下拋棄,埋怨於殿下。”薑芸如何比得了齊側妃和白孺人受寵,心有不甘時便愛掉些酸書袋子,奏些靡靡之音。

顯然,薑芸不止嫉妒心強,還定力不足。

顧青昭一句話便叫她破了功。

“你胡說什麽呢?”她怒瞪著顧青昭,又有些心虛。

“不過隨口一說罷了,薑夫人何必如此激動。”顧青昭微勾唇角。

“你……”

“行了,都別說了。待會子殿下來見著了,成何體統。”裴側妃冷眼一瞥,看向她,“姐妹之間,最要緊的便是和氣了。何必為這些小事鬧個不休。”

“是。”顧青昭笑眯眯應了,卻不以為然。

方才薑芸挖苦她的時候,怎麽不想著要講和氣?

齊側妃也看出裴氏護著薑芸,便說道:“裴姐姐說的對,不止姐妹間要和氣,咱們待殿下也得心誠才是。薑妹妹這長門賦可不吉利,若是哪日殿下從蘅蕪院外頭過,不知曉的,還以為是裴姐姐所奏,認為姐姐對殿下心有不滿呢。”

裴側妃臉色幾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齊妹妹倒是愛說笑,我素來不愛奏琴,殿下是曉得的。”

她噙著笑,看向薑芸,“你喜歡彈琴是不錯,哪日也奏給本妃聽一聽?”

話語裏分明帶著威脅。

薑芸驚恐不已,“妾身……妾身技藝拙陋,恐汙了側妃娘娘耳朵。”

“無妨,本妃愛聽。”

薑芸便抖得更厲害了。

“哼,她就是欺軟怕硬。”趙氏兀自與顧青昭說著,“裴側妃管束蘅蕪院最是嚴厲,這下有她好受的了。”

顧青昭淡笑不語,趁著舉杯喝茶時,悄悄又打量了楚夫人一眼。

她依舊是淺淺笑著,不主動與人搭腔,也不惹事。所有人與她,似乎也沒有什麽糾葛恩怨。

一個獨自居住,又在所有鬧劇發生時置身事外的人,到底能發生什麽事情呢?

秋風習習,藏菊亭內雖是各自交談著,可最要緊的端王不在,怎麽看都是冷清的。

直到夜深了,才有耀眼的宮燈伴著長長的儀仗隊從遠處朝著這邊來。

“殿下和王妃已經到前門了!”

這一聲響似是清水下油鍋,片刻便叫藏菊亭內沸騰起來。

妃妾們個個連忙打理起妝容,整理起服飾。

唯恐哪處錯亂。

就連素來冷傲嚴肅的裴側妃都綻放了笑顏。

可等兩人到前了,卻見端王蹙著眉,臉色不大好的樣子。

端王妃則是抿著唇,舉止間透露著緊張,一副做錯了事情想說什麽又不敢說的模樣。

這唯唯諾諾的模樣,倒是白瞎了她那一身的親王妃華服。

顧青昭一邊疑惑,一邊隨著眾人行禮問安,“殿下萬福,王妃萬福。”

端王大步流星走到主位上坐下,一聲不吭。

王妃強撐著笑臉,“起來罷。”

眾人回了座位上,都是滿肚子的困惑。

亭內有片刻的寂靜。

最終還是裴側妃端起酒杯來調和氣氛。

“殿下一路辛苦,今日中秋佳宴,妾身攜妹妹們恭祝殿下萬事亨通,諸凡順遂。”

端王聽著這些吉祥話,麵色也舒緩了一些。

“今日你們久等了,明日各院都有賞賜。”

一杯酒下肚,他便起身,“宮宴喝多了酒,本王便不陪你們了,王妃留下一同慶賀罷。”

說罷,便提前離了席。

可憐許多人精心籌備的才藝都尚未登台,一時間,個個都耷拉著臉。

“王妃,殿下究竟是怎麽了?”白孺人蛾眉緊蹙。

“沒什麽,宮中應酬多,殿下不勝酒力罷了。”王妃掩飾道,隨即又警告眾人:“這幾日沒事便不要煩擾殿下,也莫要四處追問這些有的沒的。”

其他人都迫於威懾乖乖不說話,齊側妃卻是個不怕的。

“中秋佳節,殿下都沒說我們什麽呢,王妃倒冷言冷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