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夜宿藏地

蘇錦書嚇了一跳,急忙停下動作轉身,隻見一個穿著藏袍,身材挺拔的藏族漢子站在不遠處,身後還跟著一匹俊逸的白馬。

他看起來有三十多的樣子,臉色黝黑,端正的五官像是用鋼筆勾勒出來的,棱角分明。濃眉下有一對犀利的眼睛,像是盤踞在天空的雄鷹,隻是一眼就能發現地上的獵物。

真的長得好帥!除了年紀大了些,其他的就像是畫出來的一般。蘇錦書不由臉紅了,心跳也在加速,低下頭不好意思與之對視,心想真的太丟人了,在陌生人麵前又喊又跳,像個瘋子一樣……蘇錦書發誓在以往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沒有這麽瘋狂過,在對方眼中可能就是個剛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患者吧。

可是那個藏族漢子也不說話,兩個就這麽麵對麵站著,尷尬的氣氛越來越濃。蘇錦書不想讓自己顯得太被動,於是嘀咕了句,“這麽美的地方,能有什麽危險?”

藏族漢子似乎不太喜歡說話,頓了頓說了一句也是短簡精練,“氣溫低了,山那邊的狼就會來。”

“狼?”蘇錦書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下意識地驚呼道:“這裏會有狼?是那種凶惡的野狼嗎?”

漢子沒有回答,似乎見到了蘇錦書這種在溫室中長大的小花朵,麵無表情的臉上多少帶著些不屑。

蘇錦書隨即反應過來,西藏好多地方都是無人區,出現這種動物也不為奇。想到電視裏那種專屬於狼的冰冷戳心的眼神,還有猙獰的獠牙,陰狠的氣勢,蘇錦書真害怕了,抓起背包就往山下快步走去,臨走前還不忘對藏族漢子說聲謝謝。

漢子猶豫了下,還是衝著蘇錦書背影喊道:“現在下山更危險。”

蘇錦書雙腳一頓,立馬停了下來。蘇錦書現在所處還不到山腰,剛才就已經爬了一個小時,現在下山最快的話也得四五十分鍾……看著漸漸模糊的山坡,以及山下湖邊零星丁點的燈光,蘇錦書有些不知所措。

漢子走過來,在距離蘇錦書五米左右的位置停住腳步,看著蘇錦書說道:“我騎馬送你下去……”

“不用了,謝謝。”蘇錦書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騎上一匹駿馬在草原飛奔,這的確是蘇錦書此次來西藏必須要完成的一個項目,但絕對不是被一個藏族漢子在黑燈瞎火的夜晚抱著騎馬。哪怕對方隻是很純粹地提出幫助,蘇錦書也沒法接受。

漢子似乎也意識到不妥,雕塑般的臉上微微有了些變化,“要不你自己騎馬下山,完了放開馬兒,它自己能回來。”

蘇錦書突然感覺他的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聽過。但是蘇錦書來的路上遇見的藏族人說話幾乎都差不多一個口音,可能是攪混了。

蘇錦書也沒有太過在意,看了眼那匹跟自己差不多一般高的白馬,又是一陣搖頭,“我不會,也不敢騎……”

漢子有些無奈,留下一句話,轉身往山腰處走去,“那就跟我走,過夜要付錢。”

過夜,付錢?蘇錦書一愣,這話怎麽看都像在耍流氓,如果不是他看起來不像那種輕薄浪**之人,蘇錦書幾乎就要開罵,追了上去,不忿道:“喂,你什麽意思?付錢是什麽意思……”

他頭也不回,跟那匹白馬一起走進了夜色裏,“跟我走就行了。”

“你給我站住,給我說清楚了!”蘇錦書回頭看了眼已經完全漆黑的下山之路,再想想那傳說中的狼群,不由跺腳,還是跟了上去。相對於未知的黑夜和幽靈般的狼群,這個藏族人應該比較好對付些。

他們兩個人,一匹馬,默默地向著山腰處走去,他一句話都不說,隻是大步向前。蘇錦書從後麵細細打量了一眼,他挺胸,高昂著頭,筆直挺拔的身材像是一根標槍,似乎能永遠不停地走下去。

蘇錦書跟在後邊,發現他的每一步都跨得很大,而且距離相同,不多不少,極有規律。這個人應該是當過兵受過訓練吧?

蘇錦書一直在心裏猜測著,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周也安靜了下來,眼前的群山巍峨寂靜,還有高原的沉悶厚重就像是要想著蘇錦書壓過來,尤其是在濃濃的夜色裏,更讓蘇錦書感到壓迫。

到底還要走過多久?要去哪?沉悶的路程似乎沒有終點,就在蘇錦書絕望地拿出手機想要撥打110時,山腰處終於出現了幾個隱約的光點。有光就有希望。蘇錦書收起完全沒有信號的手機,緊趕幾步跟了上去。

這是一個相當古老的小院子,大小不一的石頭和泥巴壘起來的低矮院牆甚至都沒有外麵的牛糞垛子高,絲毫給不了人安全感。還好有一排新蓋的磚瓦房,這讓院子裏多了些現代氣息,讓蘇錦書終於感覺自己不是穿越到了原始社會裏。

不過還好,其中有兩間磚瓦房亮著燈,雖然有些昏暗,但對於此刻的蘇錦書來說,已經不亞於上海灘的璀璨霓虹了,蘇錦書終於鬆了口氣。

他先將白馬牽進去拴在馬棚,才回來對蘇錦書不冷不淡地說道:“你住三號房,五十塊。”

蘇錦書一愣後才反應過來,感情這家夥是民宿老板,蘇錦書忍不住調侃道:“原來你是開民宿的,直說就行了,又是騎馬又是狼群,你這拉客的方式還挺新穎的。”

他似乎想說什麽,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最後隻說了兩個字,“付錢。”

“都到這裏來了,肯定不會少你的!”蘇錦書很是無語,不過還是乖乖取出一張五十元的鈔票遞過去,不服氣的說道:“我就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下山,大白天的總不會有狼群了吧?”

“那也說不上。”他默默收下錢,然後將一把鑰匙交給蘇錦書,“隻有太陽能電燈,省著點用,晚上不許走出院子。”

說完,他轉身走進第一間磚房,隨手關上門,再也沒有回頭多看蘇錦書一眼。蘇錦書低頭看著手中那把隻在電影裏見過的銅鑰匙,不由苦笑一聲,現在也沒什麽好挑的了,將就一晚吧。蘇錦書走向屬於自己的第三個房間,路過第二間亮燈的房間時,竟然出奇地聽到了一個女人的大笑聲,有種放浪形骸的味道。

蘇錦書被嚇了一跳,這不會是什麽黑店吧?但是望望外麵無邊無際的夜色,蘇錦書隻能硬著頭皮,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像是做賊般悄悄開鎖,然後悄悄溜進房間反鎖上門,這才敢出口大氣。可能是他的老婆吧,蘇錦書安慰自己不管是什麽人都無所謂,隻要捱到天亮就立馬下山。

這間隻有幾平米的小房間果然隻能用將就來形容,除了一張用石塊砌起來的土炕,一張放著太陽能電燈的小木桌外,別無他物。後牆有個小小的玻璃窗口,房間裏唯一的亮光就是從那裏照進來的,不過中間用了幾根鋼筋擋著,蘇錦書不由想到了監獄。

哪怕蘇錦書從來沒進過監獄,但想想也不過如此。再想起他剛才那句‘晚上不許走出院子’,蘇錦書更是有些擔心,走過去踮起腳望向窗外,除了漆黑夜幕和呼嘯而來,吹得玻璃微微抖動的山風,什麽也看不見。

好吧,徹底沒希望了。蘇錦書鞋也沒脫,直接倒在土炕上,腦袋枕著一床疊得整齊的被褥,心想在西藏的第一夜,就這麽在山裏度過了,倒也跟自己露宿在野外的意願不謀而合。

蘇錦書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不過她隨即驚喜地發現,土炕上的被褥倒沒有那種藏區特有的膻味,清清爽爽,隻有些淡淡的草原味道。蘇錦書不由想起飛機上鄰座就是個藏族人,一身的異味讓蘇錦書昏昏沉沉,幾乎懷疑自己並沒有高反,隻是被那人給熏的……

蘇錦書拿出手機一看,竟然神奇的發現有一個信號,剛才外麵都沒有信號,這裏應該是他安裝了信號接收器什麽的。蘇錦書試著打開微信,但是信息刷新一直在不停地轉圈,還是連接不上網絡。無奈之下,蘇錦書隻好打開手機相冊,一邊翻看著白天拍攝的照片,一邊醞釀睡意……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窗外傳來一聲隱約的動物嘶叫,很真切,就像是……狼的嚎叫聲。

蘇錦書急忙按了電源鍵關掉手機屏幕,生怕會被狼看到光亮追過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兩聲,三聲……一陣陣狼嚎不斷,而且聲音越來越近,蘇錦書嚇壞了,也忘記數第幾聲,蜷著僵硬的身子躲在被窩裏,一動也不敢動。

真有狼群!他並沒有騙人,如果剛才不聽他的話……蘇錦書不敢再想下去,隻覺後背一身冷汗,完全濕透了衣服。

這時,院子裏傳來馬兒的倉皇嘶叫,它似乎很緊張,來回走動,不停用蹄子磕打地麵,屋子裏的蘇錦書能清楚地感覺到。狼群的目標不會是那匹白馬吧?蘇錦書的心頓時緊繃起來,剛才上山途中,他並沒有騎馬,也沒有牽著,而是放開了韁繩,似乎很放心那匹白馬不會亂跑。

事實的確如此,白馬一直跟在後麵,像隻聰明的小跟班,就算低頭吃草,隻要他喊一聲,它立馬就會小跑兩步跟上,鈴鐺清脆的聲響聽起來很是歡快。這麽乖巧的馬兒,可千萬不要被狼群給吃了。就在蘇錦書暗自祈禱時,一個輕微的開門聲,有人走到了院子裏。

是他嗎?這個時候走出房子,不要命了?那堵矮小的院牆應該擋不住野狼一躍吧……蘇錦書既擔心又好奇,鼓起勇氣從被窩裏爬出來,從門縫往外看去,果真是他。

他此刻正在馬棚邊上,一隻手捋著馬鬃安撫白馬,另一隻手則拎著一杆獵槍,像尊雕像一樣靜靜矗立著,風雨不動,隻是每一聲的狼嚎都會讓他的眼神更加明亮,銳利。這一幕讓蘇錦書震撼不已,他手中的獵槍也在無形中釋放著殺氣,說不出來的驚心動魄。看他的姿勢應該不是第一次用槍,如果狼群真敢過來,蘇錦書感覺他肯定會開槍。

蘇錦書不由有些興奮起來,幻想槍管噴出的火光會不會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槍聲響徹夜幕,狼群四下逃竄,說不上他還會追上去打死一隻,拔下狼牙做成戰利品……不過,他會是狼群的對手嗎?這一刻蘇錦書無比緊張,雙手緊緊攥著,手心已經濕透。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狼群似乎感覺到院落裏的漢子不好惹,氣息漸漸遠去,可他卻依然沒有動作,一動不動的站著那裏,似乎是睡著了。不能吧?麵對狼群都能睡得著,心真大啊……就在蘇錦書胡思亂想的時候,他終於動了,他反手將獵槍插進腰間,然後替馬兒填了些草,又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這才回到自己房間。

夜幕再次趨於寂靜,沒了狼群的嚎叫,沒了夜風的呼嘯,甚至就連那匹馬兒也已經入眠。但蘇錦書卻睡不著,躺在**,一閉眼就會出現他的身影。剛才,他就像是國王般巡視著自己的領地,甚至還朝著蘇錦書這邊瞥了一眼。

蘇錦書不確定他有沒有發現自己在偷窺,但那如箭般的目光卻讓我無法入眠,迷迷糊糊輾轉反側,早上四點多的時候就從**爬了起來。既然睡不著,那就去山頂看日出吧。想到金黃色的陽光越過群山,穿過雅魯藏布江大峽穀,鋪天蓋地的灑滿羊卓雍措的美景就止不住的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