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五雷轟頂

一直到了晚上,客人才慢慢散去。

飯廳裏一片狼藉,就像被強盜洗劫了一般,好幾個凳子都坐散架了。

狗蛋一家和三個大媽,累得都快散架了,肚子也餓得前心貼著後背。

他們一整天都沒有怎麽吃東西,隻是在做飯的時候嚐個一嘴兩嘴...

狗蛋開始整理抽屜數錢,母親為大家下了一鍋羊肉沙米麵條,其他人就收拾飯廳。

吃飯的時候,三個大媽就怨聲載道。

“原本以為飯店裏的活輕鬆些,沒想到,比在預製廠砸石頭還苦!”

“說實話,我活了幾十歲,還沒有叫今天這樣累過...”

“關鍵是時間太長了,早上六點多就一直忙到現在,連坐都沒有坐一下,腳底板都抽筋了,明天怕是起不來床了呢!”

父親見大媽們有不想幹的意思,就皺起了眉頭說道:“今天是開業第一天,以後應該沒有這麽多人...不行第一個月給你們每人加五十的獎金吧,以後再說漲工資的事情。”

“那這下班時間呢?總不能天天半夜晚夕回家吧?我們還得給娃娃們洗一下衣服啥的呢。”一個大媽又說道。

“額...那晚上八點你們就回吧!”

父親歎道。

從早上6點多忙到現在,也的確夠累的。

幾個大媽隻是來打份零工,還有家要照料。

於是,三個大媽吃過飯就下班回家了。

“今天收了多少錢?”

東子就著急地問狗蛋。

“六百二十三塊六毛!”狗蛋欣喜說道。

“啥?有這麽多嗎?”

父親母親都嚇了一跳。

“這裏麵有金老板的那一百,下來應該是五百過一些。”狗蛋又說道。

“哦...這也不得了啊,一天五百,十天五千,一個月就是...一萬五啊!”

母親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他從來都沒有這麽掙過錢...

“就算我們實惠些賣,飲食行業也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潤,下來一個月的利潤就是五千,一年就是五萬啊!”東子沉吟道。

“你想啥的呢?”

父親白了一眼東子說道:“今天是開業,才有這麽多人,以後咋樣還說不上呢,你能保證天天都有這麽多人?”

“隻要我們好好開,生意不僅能保證天天像這樣,肯定還會越來越好呢!要我說,就應該裝修幾個雅座,把檔次弄高一些,再招幾個年輕的女服務員...”東子越說越激動。

“你咋和趙日炎一個調調?”

父親瞪了一眼東子:“開飯館,關鍵是要飯菜實惠味道好,搞那些花裏胡哨的東西做啥?”

“我這咋是花裏胡哨?時代不同了,現在的人不僅要吃飽吃好,還要吃開心吃舒服,你的想法太老套了!”東子鬱悶的說道。

“這個家裏還是老子說了算,你嫌老套就自己弄新花樣去,有本事哪怕你上天呢,老子都不管你!”

父親拉下臉說道。

“我...”

東子脖子一梗,剛要強,卻聽見門外有個怯生生的女孩聲音叫道:“王東己!”

“唰...”

酒店裏頓時靜了下來,一家四口全都看向了窗外。

已經是八點半了,外麵的天早黑了。

龍豐酒店的大門上有一個帶著罩子的燈,窗戶上還有一些跑馬燈,把外麵照得一閃一閃的。

這些跑馬燈是之前水利局舉辦舞會的時候買的,現在不用了,父親就要了來掛在窗戶上作為裝飾...

一閃一閃的跑馬燈光下,有個苗條的身影躲在最後麵的窗戶邊上...

東子不耐煩的把毛巾扔在了桌子上,摘掉了圍裙,低頭悶聲出了門。

狗蛋和父親母親都緊盯著窗外,就見東子晃晃悠悠的走過幾個窗戶,來到了最後一個窗戶邊,和那個女孩站著說話。

兩個人的剪影就被跑馬燈映照在窗戶上,並且放大,一閃一閃的,就像皮影戲裏的窗下私話的張生和崔鶯鶯...

“酒店裏一個台場(亂糟糟的)還沒有收拾掉呢,他還有時間出去和人喧謊(聊天)?”父親皺起了眉頭。

“東子都這麽大了,該到找對象的時候了,能麻纏下個丫頭子可是好事呢,起碼不用我們想辦法給介紹了啊!”

母親卻滿眼希冀的看著窗外的女孩剪影,輕輕歎道:“我們這樣家庭條件的娃娃,以後找媳婦可難得很,城裏的丫頭都不跟呢...”

“那也得瞅個時間,沒忙沒閑的...”

父親雖然沒好氣的說著,卻沒有馬上發火。

如果找東子的不是女孩,他恐怕早就讓狗蛋去當場把東子叫進來了。

顯然,他也已經在為東子的婚事考慮了。

“王謙己,你去悄悄聽一下他們說的啥!”

母親推了推狗蛋。

“哦...”

狗蛋蹲低身子,像老鼠一樣從牆根溜到窗根地下,豎起耳朵聽窗外的東子和女孩說話。

“你給家裏說一下還不行嗎?我把夢緣舞廳的票都買好了!”女孩期盼的說道。

“不行,我們家的酒店今天剛開業,忙了一整天,還有很多碗沒有洗呢!”東子不耐煩的說道。

“那我...進去幫你們洗,洗完我們去上舞會,行嗎?”女孩又說道。

“不行!”

東子堅決的拒絕,頓了頓又說道:“你當是你們家的碗,幾分鍾就洗完了?幾百個碗碟呢,我爸媽還得準備明天的早點,我和王謙己恐怕得洗到半夜...”

“這麽多啊...那我買的票咋辦啊?又退不掉...”

女孩鬱悶的說著,語氣裏明顯戀戀不舍。

“你隨便找個人去吧!”

“你...”

“行了,我趕緊得進去了,不然我爸又該叨叨了!”

東子不耐煩的說罷,轉身就走。

狗蛋又趕緊蹲低身子,像老鼠一樣溜回來。

“他們說的啥?”母親著急的笑問。

“那個女的請哥上舞會,哥不去。”

狗蛋低聲簡短的說道。

“你看到長啥樣子了嗎?”母親又問道。

“沒看到,就一個黑影影...好像瘦的很。”狗蛋笑道。

父親雖然沒有問話,卻也停下了手裏活,豎起耳朵聽著...

這時候東子已經推門進來。

“是誰?找你幹啥呢?”母親問道。

“同學,叫著上舞會去呢。”

東子戴起了圍裙,似乎不想聊窗外的女孩。

“該不是對象?”母親抿嘴笑道。

“啥對象?就是初中同學!”東子不耐煩的說道。

“叫個啥?城裏的還是鄉裏的?”母親又追問。

“不知道...”

東子更加不耐煩的說了一句,就轉身進了後堂。

“你看看這個倔巴頭,我就問卡...就算是同學也能問嘛!”母親又是抿嘴一笑。

“你先別洗碗了,把那些散架的凳子釘一下!”父親卻吩咐東子。

東子就找出了錘子和釘子,去飯堂裏叮叮咣咣的釘凳子。

父親母親收拾後堂,準備明天的早點。

狗蛋就端了一個直徑一米的大鋁盆,放了熱水,坐在後堂的角落洗碗。

今天一天,把水利局食堂所有的碗盤杯碟都用完了,堆得像小山一樣...

狗蛋雖然幹著最輕的活,可跑了一天也累得精疲力盡,完全就是靠著意誌力才硬撐著繼續洗碗...

這時候,飯堂的門又響了。

一家人回頭,卻見是聶大民下了晚自習。

“王謙己在裏頭洗碗的呢!”飯堂裏修凳子的東子朝後堂呶了呶嘴。

聶大民就來到了後堂,蹲到了狗蛋身邊。

“你咋不回家,有啥事嗎?”

狗蛋停下了洗碗,疑惑的看著聶大民。

按理說,聶大民下了晚自習會直接回家,明天早上才來叫自己上學,這麽晚了來自己,肯定是有什麽事。

聶大民回頭看了看,見狗蛋父母離得遠,這才湊到狗蛋耳朵邊低聲著急的說道:“不好了,你寫給柳晴的那封信讓她爸媽看到了!”

“啥?”

狗蛋頓時五雷轟頂,手裏的抹布“噗通”掉進了鋁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