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金鱗魚
站在大街上,風雪交加。
刺骨的寒風吹在身上,飛舞的雪花落在他剛毅的臉龐上。
他輕輕地解開了兩個扣子,任憑風雪吹打,抖了抖半自動步槍,不由地朝著大富貴酒館望去。
四周是一望無垠的大山,起起伏伏,巨龍般的詭異。
癡迷山林這麽長時間了,他曾經一度覺得了解大山,熟悉它很多習性。
這會感覺陌生了許多,自己對它的了解淺嚐擱置,尚未探尋到靈性的東西。
目光回到了大富貴明亮的燈光上,他不由地想起了發生在裏麵的一幕幕,輕聲碎了句:
“姓沈的,鬼一樣出現在我跟前,混吃混喝,下山和風.流女人撕扯在一起,表麵上一套,背地裏一套,裝模作樣,我真怕你惦記我的窩棚。”
在窩棚裏待時間長了,他和窩棚融合在了一起,喜歡那裏的風,喜歡居高臨下一片雪海的純淨。
無論什麽時候,再惡劣的天裏,也能隨心所欲地弄出一頓美餐來。
這種感覺普通人難以理解,但他相信老沈看好的就是那一片世外桃源,覬覦已久,等待機會取而代之。
忙乎了大半天了,他心裏有種異樣的感覺,總是莫名其妙地想著窩棚裏的事情,比方說要是這時候躺在炕上,透過玻璃欣賞外麵無垠星空裏的繁星。
似乎察覺出老沈,不,是孫大虎說的那個警察沈正平,這會沉寂於林曉菲的柔情裏,很快就會露出狐狸的尾巴來。
在他看來,老沈是單位處理過的,判了刑,關鍵的時候甩下了老爸薑守成,這種人不光犯了罪,還是個人渣,否則能丟下同伴,苟且偷生嗎。
雪夜裏,他的手動了起來,步槍在黑暗中劃出了幾道刺眼的光芒,他退出了槍裏的子彈,藏在了什麽地方。
不一會,他輕輕地推開了大富貴的門。
房門吱嘎一聲開了,他渾身盡是清雪,目光冷峻地站在那裏。
在櫃台裏忙乎著的林曉菲一看是他,立馬一臉如沐春風般的媚笑。
身後不知道什麽地方有人叫著她什麽,她先扭頭打發起來了裏麵:
“賈先生,親愛的,你從頭到尾洗幹淨弄利索吧,好飯不怕晚,就像我在林子裏跟百靈鳥似的,孤身一人守了三十多年,什麽真金白銀的沒見過,小白臉,兜裏有兩子的,多了去,直升機求婚的都有,老娘不得意他們,這不你……”
裏麵水池子那,一個身穿某國陸軍野戰服的漢子,胡亂地洗著臉,洗的差不多了,拿起墨鏡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嘿嘿地笑了:“老子千裏趕來,要會會你,有寶都不找,功夫都下在你身上,你是我心裏最值錢的寶,欣賞,探穴,收入囊中……”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風.流豔.事,還是江湖上什麽秘術,引得幾桌食客竊竊私語地笑了起來。
隨著林曉菲“死鬼,姓賈的,本小姐什麽人沒見過,閱人無數,什麽鳥兒都烤過,你等著的,就怕你吐血而死,再來一首人在花下死的狗屁感慨詩。”
這女人說話速度快,和她風.情萬種眼眸轉動一樣。
抬頭看向了薑子民,想起來他是誰了,聲音甜甜地招呼了起來:
“哎吆,護林員薑……”
似乎覺得稱呼他是護林員有點鄙視的意思,趕忙親切地叫了起來:“我老弟啊,前兩天還念叨你呢,都說你那地方景兒是一絕,你要不來,我也帶著幾個姐妹上去找你,慰勞,拍點驚豔全球的靚照,來來……”
說著,她提著茶壺,婀娜多姿地走了過來。
大冬天裏穿旗袍,身上露了那麽多地方,這對普通男人來說殺傷力不容小覷。
薑子民在山裏待時間長了,心裏潔淨得如同白雪一樣,絲毫沒心動,任憑她靠在跟前給自己斟茶。
一把古銅色的大茶壺,長長的壺嘴,嘩啦啦的聲音響起,聲音悅耳,倒出了淺黃的茶湯,散發著淡淡的藥香。
有夥計端過來一小盤晶瑩剔透的凍梨,散發著淡淡的涼氣,叫人覺得美味無比,但硬邦邦的。
林曉菲拿在手裏看了眼,嘴裏說著“多貴啊,不過年吃的嗎”,放在嘴邊聞了聞,嘴唇在上麵留下了個清晰的印記,再看向薑子民時,口風瞬間變了:“老弟來了,過年我不吃了,他歲數小,吃點好東西,還長身體呢。”
薑子民也不局氣,端起大碗就喝,舒服地喝著,聲音低沉道:“和鄭文藝那個茶差不多?”
林曉菲扭著腰肢都走出去幾步,一下子站住了,燈光中照在她雪白的牙齒和紅潤的臉蛋上,嬌滴滴挑理說:“一提這茶,我恨死你了,這神山芪茶本來是你帶下來給朋友喝的,他鄭厚才照貓畫虎,多了加了冰糖,改良了,成他的了,我尋思呢,他別再弄出個林區女皇林曉菲來,走到你們跟前都分不清是哪個……”
她插科打諢地聲音清脆、接地氣,引得眾人哄堂大笑,想入非非。
薑子民想起來了,鄭文藝的那個茶真是自己配出來的,不過這家夥私下去了大城市找專家隨便兌了點東西,成他發明了的,想想也不是壞事。
一個山裏漢子,胸懷就得和大山一樣的遼闊。
嘴裏喝著熱茶,他抓起大個頭的凍梨,一口咬在拿到淺紅的唇印上,大口大口地嚼著,狼吞虎咽地,吃得差不多了,手一揚把梨核扔了出去。
從他出現到現在,一眾食客不時地看著這邊。
他們看出來了,林曉菲八麵玲瓏,滿嘴的段子,可對這個護林員態度不一樣,說不清是尊重還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薑子民一手拿著茶壺呢,梨核打在了一個服務員身上,眼看著要掉在地上,他毫無征兆地飛起一腳,不偏不斜踢在梨核上。
嗖的一聲,梨核落在了中間火爐的鍋裏。
這些人看呆了!
林曉菲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訝,旋即輕輕地鼓起了掌,柔柔道:“好身手,這香梨茶一會我喝了……”
說著,她也不看薑子民,低頭看了自己身上眼旗袍開叉的地方,輕輕地拍了拍,葷葷地說:“真的把老弟照顧好了,要是瞄準我什麽地方,來一下子,準保跑不了,就是你的了……”
薑子民這個英武冷漠的漢子,不知不覺間成了林曉菲調笑的對象,大廳裏氣氛一下子活躍了起來。
桌子上有烤好的紅辣椒,他拿起來放在嘴裏,肆無忌憚地嚼著,辣得過癮。
辣椒碎粘在嘴角上,一連串吃了好幾個辣椒後,才爽快地擦了起來。
這會,賈仁鵬清晰利索地走了進來,坐在了靠櫃台的一桌,把精致的背包和一把錚亮的車鑰匙放在桌子上,目光低俗地看著林曉菲:“你上吧……”
林曉菲回敬了他一個複雜的眼光,轉頭叫著後廚裏:“賈老板胃口大,不吃一般的鳥食,人腦子心肝肺什麽的別上了,咱不是黑店不是夜店,把主打的大菜上來,就那道鬆花河金鱗魚……”
這話一出口,不少食客停住了筷子,有人小聲地說:“這魚就這季節有,打魚得用小命換的,一千塊一條打不住,她真敢下手,這錢賺了,搭上自己一宿都不虧。”
整個興安山脈的魚類,當屬鬆花河金鱗魚珍貴,口感和營養是出了名的,關鍵是少得可憐。
這個季節,一群藝高人大膽的漁夫,賊一樣聚在鬆花河霧凇旁邊,對著一眼眼冰窟窿看得望眼欲穿,都在撞大運,盼著打上金鱗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