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對峙
宮燈掉落在地上,山霽月猛地轉過頭,卻被人掐住了脖頸,抵在了身後的宮牆上。
山霽月這才看清,掐住她的是咬牙摻恨的山聞池,她不斷地掙紮著,拚命地要掰開他的手指。
“誰讓你過來的!”他盯著她,雙目陰沉。
山霽月已經有些喘不過氣了,窒息的痛苦讓她胡亂拍打著手,卻軟綿綿的沒什麽力氣。
“我……我,走錯了……”她磕磕絆絆地說。
山聞池又用了兩分力,說:“你走錯路,從清寧宮走到了冷宮?”
山霽月疼得落下兩行淚,好像下一刻就要斷氣,目光有些渙散,“我,我不認識路……”
山聞池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掐著她像一隻將死的螻蟻,沒有半分憐憫,“好、好疼啊……放,放開……好疼……”
喉頭滾了滾,山聞池驀地一怔,鬆開了手。山霽月虛脫般靠在背後的牆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故地重遊,這感覺真是壞透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被囚禁在桐花台的日子,身邊還是那兩條鐵鏈,仿佛下一刻就要再扣在她的手腕上。
她好像被火燒一樣驟然縮回手,山聞池已經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底的輕蔑一覽無餘。
這種睥睨的眼神,他看朝臣、看百姓、看宮人,但從來沒有看過山霽月。
他是真的沒有認出自己。
下一刻,山聞池不耐煩地說:“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快滾。”
山霽月暗自咬緊後槽牙,按捺下心底的暴躁和恨意,她撐著地站起來,身上的裙裳都已經髒了,後背還疼得厲害。
一陣陣的疼,讓她走路都有點踉蹌,她看著山聞池,壓製住心底的怒火,道:“臣女不過走岔了路,聽見芭蕉聲瀟瀟,心中好奇,才進來看看。”
山聞池麵無表情地道:“皇宮裏最不需要的就是好奇,走好你的路,才活得長久。”
山霽月低頭,道:“是。”
她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了,也不敢明著忤逆山聞池。
山聞池卻道:“你和你哥哥,鎮國公世子,朕欽點的狀元郎,真的一個比一個膽子大、一個比一個不怕死。”
冷宮裏森冷,山聞池的目光同樣陰沉,看她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她很不喜歡這種目光。
但山聞池沒有多停留就走了,山霽月一邊出去,一邊拍了拍身上的灰,脖頸還疼得厲害。
她抬腳出了宮殿,方才那個宮女還依靠在門框上,說:“你運氣不太好,他平常也不怎麽來,沒想到居然被你碰上了。”
宮人口中的“他”自然是皇帝,但她語氣裏沒有半分恭敬,對皇帝這樣,對山霽月也這樣。
山霽月笑著問:“他不是皇帝嗎?”
“他是這裏唯一的客人。”
山霽月也看出來了,這裏平日就是渺無人煙的樣子,宮女太監都不敢來。
“那這裏從前的主人呢?”
宮女頓了頓,說:“我不知道,我來到這裏的時候,這裏已經空無一人,隻有那副鐵鏈在這裏。”
山霽月沉默了,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冷宮,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等她回到清寧宮,宮女們都大驚失色,帶著她往偏殿走,詢問她怎麽會弄成這樣,她說:“我去了桐花台。”
等她坐到銅鏡前才知道宮女為何害怕,因為她灰頭土臉的,發髻上都是蜘蛛網,裙子也髒了。
更可怕的是她的脖頸,深深的淤青,像繩索一樣套在她的脖頸上,久久散不去。
宮女替她撥蜘蛛網的手指微微一僵,才說:“您平白無故去那種地方做什麽?聽說那裏……”
她壓低了聲音,說:“那裏鬧過鬼。”
山霽月麵色不改,她今天這樣回來,明天太後肯定就知道她去過桐花台了,既然瞞不住,索性破罐子破摔。
她問:“桐花台之前,住過什麽人嗎?”
宮女咽了咽口水,也顧不上幫她整理衣裳了,問:“您怎麽忽然問起這個了?”
山霽月說:“聽宮人說的,有些好奇。你和我實話實說就好了。”
宮女似乎有些顧慮,但又怕山霽月責罰,過了許久才說:“住的是陛下的姑姑,從前的攝政長公主。”
“我好像聽說過她。”山霽月卸下發髻上的釵環,風輕雲淡地說。
宮女壓低了聲音,小聲道:“她犯了大錯,被陛下打入冷宮了。後來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地就死了,好像就是桐花台的惡鬼索命,連陛下都被嚇到了……”
山霽月稍稍挑眉,宮女怕她不信,又道:“她死後陛下找了好幾個僧人去桐花台作法,最後也沒什麽用,最後那些妖僧都被處死了。”
山霽月側目,問:“作法?為何要作法?”
宮女有些不太清楚,說:“興許是滅鬼除妖吧,反正神神道道的。”
山霽月沒有再多問了,好像隻是隨口詢問幾句,並沒有深入了解。
山霽月猜得不錯,第二日起身,她陪太後禮完佛,太後就有意無意地問起:“聽說你昨日去了桐花台?”
她麵不改色地道:“走錯路了,不知不覺地進去,臣女日後會謹言慎行,不給您添麻煩。”
太後撥著手裏的佛珠,說:“桐花台是冷宮,有些髒東西,無故就不要去了。”
“臣女省得。”
太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漫不經心地打量,過了一會兒才說:“宮人有沒有告訴你,桐花台裏住的是誰?”
山霽月沒有隱瞞,道:“聽了一耳朵,是攝政長公主。”
“她?”太後輕笑開,手裏的佛珠撥得更快了,眼角的褶子也越發深,道:“她怎麽會住在桐花台?”
“她的一座府邸有一座坊那麽大,裏麵寶玩玉器數不勝數,她怎麽可能住在桐花台?”太後道。
“攝政長公主,自皇帝登基那一日起,就香消玉殞了。”
山霽月微微一怔,不動聲色地看著她,好像有些聽不懂太後的話。
太後卻看著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岔開了話題,道:“你手腕上的白玉菩提倒是不錯。”
山霽月低下頭,是觀書絕送她的手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