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狗血的誤會
天順樓雅間裏,王佑安臨窗而坐,正在獨飲。
近來朝堂風波不斷,澧縣私兵營大案爆出後,震驚朝野。
有人竟在距京城不足百裏之地私自豢養兵丁,數量之眾,令人心驚。且養這些兵丁背後用意,令人不敢深思。
聖上大怒,命廷尉加緊查案,找出幕後主謀。
沒幾天,冠軍侯出首。
他一封血書陳情,坦言城外的虎豹營乃是他的私產,鬼迷心竅犯下重罪,自知死罪難免,請求陛下放過妻兒家族,最後自縊在家中書房。
冠軍侯以死抵罪,以大司馬為首的權貴紛紛向陛下請旨開恩。
章相不在,以光祿大夫溫錚為首的清流文士日日為此與權貴派爭吵,一方要徹查重罰,一方請求寬恕赦免,如此已經鬧了一旬有餘。
王佑安是在事發後,才知父親在做什麽。
私養五千兵丁!
父親的野心昭然若揭。
如今私兵營暴露於天下,父親將冠軍侯推出來抵罪,那可是大嫂的父親,就這樣被他毫不猶豫地舍棄。
可天下誰人不知冠軍侯唯大司馬王旌馬首是瞻!
誰人不曉私兵營到底歸屬於誰!
王佑安深覺無顏見大伯堂哥一家,是以這幾日,日日在這裏喝悶酒。
英國公世子應舯尋來時,王佑安已有了三五分醉意。
應舯知他在煩悶什麽,但這些事情,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控製,隻能盡量輕快道:“若讓京中那些貴女看到玉郎這副模樣,豈不是要心疼死。”
王佑安垂眸自嘲一笑,“不過是個無能之人罷了。”
說完又灌了一杯酒下肚。
應舯攔住他取酒壺的手,佯怒道:“你還給不給本世子爺留活路了。”
王佑安不語,幽幽望向窗外,向來溫潤謙和的麵上一片冷意。
應舯見他如此,心中暗暗歎氣,子玉這是自己在跟自己較勁。
大司馬向來專橫跋扈,對皇權的覬覦也不是一日兩日。
他知子玉讀聖賢書,常以君子之道要求己身,遵循綱常禮教——君就是君,臣便是臣。
這次的事,對他打擊頗大。
但即便今日他醉死在此處,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皇室衰微更是不爭的事實。
何況冠軍侯已經自縊而亡,這件事最好的結果便是事情就此平息,不再擴大。
應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沒話找話道:“你那位嶽姑娘最近如何?”
聽到嶽桑落的名字,王佑安果然抬頭,斥道:“休得胡說。”
應舯便知自己說著了,“我怎麽聽說最近好些人去相府求娶她,你不怕被人搶走?”
王佑安沒有說話。
“你若真喜歡,納了她便是。
我可都給你打聽清楚了,那些個求親的,不是庶子,就是低等士族,固然看中嶽姑娘才貌,但到底是想攀附相府。你就忍心眼睜睜看著嶽姑娘紅顏薄命?”
王佑安睇他一眼,想說什麽又忍住了。
應舯又道:“我從未見你對一個女子如此上心,還特意去顧都尉那裏關心人家弟弟,何必如此費事?再說那日在西山,她不是親口承認就是喜歡你這樣的君子麽?”
話說到這裏,應舯倒真有幾分納悶。
那嶽桑落雖說住在相府,但她畢竟不姓章,客居而已,又沒什麽家世,子玉喜歡幹脆納回去做妾,多簡單的事。
王佑安瞪了應舯一眼,“她不是一般女子。”
應舯噗嗤一聲笑道:“我怎麽沒看出她哪裏不一般?看樣子你是真上心了,要不要本世子出麵幫你說和說和。”
王佑安正要叫他別多事,就見應舯指著樓下剛下馬車的佳人道:“巧了,你口中那個不一般的人她來了。”
王佑安順著應舯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是桑落。
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男子,是……章燾?
應舯笑的邪性,“你再不出手,‘不一般妹妹’就成別人的了。”
說回桑落這邊,她這幾日快要被章燾搞瘋。
也不知他從哪裏聽來的消息,竟然找到思韻院去,信誓旦旦說太夫人已經做主,同意他二人之事。
桑落當時隻想敲開他的腦袋問問:你沒事吧?
或是將盆裏的水照著他的臉潑下去,讓他清醒一點。
最近好不容易才消停下來,再沒人上門提親,現在章燾又鬧出幺蛾子。
相府人多口雜,如今她正在風口浪尖,生怕太夫人因提親之事對她不滿,因此也不敢和章燾多做糾纏。
今日將他約出來,便是想一次性把話說清楚。
方在二樓坐定,章燾便迫不及待開口,“桑落你放心,太夫人已經答應咱們的事,等我今年讀完學堂,我便請母親下聘……”
隔壁雅間,應舯聽著一對小兒女私話,看著王佑安但笑不語。
說來也巧,桑落他們恰坐在旁邊雅間。
天順樓的二樓設計巧妙,為通風涼快,相連兩座雅間的屋頂上方都是連通的,又開著窗,那邊的話便隱隱傳了出來。
眼見章燾說個沒完,桑落忍無可忍,“三公子,今日請你出來,便是要將話跟你說清楚。
我沒想過嫁你。
我絕不會嫁給你。”
章燾愣住,連發了幾天熱的頭腦仿佛被盆冰水冷冷澆下。
他頭一次這樣喜歡一個人,就算被她打了仍覺得她可愛,沒想到竟被這樣不留情麵的拒絕。
“你,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是要娶你做我的正妻,不是妾室。我知道,我娘她對你……你放心,婚後我一定會護著你!”
他磕磕絆絆解釋,企圖讓桑落明白自己心意。
誰知桑落卻道:“我自然是要做正妻的,但這個人不是你。三公子,你並非我想嫁之人。”
章燾此時整個人都像被浸在冰水中,五月的天卻冷得心顫,臉僵得扯不出一絲笑來。
他是想瀟灑一些,無所謂一些,但是看到桑落淡漠的,不見溫柔的臉,徹底破防。
“你不嫁我,那你想嫁誰?”
章燾站起來,眼睛通紅,“你想嫁王佑安嗎?”
西山行宮的事,他早聽說了——
呂獻陽那廝不做人,汙蔑桑落,是王佑安出麵立證桑落清白。據說兩人還彈琴論曲,是以章燾下意識便以為桑落想嫁的人是京中玉郎。
桑落心中歎息,今日來此就是要將章燾拒絕徹底,又不能跟他說出實情,隻得含糊道:
“我的確欣賞新都侯這樣的男子。”
比如王佑安的升級版章相爺!
隔壁雅間,應舯看到王佑安聽完桑落說話,悄悄鬆開的拳頭,笑得滿臉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