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好馬都是被馴服的
袁許一愣，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原來她也是個欺軟怕硬的。
沈星鸞自然讀懂了他這個眼神的含義，心裏越發煩悶。
既然話不投機半句多，索性懶得和他交談。
她微微閉眸，開始考慮一會兒要做的事情。
這些日子雖然都待在宮中，但功課卻是沒少做，主要就是惡補了各地關於傳染病的案例。
首先要將易患病的人群隔離開，減少被傳染的風險。
從理智的角度來講，東廠這一點做得並沒有錯。
而這些人之間也要注意消毒，輕微病症和重症也要分批管理。
還要分派人手記錄他們身上根據不同藥物所產生的反應，或減輕或加重的。
大到研究清楚它的傳播途徑，以及如何預防杜絕。
小到日常飲食，甚至排便，這些往往都是珍貴的參考信息。
“嘩啦嘩啦！”
兩人雖沒有說話，但馬車裏響起書本翻頁的聲音。
袁許就坐在沈星鸞身邊，在小桌上寫著什麽。
馬車就這麽大，兩人又隔得這麽近，沈星鸞想不看都不行。
她餘光一掃，清晰地瞥見了袁許筆下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忍不住嘴角直抽。
袁許的字應該是行書，造型奇特，筆鋒飽滿而犀利。
字是好字，但它有一個缺點...
看不懂！
沈星鸞的字醜是醜了點，但至少能看懂吧！
感覺袁許筆下的藥方，從頭到尾，也不管多少個字就一筆寫成！
除了他自己，到底有哪個患者能看出這寫的是啥？
即便是同為醫者的沈星鸞，也隻能偶爾從摻雜的幾個關鍵字中，連蒙帶猜出這張藥方的內容！
可能世上每個大夫都有一套自動加密的文字吧！
沈星鸞顯然還沒到那個境界，所以她默默在心裏打定主意，下次在人前寫字時也按這個畫風來，至少挺唬人的。
對麵的袁許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看了一眼。
沈星鸞立刻假裝無事，移開了視線。
而袁許雖然整理著手中的資料，但餘光始終注意著沈星鸞。
他之所以願意幫沈星鸞，可不完全因為純妃那邊的壓力。
沈星鸞做出的那些藥他都看了，雖然沒用什麽名貴的藥材，可製作配方十分巧妙，和太醫院的人完全不是一個路數。
這讓他感覺很有趣兒。
沈星鸞的醫學天賦更是毋庸置疑的，這也是他為什麽和陛下說要收她為徒的主要原因。
難得遇見好苗子，他實在不想浪費。
隻不過，有本事的人自然也有脾氣。
兩人見麵不過三次，沈星鸞就已經將她的離經叛道展現得淋漓盡致，和九年前傻乎乎的樣子判若兩人。
又是假扮太監、又是威脅人、剛剛一見麵還敢對自己動武！
幸好他是個君子，不會和一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沈星鸞若真能在這次瘟疫中幫上自己的忙，那他不建議好好培養一下，自己的醫術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學的。
但沈星鸞這次見麵似乎對他有很大偏見，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惹著她了。
幫了她這麽大個忙，一點感激都不配得到嗎？居然還想動粗！
好馬都是被馴服的，他就不信這個邪了！
想到這裏，他隨手抽出了一本厚厚的冊子丟了過去。
“哎呀！”
沈星鸞一邊捂著被砸的額頭，一邊對他怒目，“你要幹嘛？”
袁許道：“這是此次瘟疫的病例觀察記錄，好好看一看，免得到了那裏丟我的臉。”
沈星鸞斜著他，心裏罵了一句，然後低頭翻看。
冊子上標明了日期，每個患者的年齡、性別、身體狀況等，包括他們身上出現了怎樣的並發症，都記錄得很詳細。
隻不過第一頁就是袁許親手記錄的內容，盯著上麵龍飛鳳舞的幾行字，沈星鸞微微皺眉。
“看不懂嗎？”袁許笑眯眯地問了一句。
沈星鸞不想在他麵前示弱，梗著脖子道：“有什麽看不懂的！”
話雖這麽說，但她一點不敢大意，隻能對照著後麵那些人寫下的內容來猜。
她看得聚精會神，完全忘了時間，隻覺得一會兒的工夫馬車就停下了。
袁許帶著她下了馬車，前方就是重兵把守的北郊營地。
袁許解釋：“現在各路入京的官道都設了關卡，但凡是蜀地過來的，會被直接送到這裏，可進來容易再想出去可就難了。”
難民們一路顛沛流離，現在被強製關在了這裏，身邊還有人不斷患了瘟疫，情緒自然易怒。
每當有發生口角，或者衝動打架的，就會由軍隊出麵鎮壓了。
看著外圍那些嚴陣以待的士兵們，沈星鸞都能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壓迫感。
兩人剛剛走近，就看見營門口似乎有兩夥人正在爭吵。
“你們到底是怎麽做事的？緊急所需的藥品我們幾天前就已經報上去了，結果你們現在才把物資送過來，而且還少了這麽多！這差事當初可是你們惠豐堂自己討下來的，現在這是糊弄誰？”
袁許麵色微沉，因為他認出了青年，正是他們太醫院的人。
而正在和青年爭吵的好像也是個年輕公子，身後停著幾大車貨物，各自貼著三個大字——惠豐堂！
事關疫情的醫用物資，沈星鸞也忍不住緊走了兩步，結果卻看見了熟人。
耿衝賢正坐在馬車上，一臉別人欠他錢的苦大仇深，罵道：
“到底是哪個王八蛋不講理？惠豐堂的確負責藥品的供應，但你們也真是不客氣，獅子大開口，我們的貨又不是大風刮來的，當時說好會支付一半的訂錢，這藥材像流水一樣地運過來，結果你們連一個銅板都不給！鐵公雞嗎？朝廷的錢都讓你們這些人中飽私囊了！”
雙方你說你的理，我說我的理，吵得不可開交。
袁許這時趕了過去，他自然是太醫院這邊的人，朝著對方一施禮。
“耿二公子，今天怎麽是您親自押送貨物呢？”
耿衝賢一見是他臉色變得更差了，“老子罵的就是你！肯定是你在背後搞的鬼，串通好了在這大發國難財...”
他的話說到一半兒戛然而止，因為剛好看見了跟袁許一同前來的沈星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