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身上也濕了

宮中設宴,為章相接風洗塵。

章明承二月末替天子前往泰山祈福,如今雨水停歇,流民安置,章相平安歸來。聖心大悅,特在保和殿大宴群臣。

相府女眷全數被邀請前往。

隻有李氏和桑落留在家中。

李氏如今屬於“觀察期”。

據汪思柔說,二房之前為了休妻一事鬧了許久,二老爺連休書都寫好了。為此李氏娘家的哥哥嫂嫂都來了,還有李氏的三個兒女,都跪地哀求。二老爺是看在三個兒女的份上,才勉強答應不休妻。

但是約定李氏但凡再胡鬧,休妻一事立即生效。

桑落則是主動要求留在家中。

淑慧縣主就在宮中,她前兩天才被羞辱過,如今自然不會再送上門去。不是她想低這個頭,在權勢麵前,由不得人不彎腰。

不過對太夫人,她說的是太子在宮中,她想避嫌。

庾氏自無不允,還覺得她懂事。

說到太子,桑落心中便有些鬱鬱。

距離太子送她禮物都過去兩日了,章熙竟還沒有來尋她。

他那樣強勢,不是最怕身邊人吃虧的麽。

章熙的氣性怎就那麽大!

這兩日,她心中煩悶,不知該怎麽與章熙和好,就連聽柔兒的八卦都沒有以往的熱情。

汪思柔是個精靈鬼,看她這樣子,幸災樂禍道:“後悔了吧。讓你跟新都侯走得那麽近,子玉子玉地叫,大表哥那樣好的人,都叫你氣得不理你了。”

桑落不與她計較何為“那樣好的人”,隻可憐道:“那我現在要怎麽辦?”

在汪表妹心中,章熙自然是千好萬好,隻有桑落堪與之為配。她一點也不願意二人因王佑安產生嫌隙,因此道:

“等今日筵席結束,我去找大表哥。就說你每日茶飯不思,以淚洗麵,已經知道錯了。”

會不會太誇張?

桑落有些不願。而且這茶飯不思的,怎麽聽著也不像是認錯,倒像是相思。

汪思柔恨鐵不成鋼,“當然是越嚴重越好,話本子裏那些女子因為誤會被掏心挖腹都不在話下,你這才哪到哪。”

看著柔兒那張單、純的臉,桑落隻好點頭,有人說和總比她自己上強。

而且以章熙神鬼莫測的性格,說不定這麽油膩的話反而能正中靶心。

可還沒等汪表妹出手,章熙自己就送上門來。

這日因全府大小主子都去參加宮中酒宴,桑落早早便關了院門,躺在榻上翻書。

棲雲院的人來敲門時,她都快睡著了。

聽明來意,她不及重新梳妝,一頭青絲未束,便跟著淮左來到棲雲院。

路上淮左解釋道:“主子前幾日就有些不適。先時在前線,就整夜不睡。打退暴民後又馬不停蹄奔回來,長途跋涉那麽久,好人也給累壞了。”

桑落愈發著急,“怎麽不去看太醫?”

淮左搖搖頭,“主子不願意,已拖了好些日子。若不是實在不舒服,宮宴也不會提前回來。”

桑落心中腹誹,又不是小孩子,生病還不去看醫師。

口中卻關切道:“那咱們快去。”

棲雲院內,桑落一路走到內室,房間昏暗,隻有角落的燭火跳躍。床帳裏能看到隱約人影。

“大公子?”她輕聲喚道。

他沒出聲,桑落怕他還在生氣,又試探道:“你還好嗎?”

章熙還是沒出聲。

桑落這才走上前,去看章熙情況。

隻見他雙麵緊閉,側臉微紅,鼻尖上有一層汗珠。桑落抬手覆上他的額頭,果不其然,掌心一片溫熱潮濕。

竟是發熱了。

似是感到有人靠近,章熙緩慢睜開眼睛,也不知他能不能看清來人,眉頭蹙起道:

“幹什麽?”

桑落一臉擔憂,“你發熱了。”

章熙此時很虛,有氣無力,“無事,你走。”

其實他是怕過了病氣給桑落,卻因病中實在沒有力氣,腦袋也昏昏沉沉,便隻說了前半句話。

桑落自然不知他的用意,隻當這時候,章熙還在鬧別扭。

她眉頭蹙得比他還重,“怎麽沒事?你身上這樣燙,我讓淮左去請太醫來為你診治。”

“不準。”

章熙聞言費勁抬起眼皮,補充說明,“不準請太醫,你走!”

桑落見他都這樣了,還要逞強,隻氣得想打他兩下。可看他沒等她走,已經垂下的眼皮半昏睡過去,又覺得有幾分可憐。

見慣了他囂張跋扈的模樣,這樣病懨懨的章熙,難得有幾分乖巧。

何況他如今病著,她若不趁虛而入,豈不浪費如此大好良機。

她悄悄走出去吩咐淮左幾句,走回來時,手中多了冷水浸潤後的布巾。

將布巾搭在章熙額頭。

看到他身體在被子下不斷顫抖,她起身又抱了兩床被子蓋到他身上,將被角壓實。

章熙雖仍蹙著眉,漸漸睡得安穩。

桑落不時給他換下額上的布巾,其餘時間,就靜靜坐在章熙身側。

房間昏暗,等她眼睛適應光線後,倒也看得清楚。

章熙的內室,一如他這個人一樣,直白簡單,沒有任何裝飾,毫無情趣可言。桑落看得意興闌珊,無所事事下目光漸漸轉到章熙臉上。

其實他的眉眼並不十分精致,眼窩深邃,鼻梁高懸,唇線較薄。

不同於時下男子的寬袍大袖,文質秀雅,他是桀驁的,蓬勃的,難馴的。像隻傲然挺立的孔雀,帶著天生的貴氣。

龍章鳳姿,永遠是人群中最出挑的那一個。

他的嘴角總是掛著嘲諷,眼神也永遠犀利,不知在下一刻就能說出怎樣傷人的話來。

可京中有那麽多小姐喜歡他。

她們到底喜歡他什麽呢?

喜歡他的傲慢無禮?喜歡他的別扭刻薄?

或者是喜歡他身上讓人臣服的霸氣,淩厲沉穩的英雄氣,有別於京中貴族子弟的驕奢**逸,永遠幹淨蓬勃的少年氣……

也不知他此時夢到什麽,眉頭越蹙越緊,睡得很不安穩。

鬼使神差,桑落抬手輕輕撫上他的眉心,卻在下一刻,被他的大手緊緊握住,放在胸前。

桑落愣怔一瞬,這才掙紮著將手抽出來。感到手背滑膩潮濕,是章熙發汗了。

將手探入被中,果然他的衣服都濕了。

桑落又移開多餘的被子,隻留下章熙身上蓋的一床。

再擰帕子給他擦臉,脖子和露在外麵的手臂。

章熙身量高,兩個胳膊也比平常人長得長,好不容易擦完,她抹了下額頭,折騰這麽一會兒,她都出汗了。

將他的兩個手臂放平,桑落正想坐下歇歇,一抬頭就對上章熙深邃如墨的眼眸。

他不知何時醒了。

或許是病中,他的眼神不若往常淩厲,隻默默看著她,幾縷碎發垂下,眸光明滅不定。

桑落有些尷尬,他這樣看著她,倒像是自己占了他便宜似的。

正想說兩句話客套,就聽到章熙嗓音沙啞,像是從胸腔中發出的共鳴,帶著說不出的性感撩人。

“我身上也濕了,你要不要擦一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