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狼的夜晚

程汝意嚇了一跳,急忙停下動作轉身,隻見一個穿著藏袍,身材挺拔的藏族青年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一匹俊逸的白馬。

他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臉色黝黑,端正的五官像是用鋼筆勾勒出來的,棱角分明。濃眉下有一對犀利的眼睛,像是盤踞在天空的雄鷹,隻是一眼就能發現地上的獵物。

好帥!

就像是畫出來的一般。

此刻的程汝意不由的臉紅了,低下頭不好意思與之對視,心想真的太丟人了,在陌生人麵前又喊又跳,像個瘋子一樣……她發誓在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沒有這麽瘋狂過,在對方眼中,自己可能就是個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患者吧。

可是,那個藏族青年也不說話,兩人就這麽麵對麵站著,尷尬的氣氛越來越濃。

程汝意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被動,於是不服氣的嘀咕了句,“這麽美麗的風景,能有什麽危險?”

藏族青年似乎不太喜歡說話,迫不得已說出一句也是短簡精煉,“氣溫低,山那邊的狼就來了。”

“狼?”

程汝意不由打了一個冷顫,下意識的驚呼道:“這裏會有狼?是那種凶惡的野狼嗎?”

青年沒有回答,似乎見多了程汝意這種在溫室中長大的小花朵,麵無表情的臉上多少帶著些不屑。

程汝意隨即反應過來,西藏好多地方都是無人區,出現這種動物也不為奇。想到電視裏那種專屬於狼的冰冷戳心的眼神,還有猙獰的獠牙,陰狠的氣勢,她真害怕了,抓起背包就往山下快步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藏族青年說聲謝謝。

青年猶豫了下,還是衝著程汝意背影喊道:“下山更危險。”

程汝意雙腳一頓,立馬停了下來。她這時想起,自己現在所處還不到山腰,剛才就已經爬了一個小時,現在下山最快的話也得四五十分鍾……看著漸漸模糊的山坡,以及山下湖邊零星丁點的燈光,她有些不知所措。

青年走過來,在距離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住腳步,看著程汝意說道:“我騎馬送你下去……”

“不用了,謝謝。”

程汝意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騎上一匹駿馬在草原飛奔,這的確是她此次來西藏必須要完成的一個項目,但絕對不是被一個藏族青年在黑燈瞎火的夜晚抱著騎馬。哪怕對方隻是很純潔的提出幫助,她也沒法接受。

青年似乎也意識到不妥,雕塑般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變化,“要不你騎馬下山,完了它會自己回來。”

程汝意看了眼那匹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白馬,又是一陣搖頭,“我不會,也不敢騎……”

青年有些無奈,留下一句話,轉身往山上走去。

“那就跟我走,過夜要付錢。”

過夜,付錢?

程汝意一愣,這話怎麽看都像在耍流氓,如果不是他看起來不像那種輕薄浪**之人,幾乎就要開罵。

“喂,你什麽意思?付錢是什麽意思……”

藏族青年頭也不回,跟那匹白馬一起走進了夜色裏,“我叫紮西。”

“紮西,你給我站住,給我說清楚了!”

程汝意回頭看了眼已經完全漆黑的下山之路,再想想那傳說中的狼群,不由跺跺腳,還是跟了上去。

相對於未知的黑夜和幽靈般的狼群,這個紮西……

應該比較好對付些。

兩個人,一匹馬,默默的向著山腰處走去,紮西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大步向前。

他挺胸,高昂著頭,筆直挺拔的身材像是一根標槍,似乎能永遠不停的走下去。程汝意跟在後邊,發現他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而且距離相同,不多不少,極有規律。

到底還要走過久?

要去哪?

程汝意滿腦袋的疑問,初來藏地的興奮過後,群山的巍峨寂靜和高原的沉悶厚重立刻就呈現出來,尤其是在濃濃的夜色裏,更讓她感到壓迫。

若不是吊在白馬脖子上的小鈴鐺不停發出清脆響聲,程汝意幾乎都以為自己不在人間了。

沉悶的路程似乎沒有終點,就在程汝意絕望的拿出手機想要撥打110時,山腰處終於出現了幾個隱約的光點。

有光就有希望。

她收起完全沒有信號的手機,緊趕幾步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小院子,大小不一的石頭和泥巴壘起來的低矮院牆甚至都沒有外麵的牛糞垛子高,絲毫給不了人安全感。還好有一排新蓋的磚瓦房,這讓院子裏多了些現代氣息,讓程汝意終於感覺自己不是穿越到了原始社會裏。

其中有兩間磚瓦房亮著燈,雖然有些昏暗,但對於此刻的程汝意來說,已經不亞於上海灘的璀璨霓虹了,她終於鬆了口氣。

紮西先將白馬牽進去拴在馬棚,才回來對程汝意不冷不淡的說道:“你住三號房,五十塊。”

程汝意一愣後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家夥是民宿老板,真是嚇死了……

她忍不住調侃道:“原來你是開民宿的,直說就行嘛,又是騎馬又是狼群,你這拉客的方式還挺新穎的。”

紮西似乎想解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隻說了兩個字,“付錢。”

“切!”程汝意很是無語,不過還是乖乖取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過去,不服氣的說道:“我就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下山,大白天的總不會有狼群了吧?”

紮西默默收下錢,然後將一把鑰匙交給程汝意,“隻有太陽能電燈,省著點用,晚上不許走出院子。”

說完,他轉身走進第一間磚房,隨手關上門,再也沒有回頭多看程汝意一眼。

程汝意低頭看著手中那把隻在電影裏見過的銅鑰匙,不由苦笑一聲,現在也沒什麽好挑的了,將就一晚吧。

她走向屬於自己的第三個房間,路過第二間亮燈的房間時,竟然出奇的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大笑聲,有種放浪形骸的味道。

程汝意被嚇了一跳,這不會是什麽黑店吧?

但是望望外麵無邊無際的夜色,她隻能硬著頭皮,輕手輕腳的走到門口,像是做賊般悄悄開鎖,然後悄悄溜進房間反鎖上門,這才敢出口大氣。可能是紮西的老婆吧,她安慰自己不管是什麽人都無所謂,隻要捱到天亮就立馬下山。

這間隻有幾平米的小房間果然隻能用將就來形容,除了一張用石塊砌起來的土炕,一張放著太陽能點燈的小木桌外,別無他物。後牆有個小小的玻璃窗口,房間裏唯一的亮光就是從那裏照進來的,不過中間用了幾根鋼筋擋著,程汝意不由想到了監獄。

哪怕她從來沒進過監獄,但想想也不過如此。再想起紮西剛才那句‘晚上不許走出院子’,程汝意更是有些擔心,走過去踮起腳望向窗外,除了漆黑夜幕和呼嘯而來,吹得玻璃微微抖動的山風,什麽也看不見。

好吧,徹底沒希望了。程汝意鞋也沒脫,直接倒在土炕上,腦袋枕著一床疊得整齊的被褥,心想在西藏的第一夜,就這麽在山裏度過了,倒也跟自己露宿在野外的意願不謀而合。

程汝意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不過她隨即驚喜的發現,土炕上的被褥倒沒有那種藏區特有的膻味,清清爽爽,隻有些淡淡的草原味道。她不由想起飛機上鄰座就是個藏族漢子,一身的異味讓她昏昏沉沉,幾乎懷疑自己並沒有高反,隻是被那人給熏的……

程汝意拿出手機一看,竟然神奇的發現有一格信號,剛才外麵都沒有信號,這裏應該是紮西安裝了信號接收器什麽的。她試著打開微信,但是信息刷新一直在不停的轉圈,還是連接不上網絡。

無奈之下,程汝意隻好打開手機相冊,一邊翻看著白天拍攝的照片,一邊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隱約的動物嘶叫,很真切,就像是……

狼的嚎叫聲。

程汝意急忙按了電源鍵關掉手機屏幕,生怕會被狼看到光亮追過來。

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

一陣陣狼嚎不斷,而且聲音越來越近,程汝意嚇壞了,也忘記數第幾聲,蜷著僵硬的身子躲在被窩裏,一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