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包紮
桑落起身去看章熙情況。
章熙此時明明虛弱得很,還揮手將她往外推,傲嬌人設堅決貫徹一百年。
“不必。”
桑落不理他,脫下他的上衣,查看傷口,邊問道:“你有沒有治療外傷的藥,沒有的話我現在先給你包紮。”
傷口很深,一直延伸到腹部,整個表皮都翻過來,露出裏麵鮮紅嫩肉,還在不斷往外湧血,章熙整個上衣都被染透。這樣重的傷,放在普通人身上,早暈死過去,也不知他是如何堅持這一路。
章熙眼睜睜看著桑落將自己上衣扒個精光,有心想說你個小娘子怎的這樣不知羞,卻苦於太過虛弱,無力反抗,隻能由她。
丟過去一個素色錦囊,“藍色那瓶就是。”
桑落打開,裏麵有成卷的細麻布,和各色藥瓶。她打開藍色藥瓶,裏麵是暗黃色的細膩粉末,應是上好的金瘡藥。
她準備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卻發現傷口附近都是髒血,若不清理幹淨,金瘡藥根本起不到作用。
桑落翻看傷口,“這附近可有溪流?”
得先打些水來清洗傷口才行。
半天沒有聽到回答,桑落轉頭看過去,正正對上章熙看她的眼神,帶著審視、探究,還有不加掩飾的淩厲。
“你為何懂這些?”
正常的大家閨秀,怎麽會懂得療傷包紮,不都該像汪表妹一樣嚇得轉過身去。雖說是沒用了些,可哪個小姑娘看到血和這樣恐怖的傷口不害怕。
她到底是誰?
桑落這次到底沒忍住,白眼直接翻上天——
拜托,她是救命,不是害人,血都快流光了,就非得在這種時候逞強嗎?能不能把人設先放一放,趕緊治傷才是關鍵。
可章熙明顯不這樣想,他拉著一張蒼白的、倔強的臉看著她,非要她給出一個答案。
桑落隻能盡量簡短,不帶一絲情緒解釋道:“父母雙親過世早,小時候為了養大弟弟,偷偷去醫館做過女工,雖然隻有半年,但像你這種外傷,我有見過醫者治療。”
章熙沒想到聽到的竟是這樣的回答,心頭一時說不上什麽滋味,有些酸澀,帶些憐惜。
他知道她所說都是真話。
桑落臉上沒什麽表情。方才一路奔波,此時她發髻散亂,幾縷發鬆鬆垂落,沾了血汙貼在她頰邊。臉上少了平日或溫婉,或嬌美的笑,使得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清冷,就像她方才說話時漠然的樣子。
她慣愛拿嬌,總是以楚楚可憐,千嬌百媚示人,常常一分的事能被她做出七八分來,可真到講這些時,她反倒一筆帶過。
章熙感到心裏悶悶的,像被什麽刺痛,卻說不出其他。
最後隻能對汪思柔道:“最後麵,有儲存的水。”
汪思柔不待桑落吩咐,自覺小跑過去取水。原本她很累,洞裏這麽黑,她也很怕。可聽了桑落與表哥的對話,她突然覺得做這些事情也沒有什麽。
章熙的傷不適合再挪動,洞內裏隻有一個小小的瓢,汪思柔便一遍遍地取水,替章熙清洗。
等傷口洗幹淨,桑落將藥粉均勻撒灑上,從懷裏取出一塊幹淨的手帕蓋在傷口上,再取出細麻布仔細包在傷口上。
細布一層層裹上去,需要從章熙的背後繞過去,兩人離的很近。
章熙能清楚感覺到桑落的呼吸拂在他胸口上,癢癢的,像羽毛輕輕掠過。他不知是金瘡藥起了作用,還是別的什麽,隻覺身子酥麻,渾身都使不上勁。
又好像有人在拿大錘敲他胸口,“咚咚”作響,一刻也不能安生。
他想說“可以了,你也坐下歇歇。”嗓子卻被什麽堵住,任她的呼吸順著細布一遍遍拂過他的滾燙的身體。
“好了。”
終於包紮完,桑落長出一口氣,想要擦擦額上的汗,卻發現手上髒汙,全是幹涸的血跡。
章熙一直在看她,見她要擦汗,伸手想從懷裏掏帕子,卻發現自己上半身根本沒穿衣服,一隻手就這麽僵在原地。
桑落見狀,噗嗤一聲笑出來,她難得見章熙犯傻,與平日冷厲桀驁的樣子不同,倒有幾分可愛在裏麵。
她站起身,“我去後麵洗一洗。”
“等等。”
桑落扭頭,見章熙遞給她一個滿是血的素色帕子,他眼睛盯著壁上的火,看也不看她。
聲音淡淡,“拿去用吧。”
桑落:……
這怕是要她幫著洗帕子吧。
很好,如今他緩過來,身上的孔雀因子也跟著蘇醒了。
*
等桑落再回來時,汪思柔已經靠在石壁上睡著了,章熙也閉著眼睛。
她湊近看章熙胸上的傷口,因為洞內燈光昏暗,她不得不貼近才能看清,好在傷口現在已經不流血了。一般這種情況,都很容易發熱,她也沒有多想,將手覆在章熙額頭。
“你幹什麽?”
章熙突然睜開眼睛,黑沉沉看過來,四目相對,嚇得桑落一個沒站穩,直接趴在章熙身上。
唇瓣順著章熙側臉滑過,頭重重磕到肩上。
然後——
一聲悶哼從身下傳來。
意識到自己壓在傷口上,桑落手忙腳亂從章熙身上離開。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桑落解釋道:“那個,大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章熙道:“嗯。”
……
更尷尬了。
兩人都想到那次在王家別院,章熙身中**,神誌不清……
那次的意外,差點讓桑落在成為章熙繼母的路上出師未捷身先死,為防止尷尬蔓延,她主動轉移話題。
“大公子,這是什麽地方?”這裏雖然簡陋,倒也應有盡有。
章熙聞言暗鬆口氣,悄悄換了一個坐姿,才道:“此處是我少時打獵,頑鬧挖鑿而成,那時我常常在這裏馴獸。”
沒等章熙聽說完,桑落已經自顧自笑起來。
她笑得那樣好看,眸光如水,目似星辰。她已經重新梳洗過,一頭青絲綰在腦後,露出一段修長玉頸,麵龐不見半點脂粉,粉唇輕啟,若一隻芙蕖,出水而來。
桑落又變回那個他熟悉的,纖柔脆弱,嫵媚多情的女郎。
他更喜歡這樣的她,或許不夠真實,卻沒有拒人千裏之外的冷漠。
今晚幾經生死,如今能好好坐在這裏,安靜地說話,章熙莫名覺得滿足。
他問道:“你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