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之戰

下半場明顯比上半場難打多了,夢之隊的後衛高大威猛,蓋帽大手就像一把大鐵錘,劈頭蓋臉的往下砸。林鬆的腦子比剛才好使了,從進攻轉為防禦,帶隊也不飄了。夢之隊與高二3班“猛虎嗅豆腐”中二隊的比分差距漸漸拉大,讓人感覺到了絕望。

周啟打得也累了,汗如雨下,從臉淌到脖子,再從脖子淌到胸口。他腳步有點沉重,呼吸的節奏也變得紊亂,眼看著要從王者掉到青銅,關鍵時刻,就聽到蕭曉聲嘶力竭地在叫:“加油!周啟,加油!”

周啟轉過頭,看到蕭曉紅撲撲的小臉,臉上兩條彎彎的眉緊蹙著,似乎正在為他著急。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眼神交錯的刹那注入到他的身體裏,荷爾蒙瞬間爆發了。他深吸口氣,一個箭步竄到後衛身邊,接住王波傳來的球,而後閃身假動作,三步上籃,動作快得叫人眼花繚亂。

僵局被打破了,高二3班士氣大振,又重回王者段位。經過幾輪拚搏,比分追上,但是始終離夢之隊一口氣。

離比賽結束隻有十秒了,76比74,猛虎嗅豆腐隊落後。夢之隊開始猥瑣打法,相互傳球,故意拖延時間。這時,觀眾席已經沒有剛才熱鬧了,事已成定局,接下去就等著裁判吹哨了。

或許林鬆覺得2分之差贏得不太漂亮,抑或是怕被別人看出在拖時間,於是在5秒多的時候假模假樣發起最後進攻。

高二3班的兩個隊員幾乎放棄抵抗,消極地擺著姿勢。王波身為隊長,心念著“輸人不輸陣”拚勁全力防守,把打到家門口的球截住,下意識地傳給周啟。

最後1.23秒。

周啟接到球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對麵籃框砸去,球掠過整個籃球場打在籃板上再彈到籃網裏,同時哨聲響起,比賽結束。

三分球,有效!最終比分:76:77

夢之隊,不,整個籃球場都傻眼了,靜寂幾秒後體育館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高二3班的同學抱著團兒,激動得都哭了。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力出奇跡”,連周啟也沒想到球會進,就這樣他成了新一代的“一中球神”,被同學和裁判輪番按頭撫摸。

拉拉隊的隊員也衝了上去,殷勤地遞毛巾、遞水。蕭曉也想去送水的,但是周啟被人裏三層、外三層地包圍著,她插不進去,很是懊惱。

過了會兒,周啟衝出包圍圈朝她走了過來。蕭曉緊張得僵硬,心裏的小鹿瘋狂亂撞,一激動,把一瓶礦泉水擲了過去。

“嘿,接著!”

周啟沒反應過來, “嘭”的一下,差點砸他個斷子絕孫。在場觀眾發出驚呼,眼睜睜地看著周啟夾緊腿,彎下腰,皺眉悶哼了聲。

蕭曉:“……”

在周啟看向她的刹那,她麵無表情地指向正在係鞋帶的程方。

程方抬起頭,麵對眾人灼灼的目光,茫然且無辜地問:“看我幹嘛?”

周啟:“……”

沒關係,圍觀群眾這麽多,剛才沒人看得到我。蕭曉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心虛地亂瞟,然後若無其事地擰開礦泉水瓶,假裝喝水。

忽然,水瓶被一隻大手霸道地搶走了,是周啟,自顧自地喝起她喝過的水,而且在眾目睽睽之下。邊上有姑娘發出羨慕的籲聲,還有人在瘋狂吹口哨。

“喂!你!”蕭曉緩過神後毫不客氣地把水搶回,“這是我的水,你拿你自己的。”

周啟:“……”

吃瓜群眾:“……”

空氣突然安靜,蕭曉與周啟對視幾秒,彼此都很訝異。或許有人覺得周啟太可憐了,先被瓶砸,然後連口水都沒得喝,於是就遞來一瓶沒開封的礦泉水外加一張心型小紙條。

“同學,喝我的吧。”

“我也有!”

“周啟,周啟,要水是嗎?”

……

氣氛似乎更尷尬了。

蕭曉低下頭,一手把水瓶窩在心口,另一隻手假裝撥弄劉海,看天、看地、看毛巾,就是不看周啟。

周啟深吸了口氣,撥開衝到他麵門的十幾個水瓶,麵無表情地走了。

這一幕小插曲當晚就生動活潑地出現在學校貼吧上,標題很奪人眼球:新一代球神告白拉拉隊隊長失敗,黯然離場。

說實話,那一刻蕭曉真沒想這麽深遠,隻是下意識是認為老夫老妻了,突然在人民群眾前秀恩愛,多不好意思呀,拒絕是本能的反應。

然而她忘了今時不同往日,周啟不等同於前夫,在全校師生麵前刷他麵子,還拿水瓶砸他,她將來的校園生活可能會很坎坷,不過周啟拿她的水喝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蕭曉抱著小熊枕在**翻來覆去。依照她對他的了解,這三棍打不出個悶屁的家夥不可能會在眾人麵前做出格的事,很有可能他當時真的是口渴,隻是順手拿過她的水瓶。

蕭曉對自己的想法表示肯定,再翻個身,腦袋裏又多了一個念頭:這麽多水送到他麵前,他都不碰一下,偏偏要搶她的水,這不是明擺著變相告白嗎?

但是周啟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喜歡她,哪怕是在那個夜晚,他也沒回應她的愛,沒說過她想聽的那三個字。

蕭曉在一堆亂七八糟的念頭中睡著了,差點忘記第二天還有運動會,是籃球比賽的總決賽。作為拉拉隊隊長連著兩天蹦蹦跳跳也挺費體力的,奇怪的是隻要一看到周啟,她就不累了,四目交錯間,周啟也似乎有了幹勁,在場上勢如破竹,跟打過雞血似的。

最終高二3班拿到了籃球賽的冠軍,有一個小獎杯,還有筆獎金拿。為了紀念這難忘的時刻,校宣部讓冠軍隊和拉拉隊來個合影,冠軍隊在後,拉拉隊在前。

本來王波是站C位的,結果校宣部嫌棄他大汗淋漓的模樣太狼狽,就讓周啟和他換了個位置。蕭曉就在周啟的正前方,挨得很近,在按下快門的刹那,兩人又不自覺地湊近了點。

運動會結束,王波招搖地要請籃球隊和兩位拉拉隊選手吃飯。

本來周啟說要去的,結果接了個電話後匆匆走了,半路上他遇到蕭曉,卻跟沒看到她似的。蕭曉以為他是在為昨天喝水的事生氣呢。

真是的,氣量跟針眼一樣。

蕭曉拿出記仇小本子,決定把這事記上去,然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周啟”在日記本上失蹤了,近一個多禮拜的空白!

周啟的確失蹤過,不過這好像是高考之後的事了。如今現實與蕭曉的記憶產生了偏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改變了某個情境,從而引發後續一係列的變化。

第二天,蕭曉早早地來到學校,看到周啟還在,暗暗地鬆了口氣。不過今天的他格外沉靜,整個上午都沒說過話,午休的時候就拿著手機發呆。

哼,在等誰的電話吧?蕭曉嘟起嘴,嗤之以鼻。

忽然,前邊囂鬧起來,王波舉著一疊照片咋呼:“來來來,咱們籃球隊高光時刻,我問校宣部拿來印的,誰要問我來拿,還有拉拉隊妹紙露腿照,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蕭曉真是服氣他的皮厚和高調,她可不想讓自己的露腿照在班級裏傳閱,於是就快步走上前要去搶。驀地,邊上擦過一道影,先她一步搶走照片,再以眼花繚亂的速度“唰唰唰”地看了遍,抽走幾張後把一疊照片拍在王波胸口上。

王波看清來人,眉毛不正經地挑起,戲謔道:“喲,一中球神,你要我直接給,別搶嘛。”

周啟冷冷地翻他個白眼:“別人的照片不是拿來玩的。”

王波看出他是生氣了,馬上做出個“嘴封拉鏈”的動作,乖乖地坐回座位,做起了暗中交易。

蕭曉緩過神後周啟已經把幾張照片塞進書包裏,她連個角都沒見著,鬱悶地嘟起嘴。

“蕭曉,這是你的。”王波笑嘻嘻地遞來籃球隊和拉拉隊的合影,“青春回憶可要珍藏呀。”

蕭曉想做出不在乎的樣子,可拿到照片後嘴角不受控製地往上揚,露出一臉姨母笑。她看著照片中的周啟想起了前夫,不禁感慨萬千,然後小心翼翼地把這張照片夾在日記本裏。

日記本中的兩頁依然是空白的。

蕭曉百思不得其解,時不時地回過頭看看周啟,他不是發呆就是在睡覺,整個人愣愣的,靈魂不知道去了哪兒。

情境在默默地發生變化,蕭曉很擔心會引出車禍、生病等隱藏劇情,沒想到之後幾天周啟就沒來學校,打電話沒人接,發信息也不回。老師說他生病了,可馬上就要期末考了,按他的性格不會請這麽長的假。

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蕭曉想到他爸的網吧裏探探風,但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恰好這時候“中華杯”的得獎結果出來了,她的水彩畫“街角”獲得了優勝獎。

得到這個消息,蕭媽媽笑得嘴都合不攏了,聯絡簿上的電話全都撥了遍,就差沒打給八竿子外親戚。沈教授也非常高興,畢竟蕭曉學畫畫不算久,能有這個成績已經不俗了。

蕭曉心滿意足地把獎狀貼到書桌邊的牆上,這是從她有記憶起的第一張榮譽獎狀,意義非凡,她很想把這份快樂與人分享,於是就帶著這個好消息以及一籃子水果去奇跡網吧,準備先感謝周勳的幫助,再拜個早年,然後看看周啟在不在網吧裏,不在的話就順便問下他去哪兒了。

本來計劃很完美,但到了奇跡網吧卻發現周勳正在收拾東西,網吧門口貼著“轉讓”,還有幾台破損的舊電腦堆在門邊,像是要搬家的樣子

“咦?周叔叔,你要去哪兒呀?”

蕭曉捧著個大果籃,表情呆滯地站在門口。

周勳扔出張破椅子,轉頭看到是她,立馬笑逐顏開,微表情與周啟簡直一模一樣。

“小姑娘,你怎麽來了?”

“我是來給叔叔拜早年的,順便告訴你個好消息。”說著,蕭曉的目光往網吧內一溜,沒開燈,也沒有人,周啟不在這裏。她又把目光轉到周勳臉上,幾個月不見,他瘦了很多,臉頰凹陷,臉色也不太好。

“周叔叔,我來幫你吧。”

蕭曉把水果籃子放到收銀台上,然後卷起袖管想搭把手。

周勳連忙攔住:“別別別,這裏太髒了,裏麵電腦又重,你也搬不動。對了,你說的好消息是什麽?”他邊說邊搬來折椅,拿抹布擦擦灰,請蕭曉坐下。

蕭曉擺手婉拒,說:“是畫畫的事,沈老師推薦我去參加‘中華杯’的比賽,我得了個優勝獎,想來想去當初多虧周叔叔引薦,如果不是你介紹這麽好的老師,我也得不到這份榮譽。”

“真的嗎?”周勳睜大雙眼,瞬間神采奕奕,嘴一咧,笑得開心,“叔叔真為你高興,來,喝汽水。”

他開了瓶可樂遞給蕭曉。蕭曉看看他瘦可見骨的手,再看看髒亂的網吧,忍不住問道:“周叔叔是要搬家嗎?還是……”

“網吧不開了,店麵也已經盤出去了,下個月我打算回鄉下去住。”

“好端端的為什麽要搬呀?難道……是……”蕭曉眨著天真單純的眼睛,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

周勳笑著,明明很苦還故作輕鬆的樣子。

“網吧開得累人,還總是讓周啟來看店,所以就搬到鄉下去,那裏空氣可好了,你想來玩可以打電話給叔叔。”

蕭曉想了會兒,又問:“你是和周啟分開了嗎?”

周勳被她盯得心裏有點毛,感覺瞞不住這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幹脆點頭承認了。

“是呀,他和他媽住,歸他媽管了。他媽不讓他來我這兒,他也不肯見我。說實話周啟跟著她媽會更有出息,我就不在中間添堵了。”

看得出來周勳很無奈,他的內心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坦**,也是從這句話,蕭曉得知過去周啟沒告訴她的事:他父母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