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棄子
“將軍,黃帝真的會派人來救我們嗎?”
一個滿身血汙的士兵虛弱地問道。
“一定會的,黃帝是能統一這片大地的仁主”
循著聲音望去,還是人族的後卿擦去臉上的血跡,一邊說著,一邊為士兵們包紮著。
“還能動的弟兄們拿起武器!九黎部馬上就要發起下一波進攻了!”
贏勾站在山頭揮舞著巨斧喊道。
隨著他的喊聲,無數負傷的士卒拿起武器,互相攙扶著在山頭結成了防禦的陣型,遠處傳來震天動地的行軍聲響,這聲響讓傷兵們握著武器的手發出微微的顫抖,贏勾看著手下的士卒,拎著巨斧站到了陣型的最前麵。
“弟兄們,大家都知道我們執行的是斷後的任務,斷後就意味著我們要用生命去拖住九黎部的進攻,贏勾不知道能否活著帶大家回到故鄉,但是我可以保證,即便你我今日都死在這裏了,黃帝一定會派人來為我們收屍,此後逢年過節必定以首功烈士祭奠大家,三牲香火不斷!”
贏勾舉起大斧高聲喊道。
“將軍,我等小民不關心祭祀,關心的隻有咱們的妻女孩子能否得到部落的照拂,大家說對不對!”
一位老兵起哄道。
老兵的起哄讓一眾士兵點頭附和。
“大家放心吧,黃帝是仁主,先前大戰,戰死的士卒家中都得到了撫恤,我與贏勾會與大家一起,至死方休!視死如歸!”
後卿放下了手中的包紮的布條,從重傷的戰士身旁拿起武器高喊道。
“至死方休!”
“視死如歸!”
後卿身為隨行的文官也拿起了武器,這樣的做法點燃了所有士卒的戰意,百十人的呐喊蓋過了九黎大軍的行軍聲。
贏勾見士氣高昂,揮著巨斧帶頭衝鋒,朝著九黎部正在行軍的部隊發起了死亡衝鋒,人數上巨大劣勢,即便是再厲害的將軍也無法挽回,他們能做到的隻有拖慢九黎部的行軍速度。
百十來人的小隊很快陷入了九黎部的人海之中,如同落入虎口的兔子,等待著他們的隻能是被兵鋒無情地碾碎,贏勾拚命地揮舞著巨斧,掩護著身邊的士卒,但能征善戰的九黎部很快便發現了贏勾的勇武,立刻讓隨後的九黎士兵後退,不再與贏勾交戰。
“你快帶人從後方突圍,他們要放箭了!”
贏勾一把揪起後卿的衣領叮囑道。
“將軍以為我是何人?要我臨陣脫逃嗎?我們此刻應該向著敵軍衝鋒!這樣才能多拖一刻!”
後卿此刻也已是滿身的血汙,指著敵軍怒吼道。
“將軍,帶我們回家吧。”
剩下的十幾名士兵互相攙扶著對贏勾說道。士兵的眼中充滿絕望的堅毅。
“好,我帶你們回家,向著敵軍,衝鋒!”
贏勾放下了後卿,舉起大斧,帶頭衝向九黎部的軍陣之中。
九黎部的劍雨如同遮蔽天空的烏雲,無情地落在贏勾等人的身體上,而這並不是他們這一生看到最後畫麵,羽箭隻會讓他們流血與無法行動,並不會快速地奪走他們的生命,真正奪走他們性命的是九黎部在他們身上的行軍。
身中數箭的贏勾虛弱地倒在了地上,無數九黎部的士兵、戰車與馬匹從他身上踩過,直到他們的身體深深地陷入了泥地之中,才徹底失去了生息。
歲月變遷,贏勾、後卿與士卒們的亡魂依舊在這片戰場上飄**,他們掰著指頭等待著黃帝派人為他們收屍,等待著黃帝兌現戰前的承諾,無盡的等待中許多士兵虛弱的亡魂逐漸消散,自責與懷疑充斥著贏勾與後卿。
“難道是黃帝敗了?”
贏勾發出了疑問。
“不可能,黃帝有昆侖相助,不應該會敗。也許是還在與蚩尤僵持,比較蚩尤的強大有目共睹。”
後卿堅定地說道。
後卿話音剛落,遠處就走來了一個采花的兒童,兒童被戰場上能反光的金屬吸引,越來越靠近兩人無法移動的亡魂。
小孩好奇地翻著贏勾的身旁的殘缺兵器,這讓贏勾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問,用盡力氣發出了聲響吸引了孩童的目光。
“你是誰?”
天真的孩童並不怕贏勾的亡魂,好奇地問道。
“我是黃帝手下的大將贏勾,請問現在黃帝的大軍打到哪裏了?”
贏勾緩緩問道。
“騙人!黃帝的大將軍怎麽會在這裏?黃帝的大軍早就統一了所有部落了!”
孩童笑著後退了幾步,繼續撿著地上的兵器碎片。
“什麽!統一了?為何沒有人來為我們收屍?”
贏勾有些憤怒的說道。
“孩童的話,不足信……”
後卿緩緩說道。
“孫兒!快回來,那裏是先前的戰場,可不能瞎跑。”
一位老人對著一旁的孩童喊道。
“爺爺,這裏有個騙子!說自己是黃帝的大將。你快來呀。”
那孩童語氣略帶嘲諷,高聲喊道。
老人聞言拄著拐杖走了過來,一把拉住了孩童,就要往回走。
“老先生,你莫要害怕,我等隻想知道,如今天下誰是共主。”
後卿客氣地問道。
“將軍莫怪,孩子不知道理,如今天下皆聽黃帝號令。”
老人說罷便帶著孩子快步離開。
贏勾無言看向後卿,眼神之中的絕望逐漸變得怨毒,而後卿看著身後逐漸消失的士卒亡魂,發出了不甘的怒吼。
這一聲怒吼,將李商炎從夢中驚醒,手中的兩枚內丹早已被吸收殆盡,身體雖然依舊缺水,但傷勢卻好了許多,離火也能平穩地運轉,這讓李商炎心中有了些底氣。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古如此。”
天魔與李商炎一同經曆了兩人的記憶,率先說道。
“恩,我明白,我並沒有把人皇們當成什麽完全偉光正的存在。隻是換做是我的話,不會忘記浴血的同袍。”
李商炎一邊爬出沙坑,一邊回應道。
此刻烈日落下,沙漠中的夜空隻有一輪猩紅的圓月,李商炎抬頭望去,漆黑的夜空沒有一顆星辰,他拿出玉佩繼續向著熒光指引的方向前行著。
“你也被拋棄了……和我融為一體吧。”
李商炎的腦海中傳來一道奇怪的聲音。
“天魔?”
李商炎下意識地問道。
“不是我,是犼的殘魂!”
天魔趕忙解釋道。
“你身體裏的東西還不少嘛?隻要你和我融為一體,我能立刻帶你出去。”
犼的殘魂發出嘶啞的聲音說道。
“天魔把它趕出去。”
李商炎念頭一動,身體中便冒出一個黑影提著如同小狗一般的魂魄丟了出來。
“你中了後卿的詛咒,隻有和我融為一體成為不死不滅的僵,才能化解。”
犼的聲音從小狗一般的魂魄中發出,讓李商炎有些想笑。
“你作為上古凶獸,居然是這副模樣。”
李商炎笑道。
“哼,如今的我隻是殘魂罷了,隻要我恢複當初的狀態,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我的對手。”
犼憤怒地喊道。
“他說的是真的?”
李商炎在心中對天魔詢問道。
“沒錯,全盛期的犼,連女魃和應龍都不一定是對手。”
天魔回應道。
李商炎思考了片刻,手中離火爆燃,抓起犼的殘魂便熊熊燃燒起來。
“你!你不想離開這裏嗎?被拋棄的你難道不想複仇嗎?”
犼在李商炎手中慌亂地喊道。
“別…別殺我,隻要你不殺我,我就能送你出去!”
犼見李商炎毫無反應,哀求道。
李商炎依舊無動於衷,手指用力,捏碎了犼的殘魂。
“交給你了天魔。”
李商炎說罷,身體中再出鑽出一個黑影,將犼破碎的魂魄席卷殆盡。
“怎麽樣?有出去的辦法嗎?”
李商炎問道。
“沒有,它是騙你的,不過我在它的記憶中找到了女魃可能去的藏身地,就在綠洲東北方的石窟內。”
天魔回答道。
“恩,還是要先去綠洲,再找到女魃,希望再見的時候,她不會直接動手殺了我。”
李商炎苦笑道。
處理完犼,他便在夜色的指引中,繼續向著綠洲前進,一路上皆是黃沙,回頭隻有一排深淺不一的腳印,他不斷地向前走著,而犼的那句你被拋棄了,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回響著,這讓他想起了後卿的詛咒,絕望的種子逐漸在他心中發芽。
“李小友,你先前能毫不猶豫地殺了犼的殘魂,為何現在卻又信了它的鬼話呢?”
熒光再次化作了府君的模樣,笑著說道。
“我……可是後卿的詛咒……”
李商炎失落的說道。
“若是詛咒當真無所不能,為何黃帝沒有被後卿咒殺呢?”
府君說罷,再次化作玉佩中的熒光指引方向。
“為什麽,黃帝沒有被咒殺?”
李商炎喃喃自語道。
“天魔你知道黃帝是怎麽死的嗎?”
李商炎急切地問道。
“不知道,根據記載應該是去了昆侖。”
天魔沉默了片刻說道。
“昆侖,對啊,如果被咒殺怎麽能去昆侖呢?就算被詛咒,昆侖中應該也有解法。”
李商炎經過天魔的提醒,腦海中有了一絲明悟,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就這樣,他白天挖沙坑休息,晚上則不斷根據指引前進,但眼前的黃沙依舊沒有盡頭,找不到綠洲存在的絲毫跡象,即便他的身體即便是經過八九玄功的錘煉,也已經達到了脫水的極限。
黑夜中幾個身影從李商炎身前閃過,他的目光立刻捕捉到了那幾個身影的行動,手中的離火瞬間點燃,警惕地站在原地,那幾個身影逐漸從黑暗中靠了過來,三雙閃著寒光的獸目最先顯露,隨後是長滿了利齒的血盆大口,李商炎緩緩後退,與它們保持著距離。
那三隻畜生全身無毛,身上有類似鱗片的護甲,前爪較為短小,後腿則極為強壯,頭顱似狼又比狼大得多,這從未見過的妖獸,讓李商炎不敢托大,靜靜地觀察著它的動向。
三個畜生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似乎在交流著,它們疑惑地打量著李商炎手中的離火,本能的恐懼讓它們不敢輕易上前,就這樣一人三獸在荒漠上對峙了許久,三獸終於下定決心想要試探李商炎的實力,其中最強壯的妖獸留在正麵對峙,而另外兩頭則是繞到了李商炎的兩側,伺機進攻。
李商炎與妖獸作戰的經驗並不少,他知道它們這樣的舉動是為了充分利用自己的數量優勢,不斷地消耗獵物的體力,連日來的徒步行走,加上脫水的症狀,讓李商炎無法長時間與這些不知名的妖獸纏鬥,他將目光鎖定在自己左側那隻相對瘦弱的妖獸身上,隨後迅速將雙手離火對著正麵與右側的妖獸拋出,而自己則飛撲到左側的妖獸身上。
兩隻妖獸被離火嚇了一跳,連連向後退去,而左側的妖獸則被李商炎的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拚命地用鋒利的前爪攻擊著挽住自己脖子的李商炎,而李商炎知道一旦鬆手,這妖獸便會拚命後退,與剩下的已經反應過來的妖獸再次形成合圍之勢。
李商炎忍著疼痛,一邊釋放離火,一邊用盡吃奶的力氣不斷絞殺這掙紮的妖獸,離火很快融化了妖獸的護身鱗甲,這讓妖獸發出淒厲的嘶吼,剩餘的兩隻妖獸見狀也被嚇了一跳,一時間竟不敢其一靠近。鱗甲被燒的妖獸掙紮得更加厲害了,全身的肌肉全部鼓起,想要把李商炎摔飛出去。
李商炎立刻伸出兩指,對著妖獸沒有鱗甲保護的脖子猛烈地戳了進去,一時間血花飛濺,妖獸落下前爪便向著前方跑了起來,李商炎立刻用雙腿抵住沙地與它角力,但手上動作不停,雙指不斷深入妖獸的脖子內部,終於讓他抓到了妖獸的血管,他立刻雙指一夾奮力的將血管扯了出來,妖獸的鮮血濺了一地,迅速被地上的沙石吸幹了水分,變成了一個個裹著沙子的血球。
另外兩隻妖獸見到如此場景,立刻拔腿就跑,與李商炎保持著百步的距離才停下觀察他接下去的舉動,而那隻血管被扯斷的妖獸,已經緩緩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著,眼中的生氣正在散去,脖子的傷口處正不斷湧出鮮血。
李商炎看著鮮血,惡心與對水分的渴求竟奇異地同時出現,他伏身看著鮮紅的血液,腥臭無比的味道讓他有些反胃,但他知道這血液中蘊含著水分,這是他身體急需的,他強行壓製著惡心的反應,一頭栽進妖獸身旁的血泊之中,腥臭黏稠的鮮血混合著沙子不斷湧入他的嘴中,他強行控製著自己不去品味鮮血與沙礫的味道,隻是一個勁地往下咽著。
但是沙漠吞噬生命的速度遠比他的吞咽來得迅速,血水很快被沙子吸收,而那妖獸也徹底斷絕了生機,李商炎站起身來,看著剩餘的兩隻妖獸,嘴角與手臂上的鮮血讓他看起來很如同魔鬼一般,一人兩獸對峙了一會,李商炎發現妖獸並沒有再進攻的跡象,便緩緩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