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屋而眠

好容易桑落包紮完。

隻見她麻利地將帶血的布帛拿走,順便抱起一床被子,利落地鋪在靠窗地榻上,回頭向章熙笑道:

“大公子,有事你喊我。”

黑暗中,章熙隻覺得身上一陣陣發燒燙,若不是燭光昏暗,桑落方才就已經看到他失禮之處。這時,她又要留自己睡在她的床鋪上,她卻睡榻上,嶽桑落把她自己當成什麽,通房丫頭嗎?

“你過來睡。”

仔細聽,還能聽到大公子語氣中的羞赧。

桑落卻誤會他的意思,解釋道:“你方才也聽到了,今晚外麵都有人巡查。況且那些人沒找到你,定在暗處躲著,隻等著你現身。大公子,今晚上你就睡在這兒,等明早擊鞠賽開始,大家都被引去觀賽,人少了你再出來。”

有理有據,章熙一時竟不能辯駁。有心想說她,你一個未及笄的大家小姐,怎能這樣輕易留陌生男子在臥房內!

可又覺得會顯得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娘子大氣。

但他又不甘這樣輕易被說服,別扭道:“哪有世家小姐睡榻的道理。”

桑落語氣溫柔,帶著顯而易見的哄與安撫,“可是大公子你受傷了呀,朋友之間,不必計較那許多。”

對啊,他們是朋友。

不必計較這麽多……

章熙的一顆心就像泡在蜜水裏,一股熱流順著心田流向四肢百骸,連傷口都不覺得痛了。

像是吃了她做金乳酥,甜得讓人心生歡喜。

他從未被女子這般照顧過。或者說從母親離世後,他不願接受任何人的好意,怕依賴,怕失去。

如今躺在全是她味道的被褥之上,他恍惚有種可以慢下來的感覺,在成為參天大樹,為他人遮風擋雨的同時,回頭卻發現,原來也有處為自己停泊的港灣。

心潮起伏下,他又如何能睡著。

但他還是慢慢躺下,感覺被馨香包圍,平日裏被刻意忽略的某種需求在暗夜中,在此刻的躺著的**,被無限放大。

意亂情迷……

他竭力控製自己的心猿意馬。

忽然想到一事,章熙猛然坐起來道:“方才你為我包紮傷口,我的血跡染到床單上,你明早要如何解釋。”

黑暗中桑落輕聲道,“無妨。”

她如此輕描淡寫,可章熙卻覺得這是個天大的漏洞,又怕桑落為自己一力承擔,心下擔憂,“你又沒有受傷,明日侍女丫鬟進來收拾床榻,看到這攤血印,定然會對你起疑!”

桑落在黑暗中放肆地翻個白眼,心道這人今晚怎麽這麽奇怪,平日不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麽,自己都說了沒事,他還要囉嗦。

“我有辦法解決。”

桑落語焉不詳,章熙越發認定心中猜測,他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一個萬全之策,桑落一介女流,又如何有應對之法,她不過是為了安他的心罷了。

她為自己,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不行,王家人手段狠辣,此次事情非同小可,我不能將你置於險境……”

桑落忍無可忍,第一次打斷章熙的話,“我就說夜裏來了癸水,沒人會懷疑。”

章熙:……

他又慢慢躺下來,心卻快得像要從胸膛裏跳出來。

她是女子,自然會……

心頭火熱,灼得他難以平靜,章熙覺得自己此刻蠢得可以,又控製不住想要說些什麽,於是沒話找話:“今天可有發生什麽趣事?”

半晌,桑落的聲音幽幽傳來,“不知我今日被人陷害,差點下跪算不算趣事。”

章熙闃然一驚,一下從**坐了起來,牽動胸前傷口,疼得他臉色一白,但此時卻顧不上這個。

“怎麽回事?”

桑落才沒有自己在告黑狀的自覺性,滿是委屈道:“是忠勇伯世子,騙了我的丫鬟,當著眾人的麵,說丫鬟是受我指使勾引他,淑慧郡主要我下跪道歉。”

忠勇伯世子,章熙對此人印象不深,隻記得似乎是個身材短小,五官平庸之人。

桑落勾引他?

他竟也配!

章熙手中拳頭緊握,淑慧一慣蠻橫,他都不敢想象桑落當時的無助,可恨他不在。

急急問道:“後來怎樣?”

桑落道:“新都侯出麵幫我解圍,否則我怕是沒臉留在京城。”

章熙一下想起剛才她叫王佑安的表字,難怪——

心中一時不是滋味,明明他們才是“朋友”,可桑落遇難時他卻不在身邊。

沉默良久,章熙才道:“我以後絕不叫你再遇到這種事。”

桑落不意他會說出這種話,接下來的埋怨倒不好輕易開口,想了想道:“公子,若是有人害我辱我,你會幫我報仇嗎?”

比如你的師妹和她的舔狗呂獻陽。

章熙毫不猶豫,“那是自然。”

桑落滿意了,但凡是章熙承諾過的話,沒有一句落空。

黑暗中,兩人輕聲說著話,桑落漸漸聲音越來越低,直至低不可聞。章熙又等了半晌,桑落呼吸平穩,顯然是睡熟了。

他走下床,到另一邊的榻上,此時月光如練,恰好落在她如水的側顏上,清麗冶豔,又如孩童般乖巧。

她睡得極安穩,章熙在她麵前站了半晌,她都沒有醒過來。

章熙俯身,將人從榻上抱起,放在自己方才躺過的**,避開染血的地方,他輕輕給她蓋上被子,這才回到榻上躺下。

他身體頎長,在榻上睡得並不舒服,要蜷著腿才行。可是便是給他再好的床,也比不上此刻這方小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