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私語

寧瑪靜靜躺在醫護**,周圍靜謐而愜意,室溫不高也不低,空氣裏沒有異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平靜的氣息,很好聞,像是微風拂過鬆林。

剛剛的熱水流轉到胃部,帶來由內而外的熨帖,渾身上下透著舒展,猶如躺在雲端般放鬆。

不過最賞心悅目的還是坐在離床頭不遠的女人,從仰躺的角度看去,是一張無可挑剔的側顏。

不知道為什麽寧瑪此刻很想有交流的欲望,如果說一個男人在遇到心儀的對象時大腦的活躍程度會比平時高幾個量級,那此刻表現欲尤其旺盛。

正考慮怎麽打破沉默,沒想到反而是女人先開口:“你是來旅遊的?”

“算是吧,”寧瑪模棱兩可說道。

果然女人覺得這個回答很奇怪,不滿地回道,“什麽叫‘算是’?我覺得你不是來玩兒的,那是來工作?”

寧瑪想起自己“護珠人”的身份,這一層絕不能讓其它人知道,輕鬆說道:“一個人出來轉轉。”

“你家是哪的?”女人看似隨意換了個話題。

“家?”寧瑪想著一個異國的城市,不過還是就近說了一個地名,“噢,我是長都人。”

“長都?”女人瞟了躺在**的寧瑪一眼,“不像,我感覺你在瞎扯,特別是你們男人都喜歡習慣性說謊。”

被拆穿也隻是嘴角往上一翹,倒是愈發覺得身子有些燥熱,剛才喝的那杯是水?是茶?難道是鬆茶?

寧瑪揶揄調侃道:“不是都說男人一般在三種場合絕對不會吐露真話嗎?”

“哪三種?”成功勾引起女人的興致,隨即問道。

“第一種呢,酒桌上的話幾乎沒有真的,”寧瑪伸出一根手指,頭有些發暈。

“第二種呢?就是在職場上,老板給員工畫大餅,”說著比出“三”。

“那第三種呢,就是眼下這種情形,”說著微微一笑,小房間內,一男一女,四目相對,而且男的這會兒口渴得厲害。

“嗤,”女人反應過來,也算經曆過初經人婦,順其自然難免不會想偏,旖旎的氣氛越來越濃,“不和你扯了,你這人看著很正經,沒想到車開得倒是飛快。”

聽到如撒嬌般的婉拒,寧瑪感覺自己手心浮起一片潮紅,尤其是在幾乎伸手可攬的距離,似乎隻要下一步就能抱入懷中。

“不過我覺得你應該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女人幹脆側過身子,麵對**的人眼角眯成彎月,“說真的,你到底來這兒是做什麽的,肯定不是旅遊,抱著來耍目的的客人我見多了,都是一副初到陌生環境東看看西看看樣子,你呢,反而像回家似的輕鬆。”

“有嗎?”寧瑪笑著反問道,“說不定我是本地人呢?”

“切,本地人可不會住五星級酒店,”女人擺出一副不信的表情,“你就吹牛嘛”。

寧瑪又一次含笑,決定主動出擊,“那你呢?一直都在這兒嗎?”

“我啊?”女人巧笑嫣然說道,“說了怕你浮想聯翩噢,畢竟酒店隻有這麽大,”說著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噢,是嗎?”寧瑪撐著半坐起來,不覺間拉近兩個人空隙,“不過我的想象力倒是一直都不錯。”

“嗬,”女人不屑一顧,反而參滿了桌上的水杯順手遞了過來,“我可是離異人士噢,很難纏的。”

“有多難纏?”寧瑪想都沒想接了過來,又一次一飲而盡,入口同樣帶著股淡淡的鬆香,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天一直沒斷過的鬆茶無異了。

“先別說我,”女人又靠近一分,“倒是你,對你更好奇一些,不如這樣,說說你,再說說我,要是聊得開心呢,我不介意換一個地方。”

寧瑪燥熱更甚,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耳朵裏時而聽到微微水流的聲音,潺潺聲悅耳,猶如林間的小溪,讓人止不住的心曠神怡。

“我?”轉了一圈又回到自己身上,但多出來個“換個地方”,酒店裏能換哪兒?除了客房還是客房……

“是啊,”女人又湊近半分,“你,比如說你是做什麽的?在哪工作?我猜你應該還沒有成家,要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出來,對不對?”

溫燙的茶飲又一次經喉部滑到胃裏,熱氣升騰,隻覺得小腹尤為熱漲,再加上幾乎垂手可得的女色,隻需要照著回答完對方提的問題而已。

“我的確沒有成家,”寧瑪覺得這會兒大腦甚至有些亢奮,“有一次差一點,當時婚都求了,沒想到最後還是分開了。”

“為什麽?”女人追問道,“你喜新厭舊了?”

“怎麽會?”寧瑪停頓了一下回想道:“我和她是大學同學,在一起六年,都快要談婚論嫁了,但她家要10萬彩禮,你要知道那是十五年前的10萬。”

“相當於現在……”女人微微歪著腦袋問道。

“差不多小100萬吧,”寧瑪搖了搖頭,“後來我們分開了,為了錢,從那時起,我就告訴自己未來一定不能再讓錢成為我的遺憾。”

“那後來你有錢了嗎?”女人又湊近半分,隻是稍微斜一斜眼角能看見內裏白色的蕾絲。

“算有吧,”寧瑪收回眼神,燥熱感覺更甚,“我從體製內辭職到了尚海,當時行業裏最熱的是金融,而金融裏最熱的是期貨。”

“我從零學起,上補習班,考證,住十幾人的大通鋪,每天啃饅頭喝稀飯看書學習,好在半年後進了一家券商,又從助理幹起,每天24小時都在公司,天道酬勤,一年後我終於可以有了操盤的機會。”

“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年恰逢國際次貸危機,金融海嘯,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一個個倉位爆掉,最多的一天被平了近2000萬,那可是要還給公司的錢,如果還不上要去坐牢,不得已我隻好四處借錢,連把剛買的房子打折賣掉。”

“然而,”寧瑪閉起了眼睛,“在那場災難中,證券業無一幸免,尤其是做我一行的,可以說是全軍覆沒!”

“眼瞅著辛苦了近五年的成果化為泡沫,窟窿越堵反而越大,如果把手裏的貨全賣掉根本不夠賠,不賣得話眼瞅著直奔底線,被公司追責在所難免,做牢是不可能的,除非讓我死……”

“走投無路。我站在天台上,麵對著黃埔江,我記得從那個高度看下去連江裏的船像是紙折的那麽小,差不多距離地麵應該有兩百多米吧,如果當時我跳下去,應該不會有什麽痛苦。”

“後來呢?”女人更近一分,幾乎能感受到來自身體傳來的溫熱。

“後來?”寧瑪咽下一口口水,“有人救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