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2005年

夢境很真實。

教室、老師、同學,個個都是鮮活的,就連剛才打周啟的手感都和真實世界沒差別。

蕭曉有點懵,她環顧四周,看到一雙雙驚詫的雙眼後更加茫然了。

“蕭曉,你在做什麽?!”

喬治王的質問如一道驚雷,嚇得蕭曉抖擻,她深吸口氣閉了會兒眼,再睜開時同學、老師、前夫都在看著她……

“我是不是在做夢?”她問。

喬治王把教科書往講台上一摔,一縷倔強之發從他的光腦門上落了下來。

“你是在做白日夢!上課睡覺還打同桌,什麽學習態度,get out!!下課來我辦公室!”

蕭曉恍惚地點點頭,猶如行屍走肉般搖晃著出了教室。來到走廊上,她看到保潔阿姨提著水桶和拖把從走廊經過,情不自禁抓住她的袖子問:“這裏是哪兒??”

保潔阿姨詫異地打量她,然後看看她的藍白色校服。

“你這校徽不是帶著嗎?一中啊。”

蕭曉低頭掃了眼自己的校服,臉色一白,又問:“今天是幾號?”

“9月7日,星期三。”

9月7日,星期三?蕭曉無比震驚,腦中忽然閃現出她最後看到的東西——高中日記本。

她穿進了她的日記裏。

這……怎麽可能?

蕭曉不可置信,她再次看向自己的校服,然後摸摸口袋,從裏麵摸出一部掛著毛絨兔子球的藍屏諾基亞。

???!!!

蕭曉兩眼一翻,很幹脆地暈倒在地,不知過了多久,她醒了,睜開眼時已經置身醫院,她看到紅十字和藍窗簾後如釋重負,喃喃道:“還好是個夢。”

這話剛出口,現實就狠狠地打了她的臉。她竟然看到了高中時期的夢魘,教高數的班主任高老師,再定睛細瞧,這裏隻是學校的醫務室。

校醫卷著舌頭,以一股北方口音說:“沒事兒,這同學隻是低血糖。”

蕭曉還沒從震驚中緩神,她幹脆閉起眼,把裝死進行到底,沒想到有隻手很不識色地拚命推她。

“同學,醒醒,要上課了。”

“上課”這個字眼遙遠陌生且帶著股無形的壓力,蕭曉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下,再也裝不下去了。

“我怎麽會在這裏?”

她的驚訝中透著幾分惶恐,很想知道最“正確”的答案。

“你沒吃早飯嗎?”班主任比較在意她的病情,“蕭曉,高中生正在發育時期,三餐要定時,以後得吃早飯,知道嗎?”

班主任沒有發覺這個“蕭曉”有別的問題,也沒有感覺這個世界的“不正常”。

蕭曉木訥點頭,安靜地做一個沉默美少女。眼下,她的大部分靈魂還停留在2020年。

“對了。”班主任推起鼻梁上的眼鏡,厚厚的鏡片折射出柯南式的光芒,“聽英語老師說,你上課的時候打了周啟?”

蕭曉:“……”

“對不起老師,我不記得了。”

蕭曉投以歉意的微笑,然後接過校醫遞來的糖果斷地塞進嘴裏。

“好吧,你先休息會兒,身體好些就去上課,高二了,成績不能落下。”說完,班主任就走了。

蕭曉偷偷地吐氣,頭一低又躺了回去。

腦袋有點疼,思維有點亂,仔細推算了下,這裏應該是2005年,那時沒有安卓、蘋果,稱霸手機界的還是諾基亞和摩托羅拉。

蕭曉摸出手機,是厚重的藍屏諾基亞。

果真是穿到日記裏了,不知道2020年的自己是死是活,如果摔死了……他會為我哭嗎?

蕭曉又想起了前夫,煩躁不安地拿起枕頭捂住腦袋。

“同學,要不要再吃顆糖?”

校醫關心的問候傳到了她的耳朵裏,似乎在提醒她正視被重置的人生。

沒有小三、沒有腰肌勞損、沒有乳腺增生……過去的曆史被神奇的橡皮擦擦去了。

蕭曉如夢初醒,突然坐了起來。

既然老天給了一個修正命運的機會,為什麽不好好把握?

她腦中靈光乍現,穿上帆布鞋朝校醫鞠躬,火速地跑出醫務室,在十幾米的走廊裏,她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在新世界該選擇什麽樣的道路。

別的先不說,反正這個世界不再需要周啟了!

“叮~~~”上課鈴響起。

蕭曉回到教室,在同學們各色各樣的目光下,故作淡定地坐回自己的座位,拿出課本。

坐在前麵的女同學轉過臉,撲閃著星星眼,掐著幾秒鍾的空隙時間,好奇地問:“你怎麽了呀?身體要不要緊呀?是不是周啟惹你了?”

其實她是想問蕭曉怎麽舍得打她的男神,隻是周啟坐在邊上,不好意思明說。

蕭曉看著這張臉,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她是誰,眼睛一轉恰好看到老師進教室,她馬上拍拍同學的肩,低聲說:“老師來了,等會兒說!”

女同學一聽連忙轉身坐好。

蕭曉悄悄鬆口氣,翻開課本和作業,在一堆作業裏,她意外地發現了日記本,和她一樣,來自另個世界。

蕭曉不動聲色翻開日記,上麵都是些幼稚、中二的情話,看得讓人臉紅。她不由合起日記,側過臉看向前夫兼同桌:他的臉頰有點紅,應該是被英語詞典扇過的緣故;他的神色很淡漠,深邃的墨眸有點空洞,裏麵的靈魂應該是離家出走了。

蕭曉心中的小鹿不安分了,沒想到隔十幾年再次看到周啟少年時的顏,竟然還會怦然心動。

她暗罵自己不爭氣,然後收回目光,集中注意力。

在語文老師的講解中,她在日記本最後一頁上落下一行字:

你的夢想是什麽?

曾經,蕭曉在做家務的時候常常會這樣問自己。

做了幾年的家庭主婦被丈夫視為理所應當的付出,在婆婆眼裏也是靠丈夫活著的無用人,時間久了連她自己都忘記自己是有夢想的,或許她早就失去了自我。

蕭曉一手托著頭,呆呆地望著前方的黑板陷入沉思:難道要繼續渾渾噩噩嗎?

從同桌的視角看過去,此時她迷茫的臉上寫著很多疑惑: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周啟翻書的動作比平時慢了半拍,眼角的餘光略微往她這裏偏,而後觸摸了下被打過的臉頰。

一節課上完,蕭曉還沒有找到新的人生目標,而坐在前邊的女同學又來打探了,經過牛頭不對馬嘴的交談後,她終於想起她的名字,叫杜薇,畢業之後幾乎沒聯係。

蕭曉很順利地拿低血糖做了擋箭牌:“我頭暈,然後做了個夢,夢裏有怪人朝我衝過來,然後我就……”

她說得繪聲繪色,除了周啟依舊是張冷臉外,其餘同學好像都相信了。

第二節課鈴聲響起,同學們作鳥獸散。

“起立,老師好!”

班長領全班敬禮。

原本應該出現的音樂老師換成了班主任,她把疊試卷放在講台上,很淡定地說:“音樂老師臨時有事,這節課就讓給我來上。先做套隨堂小測驗,卷子發下去……”

音樂老師、體育老師再次攜手失蹤。

十幾秒後,數學試卷傳到了蕭曉的手裏,幾年沒看過高數的她掃眼題目後徹底懵逼了。

上麵的題很熟悉,但一道都不會做,畢竟已經畢業十幾年了,對於數學知識的儲備量已降到小學水平。

時間正一秒一秒的流逝,同學們埋頭奮筆疾書,安靜的教室中隻剩寫試卷時的沙沙聲。

蕭曉看著空白的選擇題,手心都出了冷汗,左看右看別的同學紛紛翻頁,她隻寫了個名字。

不行,這個世界還是暫時需要周啟的!

蕭曉壓低腦門,緩慢地轉過頭,偷瞄周啟試卷上的答案:CBACD,她一一抄了上去,正要抄後麵幾題時,周啟把右手臂壓在試卷,像是故意遮住關鍵答案。

蕭曉愣了下,厚著臉皮用圓珠筆戳戳他的手肘,扯起個討好的笑:“同桌,能不能讓我抄一下……”

周啟把卷子遮得更嚴實了。

天,他怎麽這麽小氣?以前喜歡他是不是因為自己眼瞎?

舊仇加新恨,蕭曉氣得心肝疼,她很爭氣地扭頭不看周啟的試卷,轉而向右手邊的程方同學示意。

程方這個小個子畢業後見過幾次,有次同學聚會他半開玩笑地說出當初喜歡蕭曉,隻是蕭曉眼裏隻有啟神。對於這點誰也無法證實,但此時此刻,程方很大方地將整張試卷答案暴露給蕭曉,間接說明他的話是真的。

“謝謝。”蕭曉給了程方一個感激的眼神,接下來埋頭苦抄,抄著抄著,班主任的腳步聲就過來了,她心頭一緊,立馬坐正,筆尖在試卷上遊移,半天都沒落下一個字。

班主任站在她身邊不走了,做賊心虛的蕭曉不敢頂風作案,最後隻好把做了一大半的卷子交上去。

她想好成績不敢奢求,但這七抄八抄的,多少也能及格。

一下課,同學們湊成堆開始討論答案,蕭曉表麵上不在意,暗地裏很緊張地聽著。

什麽,第五道是選A?

大題結果是120?

這道題是什麽,我好像沒做過呀。

……

同學們答案對完,蕭曉也覺得自己要完,但是她仍然迷之自信,認為再差也有個60。

事實證明她太天真了。

在報分數的時候,班主任高舉著蕭曉的數學試卷,中氣十足地說:“蕭曉,37分,過來拿。”

37分?!

蕭曉眨巴兩下茫然的豆豆眼,她明明抄得很認真,結果看到程方26分的試卷後,她意識到自己信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