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記憶中的爸爸(1)

【後續內容正在修改整理】

“請問你是程青的女兒嗎……”

“不是!”

我沒聽完就直接掛掉了電話,把手機扔到一邊,感覺自己的血液一下子變得急促了起來,呼吸也變得不那麽順暢。

許亞男詫異的看著我,“羊角風犯了?”

我沒理她,心裏煩著呢。

程青……

好久沒聽到這個名字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腦子裏嗡嗡作響,電視機裏傳出的聒噪聲音也讓我煩躁起來。

“唯一生活在高原上的黑頸鶴被譽為‘鳥類大熊貓’,遵循一夫一妻製,不為繁衍而將就,這是一隻雄性黑頸鶴,因為伴侶意外死亡,它竟然直接撞崖殉情了……”

這是室友兼閨蜜許亞男最喜歡的電視節目,也是我最討厭的。我走進臥室,關上門,然後鑽進被窩裏,用被子蒙上頭,可腦子裏依舊亂哄哄的,怎麽也靜不下來。

在我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前六年我對這個名字充滿了敬愛,想念以及崇拜。但後麵的日子,卻又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直至今天。

記得那是在六歲的時候,好久不曾回家的父親突然敲開家門,母親驚喜的神色至今還保存在我的腦海中,可父親的一句話直接讓母親暴跳如雷。

“我接你們去西藏生活。”

這是父親的原話,那時的我並不知道西藏在哪,但從小就印在腦子裏的感覺就是那裏是好地方,很好玩,不然父親怎麽總是待在西藏不回來?

“你瘋了?女兒九月份就要上一年級了!”

“那邊也有學校……”

“你讓腦子讓山風打傻了吧,那邊的教學質量能跟上海比嗎?”

“總差不了太多……再說給孩子一個自由的童年……”

“閉嘴!程青,你這些年不管家,不管女兒也就算了,現在還要把我們娘倆往那邊搬,你是狼心狗肺嗎?”

“跟你總是講不通……算了,離婚吧,把房子賣了,我隻要一百萬,其他的都留給你們……”

“好啊,你這是缺錢了……”

“砰砰砰!”

“哐哐哐!”

接下來便是打架的聲音,哭泣的聲音,砸鍋摔碗的聲音……

我躲在床底下,使勁捂著耳朵,卻那些聲音卻一個不落的全部傳了進來,猶如天塌了。我嚇得渾身顫抖,腦子裏一片空白,想去勸架,卻又不敢出去,這成了我人生中最大的一個遺憾。父母離婚很多年後,我還在後悔,如果那時膽子大一些,衝出去攔住他們,也許家庭就不會破裂了。

但是沒有那麽多如果,母親離婚了,父親拿著一百萬去了西藏,再也沒有回來。而我則是跟母親換了一處小房子,平靜而又苦悶的生活著。

母親為了我,沒有再婚,不過父親在她嘴裏變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哪天要是不罵上幾句,渾身上下都不痛快。我很懂事,從小學到研究生畢業都沒有惹母親不高興過,於是也順帶著一起恨起了父親,一恨就是十多年。

我的父親叫程青。

“我要瘋了!”

我猛地掀開被子,大喊了一聲,然後喘著粗氣,感覺腦袋都要炸了。

父親曾經打過我的電話,但我一次都沒接,不想接,也不敢接,更不知道該說什麽。父親在我心裏早已成為了一道虛影,不真實,卻怎麽也揮之不去。

後來,父親又用別人的手機打,想騙我接電話。我很無奈,有那麽一段時間,我都把西藏的來電統統拉進了黑名單。

“總是來這一套,煩不煩啊……”

我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濕潤的眼睛,抱怨了一句,又把目光放在電視上,想以此轉移注意力。

這是中央一台的《動物世界》,我不喜歡看,但是許亞男很喜歡,我沒辦法,隻能陪著她看。黑頸鶴是許亞男心中的吉祥鳥。據她說,隻要對著黑頸鶴誠心許願,都成真的。我一直嗤之以鼻,童話都不敢這麽寫。

不過看著今天的電視節目,我還是微微有些觸動,沒想到黑頸鶴不但吉祥,而且還是忠貞不二的鳥,這比起很多人類也不遑多讓了。我不由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能為愛情獻身嗎?

我搖搖頭,找不到答案,就如我二十二年的人生一樣,充滿了迷茫和彷徨。很多關於人生的問題,我都沒有答案,找不到答案,也不想去找。甚至有時候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彼得潘綜合症’。

“哎呦,我好感動啊!如果可能,我一定要去一趟西藏,親眼看看黑頸鶴!”

許亞男推門而入,將懷中一堆資料扔在桌上,沒好氣的說道:“有這點時間,還不如多考慮考慮自己的未來吧。”

“許大媽,你真討厭呀,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瞪了她一眼,裝出一副嗔怒的樣子,但掩飾不住的笑意。

“明天就要離校了,你到底想好沒有,是去讀博,還是直接進入社會,接受人生的洗禮?”

許亞男走過來在被窩裏撓了一把,我嚇得急忙縮緊了身子躲閃,卻由不住的笑罵道:“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個**賊給本宮退下……”

我跟她鬧了會,倒在**喘著粗氣,看著天花板,想著各自的心事。

‘女兒,你要考博我沒意見,但在那之前先把婚結了,女博士沒人要的……’

‘上次那個小李就不錯嘛,長得帥,又是海歸高材生,他的公司也有前途,你好好考慮……’

母親的話總在耳邊響起,貌似在她眼裏隻要成了女博士,就會注定一輩子打光棍。我雖然不認同這個觀點,但還是有些心虛,因為身邊幾個讀博的朋友無一例外都是單身。

我對未來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不知道該去做什麽,麵對日漸空曠的宿舍,麵對往日裏親密無間的同學們各走東西,有種很深的失落與恐慌。

其實,很早之前母親就為我做出了詳細規劃,這些年也都一一落實了,現在研究生畢業後就結束學習生涯,進入世界五百強企業工作,然後結婚生子……就像身邊大部分人那樣,過上優越的小資生活。

我在這二十二年裏一直扮演著乖乖女的形象,從來沒有忤逆過母親,幾乎是完美的‘別人家的孩子’。但現在,我卻不想再繼續這種按部就班,沉悶無趣的生活了。而且見多了社會裏的人情世故,我對現實生活充滿了畏懼和抵觸,懷疑自己能不能像母親那樣圓滑的去對應。

我隱約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中可能丟了什麽東西。具體是什麽我說不出來,可能是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也許是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戀,或者是一回肆無忌憚,放飛自我的狂歡……

不管是什麽,我都想找回來。

我從枕頭邊撿起手機,毫無意識的在屏幕上亂點著,一會點開了瀏覽器,一會又是微信,短消息,電話本……等我反應過來時,竟然在看抖音。

我感覺自己有了問題,可能就像許亞男說得,我缺愛了,急需一個男朋友。其實,我以前也談過戀愛,跟一個打籃球的體育生交往了一段時間。但不知道為什麽,我們莫名其妙的就沒了聯係,甚至連任何理由和象征性的告別都沒有。就像是電影院裏鄰座的男孩,一起喝可樂,一起吃爆米花,電影結束出門就會各奔東西。

母親口中的小李叫李建章,是國外名校畢業的海龜精英,在一家五百強企業任技術高管,前途自然無量。關鍵他還長得五官端正,一表人才,渾身上下無可挑剔,就連精於算計的許亞男都感歎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金龜婿,若不是自家那位已經深耕多年,連她都要動心了。

許亞男很現實,但不拜金,她精打細算的維持著一份屬於自己的愛情。如果不出意外,她的那張關於結婚後詳細到一日三餐的人生計劃,指定能派上用場。

我有時候很羨慕許亞男,也想變得跟她一樣,踏踏實實的生活,過那種能看得到將來的日子。但是很不幸,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在這馬上就要離校的時候,我還能縮在宿舍裏看著電視,等著有個人來告訴我應該去做什麽。

不過有一點我很肯定,就是李建章不是我的菜。上次在家人的安排下見了一麵,我沒有對他產生一丁點的感覺,但也不討厭,於是就互加了微信,後來又喝過幾次下午茶,整個過程平淡得就像是安排好的劇本,毫無波瀾可言。若不是還有許亞男陪著,當場都能尷尬死。

約會結束後許亞男氣得直罵我,你別不知好歹,這樣的男人若是落在別的女孩手裏,就是拚了命也要把他留在自己**。

我沒有爭辯,卻猛地發現我跟李建章其實是同一種人,在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之前,對方都是各自應付家人的最好人選。當然,若是就這麽再過個三兩年,不出什麽意外的話,說不定我真會跟他結婚,然後波瀾不驚又死氣沉沉的過完下半輩子。

想到這裏,我頓覺有些索然,一個人的力量總是抵抗不過命運。我也曾羨慕過那些放棄一切出去流浪的人,甚至有好幾次都想鼓起勇氣去放肆一回,但是想到母親,想到身邊熟悉的人,熟悉的環境,我還是默默的把心思收了起來。

到底該怎麽辦?讀博?還是進入社會工作?

要不,點兵點將吧,點著哪個算那個……

我被自己這個有些傻可愛的創意給氣笑了,也太兒戲了。我翻身下床,坐在梳妝台前,呆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恍然間有些陌生起來。

這還是我嗎?才二十出頭的年紀,看起來卻有些看破人世紅塵的滄桑了……我趕緊揉了揉眼角,還好,隻是睡覺壓出來的褶皺,並不是皺紋,這才把心放下。

許亞男起身拿起一個文件袋遞了過來,“喏,你的東西,收好了,明天離校時這些東西缺一不可,你就長點心吧。”

她的臉型較圓,五官並不出色,但湊在一起卻很耐看,再加上兩個若隱若現的小酒窩,更能讓人覺得親切溫暖。隻是個子不高,平日最喜歡穿纖細的牛仔褲,顯得腿長。不過,以她醫學研究院高材生的學曆,足以彌補身材的不足,傲視群草了。

我看著許亞男,可憐兮兮的說道:“許媽,明天就要分開了,以後我怎麽辦?”

“你想怎麽辦?難道讓我給你當一輩子的老媽子?”許亞男眯著眼睛笑道。

“要不……我就跟著你嫁過去,當你的陪嫁丫頭。”

我起身挽起許亞男手臂,悄悄在她腰間軟肉上輕輕掐了一把,“晚上給你們兩口子暖床怎麽樣?”

“呸,那豈不是便宜我們家老梁了?”

許亞男臉色一紅,斥道:“你這狐狸精可別來禍害我了,就算老梁沒意見,我還不樂意呢。”

“看看,你也對老梁沒信心了?”

我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

“這不是沒信心……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要防患於未然。”許亞男隨口說道。

看到許亞男這副對未來充滿強勢,能掌控一切的模樣,我羨慕不已,歎氣道:“好羨慕你跟老梁啊,畢業後很快就會結婚吧?”

“已經定好了,年底結婚,到時候你可要給我當伴娘啊,這是計劃好的。”

許亞男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很確定的說道。

我隻能點頭。

跟許亞男做了三年的室友,平時活動也都由她安排規劃,我隻需跟在後麵,帶上耳朵,或者帶上嘴就行。

“你要結婚了,可是我怎麽辦?”

我想到自己不確定的未來,歎了口氣,自言自語。

“什麽怎麽辦?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許亞男翻了個白眼,轉身氣呼呼的說道:“你條件多好,老媽是醫院的護士長,不差錢,準男友李建章又是海歸高管,隻要按部就班就能過上別人需要奮鬥一輩子的生活,還有什麽好歎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