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鎮北王府的馬車來了又去

侯府內宅,碧落軒。

就在聞玥和宋澗偷著見麵時,聞萱從祖母那裏回來,一進自己院子,就吩咐關上院門。

“隻要不是老太太房裏的,誰都別放進來。”

“是。”

兩個小丫鬟應了,認認真真站到院門兩邊,像是兩樁小門神。

聞萱看著她們,眼裏浮起幾分暖意。

在武安侯府,她身邊這些丫鬟婆子,都是極好的。

別人暫且不提,她房裏一共四個貼身丫鬟,蝶兒、蟬兒、虹兒和蠻兒,這四朵金花都是她母親陸氏在世時為她所選,每一個對她都忠心耿耿,又都身懷技藝。

蝶兒聰慧伶俐,頗有急智,又能識文斷字,是高門大戶中都少有的文婢;

蟬兒祖上是開醫館的,深得家傳,醫術精湛;

虹兒有一雙巧手,女紅刺繡做得極好,還在妝造上有不俗造詣,她不僅能為聞萱琢磨出各種新穎好看的妝容,還能利用胭脂粉黛把人塗抹成麵目全非的模樣,這手法和易容術也差不了多遠;

蠻兒是聞萱父親舊部之女,雖為女兒家,一身拳腳功夫卻極為紮實,又輕功了得。

這四個丫鬟自小與聞萱一起長大,和她的情分早已超過主仆,堪比姐妹。

重生前她遠嫁北疆時,帶的陪嫁丫鬟便是她們四個,但在出京後遇到悍匪,當時學過拳腳功夫的蠻兒為了護她誓死抵抗,終究不能以少勝多,被一劍斃命,混亂中她被單獨掠走,和其他三人失散。

之後她被裴璋救出匪窩,她跪在地上哭求裴璋派人尋找她們,最後卻隻找到了三個姑娘被賊人輪番淩辱過的屍身,而蠻兒屍骨無存。

這筆賬計在宋澗頭上,她會一點點和他算。

進了屋裏,蟬兒和虹兒伺候聞萱脫了見外客的大衣裳,她一身輕的歪在軟榻上,喝著蠻兒端來的梨湯。

隨即,聞萱輕輕揮手,讓蟬兒、虹兒和蠻兒先退出去。

“大姑娘,你怎麽就忽然不想嫁給鎮北世子了?”蝶兒湊到她身邊坐下,給她揉腿。

聞萱垂著眼眸,盛了口梨湯放進嘴裏,微涼的湯水浸潤著她的喉嚨,也為她去了三分焦頭爛額的火氣。

見聞萱沉著眸沒有回答,蝶兒換了話茬道,“剛才您沒給二姑娘臉子,她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但奴婢覺得您沒做錯。”

聞萱輕笑一聲,目光冷冽又堅定,緩緩道:

“以前的事是我錯了,以後我絕不會再讓聞玥和宋澗從我這裏得到分毫。”

蝶兒聽得一怔,她沒想到自家姑娘忽然就改變了態度,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不過,她喜歡這樣利落幹脆的姑娘。

“再過幾日就是祖母六十大壽,父親不在京中,長房沒有主母,那就得由我這個嫡長女代表長房給祖母祝壽。因此我準備的壽禮,必須要拿得出手。”聞萱神色認真道。

她這一說,蝶兒就想到聞玥前幾日來房裏說過的話,皺著小臉道,“二姑娘給姑娘推薦的那家古董鋪子,說是有前朝的文物珍寶,但奴婢總覺得,那家鋪子不可靠。姑娘要給老太太選壽禮,還是別聽二姑娘的為妙。”

聞萱想起前世時聞玥為了讓她在壽宴上出醜所做之事,這推薦給她古董鋪子便是聞玥設的局裏其中一環。

她嘴角的笑意陡然變淡,抬起頭,眸光清澈而冷冽,與她往日的溫柔似水不同,卻讓蝶兒莫名安心,“她一個上不得台麵的人,推薦的也自然是上不得台麵的地方,我們長房當然不能聽她的。”

說罷,她對蝶兒勾了勾手指,示意蝶兒附耳過來,“你這般做——”

……

鎮北王府的馬車在武安候府正門前停下,車裏的人卻並未下車。

裴璋端坐在車坐上,手裏攥緊了那塊玉佩。

前世的記憶如同一場暴戾的風雨,將他的思緒吹亂。

“裴璋,我喚你一聲夫君,就是真心實意待你,可你把我當成什麽?是擺設,還是一件你想拋棄卻拋棄不了的髒東西?”

“你不能這麽對我,我也是有心的,我也會痛的。”

“你帶我去騎馬吧,我們像真正的夫妻一樣可以嗎?我想抱著你……”

那時的聞萱情真意切,他卻以為她隻是花言巧語在騙他。

兩個人因此同床異夢。

他記得,有一日聞萱終於再也不能忍受他的無情:

“到底要如何,你才能原諒我?”

她痛心疾首地一遍遍問他,淚水流了滿臉。

他胸口那個地方脹痛得厲害,當時的他卻不知道自己為何痛。

他以為那是憤怒,其實隻是對她的心疼。

而對她的回應,他隻有冷若冰霜的一句,“你配得到我的原諒嗎?”

你嫁給我卻愛著別的男人,你配得到我的原諒嗎?

說出這句話時,他的心也在滴血。

聞萱臉上的神情空白了許久,然後,她才對他露出淒慘至極的一笑,“我明白了。”

很久很久之後,宋澗以朝廷欽差的身份帶人圍了鎮北王府,在大火燃燒起來的那一刻,他聽到她聲嘶力竭的一聲聲對不住,他痛心斷腸,想跑過去捂住她的嘴——

他要的不是她的對不住,從來都不是。

即便她曾經在兩個男人間搖擺不定,即便她心裏有過宋澗,他也絕不能失去她。

他應該做的,是早早將那個惡心的小人從她心中連根拔起。

“世子爺……”

孫姑姑試探的輕喚拉回了裴璋的思緒,他斂住震顫不已的眸光,幾乎要將母妃留下的玉佩捏碎。

這塊玉前世時他並未送給聞萱,今生他想送給她,她卻不收了。

他真想衝進鎮北王府,衝到聞萱麵前,拽著她的手,用蠻力把玉佩塞進她手裏。

他想逼迫她發誓,從此以後隻想著他一人,絕不再看宋澗那個狗雜種一眼。

但他不能這麽做。

因為這麽做了,隻會像前世時一樣把她越推越遠。

“走吧。”半晌,他低聲道。

孫姑姑愣了一下,對他一會兒來一會兒去的實在摸不著頭腦。

但見他神情冷峻深沉,孫姑姑也不敢多問,隻能掀開車簾讓車夫調頭。

鎮北王府的馬車來而複返後,有門房告知家仆。

家仆去了壽安堂向黎氏稟告此事,恰好聞萱正在黎氏這裏。

“鎮北王府的馬車來了又走了?”黎氏蹙眉,看向聞萱。

直覺告訴她,鎮北世子一定在馬車上。

聞萱低著頭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黎氏讓那名家仆退下,又對聞萱道,“你的婚事無論是留是退都不能草率。來日就是我六十大壽,到時鎮北世子會到場為我慶賀,你可以與他接觸一番,看看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再做決定也不遲……”

剛好走到外間的聞玥聽到這番話,眼珠子轉了轉。

擺過晚膳後,聞萱向黎氏告辭,帶著蝶兒走出壽安堂時,聞玥跟了出來。

“姐姐,你還在生妹妹的氣嗎?”聞玥衝她笑得乖巧無害。

聞萱神色淡淡,“二妹妹大概是弄錯了,姐姐從未生過你氣。”

聞玥頓了一下,轉而說起為黎氏祝壽的事,“姐姐可選好給祖母的壽禮了?”

聞萱將她眼裏的試探之意看得分明,莞爾一笑道,“妹妹推薦的古董鋪子裏有不少好東西,甚合我心意。我準備就在那間鋪子裏選件極好的,給祖母做壽禮。”

聞玥聽了這話,眼睛一亮,笑得更加乖巧,“姐姐能看上妹妹的眼光,是妹妹的榮幸。”

她心裏卻道,聞萱你果然中計了,我就等著看你在祖母壽宴上成為笑話,到時在眾目睽睽之下狼狽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