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福伯的來意
“妹妹快免禮”梅妃笑意在臉,伸手輕碰周貴人的手肘算是給足了麵子,剛才的話眼前之人並未壓聲她可是聽得清楚,雖說她在宮中出了名的溫柔謙恭,接觸過的後宮佳麗也大多如此評價,但她也並非喜歡被人在背後說下閑話,更何況眼前的周貴人最後一句是那麽的大逆不道?
被攙扶一下的周貴人受寵若驚,同時後背也陡然一涼,梅妃一向不喜出門與後宮嬪妃打交道,今日她能碰見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而剛才梅妃的反常行為,顯然是自己的話已經被聽了去,眼神中也不經意流露出難以察覺的驚懼,而後方兩個時常跟著梅妃的婢女識人觀心見到周貴人眼中的神情,紛紛挪開目光以表不屑。
這周貴人敢做不敢當,怪不得隻是個貴人。
不去理會仗人勢婢女的目光,周貴人然後極為客氣地輕言道了一句:“多謝貴妃”,打狗還得看主人,梅妃護短後宮皆知,她還不配和這位妃子掰頭,這種小虧吃了也就吃了,若真的去計較起來,怕是加上她那哥哥也不足以在這位麵前討到便宜,而這後宮中敢如此做的恐怕隻有半個人,畢竟這位表麵毫無背景的女子連蕭妃都不敢小瞧,話說回來,後宮之中處處心機,眼前的梅妃能從一個常在做到皇貴妃的位置談何容易?
她出身京城權貴之家其胞兄是大理寺正,家族雖說在南清不屬五七姓族之一,但也是傳了百年的家族,百官初定之時她的父親作為馬前卒,為南清立下汗馬功勞,家族一脈男丁也因此幾乎絕跡,如此才換來如今皇主的同情,讓他的胞兄做了個寺正,而如此背景下她也不過在這宮中做了一個貴人的位子,眼前這位不顯山,不露水便可以悄無聲息坐上皇貴妃的位子,背後得有多少手段和能量才能如此?其中貓膩又有多少人能了解?
看著出神愣住的周貴人梅妃輕聲發問:“妹妹在想何事?”
周貴人本還沉溺在對梅妃的剖析之中,被這一句忽然驚的回了神,壓下不自然的神色,她隨口找了個理由低頭道:“回貴妃,妾身方才看著這海棠花,忽然想到了貴妃院子裏並無這等顏色,想著要不要給貴妃送上幾株去”
言畢抬頭,周貴人側身站在一旁惴惴不安,梅妃見此模樣擺手道不必,然後便嘴角掛笑在前先行,周貴人看到梅妃看破不說破的笑容,瞬間心頭被羞恥占據,壓下多種情感的交織,她邁步緊隨其後。
一路到廊道邊的花園中石凳上落坐,梅妃這才用雙眸再次審視周貴人,剛才這妃子的出神模樣,她就知道這妃子一定是在琢磨自己,但自打她坐上這個位子後心裏便清楚,這後宮的鉤心鬥角無論自己參與與否,都絕對少不了自己的閑話,後宮這汙堂之中沒人能獨善其身,她也不例外,眸子輾轉離開眼神閃躲的周貴人,她收緊雙膝如知心大姐姐般伸手拉著周貴人道:“妹妹在此看花,可是見到了蕭貴妃?”周貴人被捉說閑話,回楊西嬋的話中多少暴露了些沒有底氣。
“回梅妃,蕭貴妃不在,臣妾聽聞是去了膳房做糕點,梅貴妃若有急事我這代您去尋蕭貴妃”
“不麻煩妹妹了,我親自前去,皇主交代的事總歸要親辦才好”梅妃輕聲細語中透露著正經,但那雙魅惑的眸子卻帶有些戲謔,後宮講究兩麵三刀,笑裏藏刀,背後出刀,周貴人的這句話看似沒什麽毛病但終歸是落了個通風報信的嫌疑,怎麽說都屬下成,她是不喜爭搶但不代表她不懂後宮人的心思,不然這位子如何做的安穩如常?後宮三千狐狸精,個個都是**聊齋手,她還能差了誰不成,且不說這後宮中誰最受當今皇主疼愛,單單是玩手段,能勝過她的又有幾人?後宮攻心千千人,一遇梅妃就原形畢露這話,在後宮可不是非空穴來風。
出言被拒絕抬頭撞上戲謔目光的周貴人,此時已經沒有與這位貴妃對視的心思了,方才那一眼已經嚇的她咻的低了頭,現在她隻祈禱坐著梅妃趕緊離去。
梅妃收起眼中的戲謔,重新瞧這位遲遲不敢吭聲的貴人,被嚇破膽沒有勇氣的妃子如,這句話用在現在的周貴人身上極為合適,一念至此,梅妃平靜道:“妹妹若真是喜歡海棠,大可在自己宮中種上一些,何必大老遠去看別家東西,這別人的東西再好,也終究不是自家的”輕言隱喻出聲梅妃緩緩起身,周貴人聽聞梅妃的話,低著頭的臉上表情有些豐富,委身給貴妃請安行禮。
楊西禪留下婀娜風韻的背影消失離去,這位看人心透透梅妃終究是放了周貴人一馬。後邊不曾起身的周貴人一直端著雙手,直到梅妃消失在廊道拐角她才放下,表情也由羞恥變為憤恨,在原地咬牙地望了一眼嬌滴滴的海棠花,她邁開步子帶著婢女朝另個方向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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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膳房廊道,跟著梅妃的婢女瞧已經遠離知堂宮,便打開了自己的話匣。
“貴妃,那周貴人想越俎代庖,為何不給她點教訓?這樣輕易放過她,以後豈不是讓其更變本加厲啦”後宮小千人的嬪妃,就數跟著梅妃的最吃香,這其一是不受欺負,這其二便是可以與高高在上的主人交話,即使是他們犯了過錯,隻要不是大逆不道有違仁德之事,她們這主子都是輕言帶過,從不像其她妃子般對婢女又打又罵甚至動刑殺頭。
梅妃在前蓮步輕移,聽到自己婢女之言微微一頓停步回身,而後伸出了指頭點了其中一位婢女的腦門嗔怪道:“你們兩個丫頭什麽時候學會其他院兒中的斤斤計較了?”她語氣雖有怪罪,但看其行為也僅僅是說上一句而已,兩個俊秀的婢女聽到自己主子的教誨都低下了頭仔細聆聽,而梅妃也繼續道:“這後宮中略施小懲可行,想讓人真正的尊崇卻還是要從這裏開始”伸手指了指自己飽滿胸脯的左邊,似乎是在讓手下的這兩位不諳真正世事的小婢女能夠學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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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皇宮一路直行,收了批文的江淵邁著輕盈的步子回聽雨樓。
縱穿熱鬧的南北街,他的步子不知覺地慢了些,臨安城除晚上外就數中午最是熱鬧,攤販推車叫賣在街邊,鱗次櫛比的小店門口小二操著一股中原腔拉客,偶有耍雜賣藝的下九流行走在路邊開口吆喝賺些度日的銀子,而聽雨樓作為頭牌酒樓,位置自是占盡地利,越是靠近。人越是不減反增,好在路上的平民百姓大多不認識他,不然以中國人骨子中的血脈,他或許門都出不去。
小半個時辰後,甩著十一路的江淵來到了聽雨樓的街道,輕輕轉了轉還沒好完全的手臂他愈發感覺自己這胳膊有些疼了,稍稍緩解片刻他嘴裏道:“早知道就不打那小子,最後還自作自受起來了”邊走邊放鬆,聽雨樓近在眼前。
“我回來嘍!”推門而入聲音略帶欣喜,他還是覺著這兒比那金碧輝煌的皇宮更令人安心。
一嗓子出,聽雨樓中鴉雀無聲,本該前來迎接他的霍言等人無一人回話,倒是桌上狼吞虎咽幹飯漢子全部把目光投了過來,其中張鐵匠端著沒喝完的酒一時不知該放還是該喝,悄悄扭回來頭,他小聲詢問眾人:“這公子哥兒誰啊?”
八個人六個搖頭,張鐵匠大眼一睜,得,白問。
在門口笑容僵硬的江淵疑惑地看著一桌子嘀嘀咕咕的眾人嘴裏嘟囔道:“今兒不是不營業嗎?”邁開步子往前走,他才堪堪瞧見了在二樓站著的兩人。
桌上的人大多不認識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將軍,唯有最小的蛋子看到江淵走近後很快反應了過來,急忙對著桌子上的人小聲說道:“張大哥,這就是杜匠神口中的青年!今兒我在門口見的就是他!”小蛋子話音剛落,在一眾壯碩漢子中不怎麽顯眼的福伯便出聲道:“小子,來這兒!”
“迷茫的江大少爺正往人群這邊瞥,目光穿過一眾大漢看到有些熟悉的身影,又聽見這親切的聲音他心中當即確定了來人是誰,邁開步子朝桌子走去的江大少爺掛上在楚州城的浪**子模樣,嘴中調侃張嘴就來:“福伯,什麽風把您吹來了這是?楚州城混不下去了,還是偷摸耍老流氓被趕出來了?”他的這個瞎眼鄰居與他交之莫逆,在那偏僻無人的城外他們三人的關係不用多說。
杜福就知道這小子張嘴肯定沒什麽好話,三句離不開娘們和挨打,不過就是這話卻聽上去極為順耳,誰讓他們在楚州城幹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了呢。
“你這小子張嘴就是一股屁味呐,騷臭得緊,趕緊來喝酒!”
將公文揣入懷中的江淵在一眾漢子的打量下走到八仙桌前哈哈一笑道:“我這可都是跟您老學的,您可不能吃了羊肉還嫌騷呐”學著福伯的口音講了一句,他便俯下身去打量起了自己的瞎眼鄰居,好在觀摩一番後並未發現福伯身上有傷什麽的,想來並不是遇到了山匪反敵,或是被人拿抓鉤锛了,隻是單純來找他而已。
“小子,給這兒瞅啥呢,老夫這臉上還有花兒不成”福伯自打瞎了之後,其他感官便異常地敏銳,江淵在其麵前出氣他是感應得一清二楚。
“福伯,你老脾氣咋還是這麽暴?我不就瞧上您兩眼嗎?”江淵被抓個正著,也不辯解,來到福伯的右手邊,他準備與兩人擠擠坐下,與之坐挨邊的漢子見狀急忙起身讓位,還準備用袖口擦擦坐過的長凳,江淵見此眼疾手快地抓住漢子的手臂道:“大老爺們不講究這些,坐著”被拉著的鐵匠聽聞此話抬起的屁股重新落下,然後就聽到這位公子哥扭頭衝著樓上道:“映荷!再讓廚子上些酒肉!”接著就與落在了坐在了凳子上,挨著他口中的福伯,他們心中的杜匠。
在樓上的映荷聽到下方的聲音,暗罵江淵故意找茬,對著自家小姐吐槽自己的不情願,她撅著小嘴道:“就他會使喚人!”雖然嘴上不願意,但她還是在自家小姐的輕笑中下了樓。
一句喊完,江淵站著拿起一個桌上的空碗,給自己倒的滿滿,然後便出聲道:“男人喝酒不問為啥,今我來得晚,先浮一大白!”抬碗一口淨,江淵示意碗已空,其他人瞧這位公子的性情都麵露吃驚,隻有低頭福伯露出了一絲笑意。
京城中的膏粱子弟隻會架鷹走犬,草菅人命瞧不上他們這些“下等人”,而權貴士子文人墨客更是嫌棄他們這些整日臭汗滿身大字不識的糙漢子,凡是打了交道不朝他們啐唾沫都是算極好的,哪能有這般被尊重的待遇?眼前這青年衣著華貴氣宇軒昂,而且看剛才的情形這人和名號震天響的聽雨樓關係也匪淺,想來不是官家子弟也得是名門望族,但是這毫無架子的模樣與那些幹淨如屎殼郎般的人完全不是一路貨色!心中覺得這人古怪,古怪至極,但是臉上的笑容卻出賣了他們,那明明是喜歡,喜歡的緊。
“福伯,今日來找我是不是發生什麽事兒了?”拿起空碗再次給自己倒上酒的江淵,撇著一旁的瞎眼鄰居開口詢問,福伯手在桌子上慢慢移動,碰到自己的酒碗後停下,淺淺旋了一碗道:“給你小子送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