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摔進他懷裏

章熙方才特別難受,難受到正常人可能直接昏厥的地步,但他帶兵行軍的素養讓他即使在病中,仍保持得一分清明。

他渾身肌肉酸疼,頭痛欲裂,身上滾燙,如烙鐵一般熱,渾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眼皮都有千斤重。

淮左去找嶽桑落時,他並不知情。

且他的私心裏,男人永遠都該是強壯有力,若山般巍峨可靠的存在,他不願讓桑落見到如此虛弱的自己。

他若不是實在無力,一定起來先將淮左操練一番.

可等桑落微涼的小手覆上他的額頭,當她一遍遍為自己擦拭,這樣守著他,關切著他,這種感覺又實在不賴。

她的手涼涼的,很滑,很軟,不管碰到哪裏都很舒服。

他忍不住睜開眼,想看看桑落此時的模樣。

她沒有束發,青絲鋪滿肩頭,就像西山行宮告別的那個清晨一樣。可那次是因他走得急,去得早,她來不及挽發。

而這回,她為何也這樣著急?

章熙心中幾多熨帖,見她為自己擦拭,許是有些累,額頭微微見汗,臉頰暈起紅雲。

在他的寢室,在他的床榻上,她身體獨有的馨香再一次彌漫,他一時有些迷醉。

春意繚亂,虛虛實實,他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一時又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就像西山那個夜晚,神女入夢一樣。

他忍不住出聲喚她,“我的身上也濕了,你要不要擦一擦?”

卻見她因為吃驚,腳下一滑倒在他身上。

感受到兩團綿軟壓在他胸膛,頃刻間兩人幾乎臉貼臉。

章熙渾身滾燙,連呼吸也是熱的,噴在桑落的臉上,拂動因汗濕貼在佳人唇角的發……

一時間,熱氣蒸騰而起,心跳如雷鼓,一觸即發。

桑落一瞬便從章熙身上爬起來。

她轉身將布巾放入盆中,轉過來時臉上的表情已經恢複正常。

“大公子,你好些了嗎?”

章熙聲音暗啞,帶著魅惑和……脆弱。

“沒有,我很難受。”

桑落:……

這還是她認識的偶像包袱八百斤重的章大公子嗎?

他這是在……裝可憐?

她忍著好笑,認真道:“發了汗,就會好了。”

章熙聲音悶悶,“我身上冷一陣熱一陣,很難受。”

“我已經讓淮左請太醫去了。”

“我不看。”

章熙這一句,中氣十足,頗有沒病時候的風采,金孔雀就是金孔雀,普通人高熱成這樣,怕是早就蔫了,哪有他這樣的精神。

章熙不知桑落心裏在想什麽,半晌沒聽到她說話,心裏怕她一氣之下走掉。畢竟,他們現在還處於“吵架”狀態。

卻在下一刻聽到桑落帶笑的說話聲,“隻讓太醫診一下,不會苦的。”

章熙明白她的意思,氣得閉上眼睛,抿著好看的薄唇,不想說話。

她這是當自己怕苦……

怕自己忍不住又說出什麽不好聽的來,他索性不再說話。

桑落以為自己猜中,偷笑了一陣,才輕咳一聲,鄭重道:“怕苦也沒什麽,誰都有軟肋。就比如我,我就最怕帶鉗子的,蝦,螃蟹,我都特別害怕。你看,這沒什麽好丟臉的。”

她語氣輕柔,坦**自然,帶著不經意的寵溺。

像在哄孩子。

章熙莫名的受用。

他故作不滿地睜開眼,卻見她勾著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一半純情一半妖冶,帶著江南水鄉的韻調,壓低聲音,像是在撒嬌。

偏她並不自知。

“你看,現在心情是不是好點了?”

安慰人要講究技巧,隻要身邊跟自己一樣,甚至比自己更慘,當事人的情緒就能緩解很多。

桑落一向很懂。

章熙被她氣得想笑,頭疼得要炸開,身上像被攆過一樣,嘴上卻不肯服輸。

“我不怕苦。”

桑落善解人意地點點頭,“我知道,我知道。”就像喝醉的人總說自己沒醉一樣。

章熙沒力氣與她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結,轉了話題道:“你為何會怕帶鉗子的?”

“那會兒還小,沂兒餓得哭,我聽說螃蟹好吃,便也跟著下河去找蟹。一大早天還黑著就得捉蟹,我困得厲害,沒注意被螃蟹夾住。”

她將手伸到他麵前,“你看,這還有當時被夾住的印子在。”

章熙低頭,她蔥白的食指內側果然有一道疤,疤痕已經很淡,可見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他看著這道疤,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滋味。

“為何告訴我這些?”

桑落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先將他額頭的布巾換了,才柔聲開口:

“說這些,不過是想告訴大公子,我很珍惜現在的生活,也很感激太夫人和大公子你。若我有什麽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大公子直接與我說,我人生的蠢笨,根本猜不出。”

她說她生得蠢笨,可那雙遮在濃密睫毛裏的眼睛卻不是這樣說的,眼波春水撩人。她此刻輕咬下唇,粉白中顯出幾分脆弱感。

讓人想要保護,更想要……破壞。

她在變相地解釋,章熙卻眼神飄忽,思緒顯然已到了別處。

桑落等了半晌,也不見他說話,隻能輕聲喚他。

“大公子?”

章熙這才回神。

他扭頭看向床榻裏側,聲音難得透露出一二分虛弱。

“那日我見你在湖邊……王佑安……我本是打算……”

他語焉不詳,桑落不得不彎下腰,湊近些才能聽清他的話。

就在這時——

“主子,劉太醫來了。”

簾子突然被掀起,淮左的大嗓門嚇了桑落一跳,也不知今日她得罪了哪路神仙,她竟一個不慎又跌到章熙身上。

且這一回,她是從頭到腳整個摔進章熙的床榻內,窩在了他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