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舌頭,你他娘是豬油蒙了心,還是腦瓜子短路了?居然還敢拿槍指著我,你個瓜慫要幹什麽?”藺永清破口怒罵了起來,他一直清楚初禹陽是一個不擅動腦,隻喜歡用肌肉和拳頭解決問題的家夥,但怎麽都沒料到在如今這麽關鍵的時刻,對方居然調轉了槍頭對準自己。

“別的事我都不管,我現在隻想知道一個結果,到底是你去扶胖子,還是我去扶?”初禹陽同樣怒吼著答道,縱觀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已經讓他認為扶胖子多了另外一層意義。這一層意義就是誰動手去扶於宗源,誰就默認了自己較為弱小,而這一點初禹陽絕對不會允許。

因為以論資排輩來看,他本就是三人小隊之中的四哥,自然象征著絕對的權威,若是放在平常彼此脾氣心情都比較穩定的時候,他也許會去聽藺永清的安排,因為他自認在腦子方麵確實不夠用,但他絕不承認自己就真比對方差。

“舌頭,老子真是徹底服你了,我自己去扶胖子成了吧,趕緊把你的獵槍放下,要是走火打傷我,老子回頭真跟你沒完啊!”藺永清嘴上一邊快速說著,一邊去攙扶起近乎昏厥的於宗源,然後才向著遠處跑去,內心還是有點小後怕,怕舌頭那個一根筋真給送自己一顆子彈。

而初禹陽見狀則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將獵槍迅速收回後,跟隨著藺永清的方向跑去。

王守林等人早就聽到了初禹陽與藺永清的爭吵,按照常理而言,這算一個絕佳突擊機會。

畢竟,當一個小隊伍內部生分歧的時,借機展開突擊快攻,是最有希望獲勝的法子。

但王守林卻用戰術手語阻止了秦衛山和林念,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這群盜獵者,因為這些家夥看起來很愚蠢,但耍詭計和心眼的功夫一個比一個精,他有點擔心是對方故意拋出的誘餌或詭計。

當然,除此之外,王守林還有一點要慎重考慮,那便是子彈已經所剩不多了。王守林最後一個手槍彈夾內隻剩下三顆子彈,眼下估計林念的手槍子彈最多,他要在對方逃遁的過程之中成功交換彈藥。

過去了三分鍾,秦衛山和林念二人很是焦慮,這絕對是一個乘勝追擊的最佳機會。

同時,這二人也很清楚一句話,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戰機往往就是一瞬間。

可此時王守林仍然是一副平心靜氣的模樣,讓二人看著那心情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三分鍾之後,距離小潭不足二十米的一處草叢內,臉已經憋到通紅的初禹陽心裏有些惱怒,他猛然側頭看向身邊的藺永清質問道:“野驢子,你不是說他們一定會追過來嗎?我現在連條毛都沒見著,還是說你要故意要放他們走?”

“你少給我胡亂噴糞,你說話能過過腦子不?我為啥要放他們走呢?”藺永清反駁道。

“你又罵我沒腦子,野驢子你是不是想死了?”初禹陽一時間很是氣憤,他最討厭被人罵沒腦子,很明顯還沒從剛剛的對峙之中緩和過來,“反正我就一句話,他娘的今天他們要是走了,我鐵定跟你沒完啊!”

藺永清的臉與雙耳瞬間漲紅,熟知他的人都清楚,這是一個他獨屬的特點,他家住梅河口,性格就跟驢一般倔強,因此才會被稱為野驢,更因為這一個特點,被花姐冠了一個獨特的外號,梅河赤耳野驢。

“舌頭,我先不跟你倔,這次算是我考慮不夠周全,我可以跟你道歉,但你先別忙著生氣,我們繼續觀察觀察,狗鼻子肯定不會輕易放棄這個好機會。”藺永清仔細思索了片刻之後,還是決定暫時放棄跟初禹陽爭論,麵對腦子不太好使的人,他一向都是這麽寬容。

隻不過,藺永清也有底線,如果初禹陽還要玩火挑釁,那他會讓對方知道慘字到底咋寫。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繼續這麽幹等下去,胖子都快嗝屁了!”初禹陽繼續發問道。

藺永清一聽不禁低頭看向於宗源,現在於宗源的狀態很不好,右腿依舊在向外不斷流血,嘴唇與麵色也蒼白如紙,雙目正空洞無神地望向自己。雖然不能說於宗源必死無疑,但是在這種無止盡失血的狀況之下,如果一直無法得到及時治療,還是會有很大風險丟掉小命。

“撤退!”藺永清一咬牙說道,他也不想於宗源就這麽死了,畢竟是相處多年的好兄弟。

“野驢,現在撤退你怕是瘋了吧?今晚的事如果大姐知道了,她能把你和我的皮都給扒下來!”初禹陽整個人當場就驚呆了,因為在他的理解之中,雖然藺永清的性格稍微有一些陰柔且特別細心,而且腦袋瓜子也確實比較好使。

“那你告訴我後邊該咋辦吧?咱們倆聯手把狗鼻子給宰了,還是找個地兒先把胖子給埋了?先不說我們繼續耗下去有沒有用,最關鍵的問題是你有把握能殺了狗鼻子和那兩個小警察嗎?如果殺不了反而被對方咬住不放,你到時怎麽擺脫追擊呢?”藺永清一連串的疑問提出,讓初禹陽的麵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很快他便想通了藺永清話裏的利害關係。

“行,那咱們撤吧,畢竟帶著胖子確實不太可能打贏狗鼻子!”初禹陽開口附和了一句。

“嗬嗬,隻會跟自己人照亮(發生矛盾)的狗腿子,我還真以為你會想出什麽好法子來呢!”藺永清內心暗暗嘲諷著初禹陽,嘴角顯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而這微笑背後的真正含義,是足以讓人為之發毛的殺機。

僅僅這麽一個瞬間,藺永清便已經快速思考清楚了,要如何將矛盾跟問題全都引到初禹陽身上去。到那個時候,花姐不但不會懲罰他,甚至還會在某種程度上,對他好好進行一番表彰。這就是花麅盜獵隊心細如發,陰謀詭計層出不窮的軍師初禹陽,他發起狠來連自己人都能算計。

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的情況也有變化,秦衛山正不停跟王守林比劃著手勢,他心裏的想法比較純粹,現在的戰鬥局麵對於他們來說完全就是碾壓局麵,此時不乘勝追擊要等何時才追呢?如果現在不趁機展開追擊的話,不就等於又把這群心狠手辣的盜獵者給放虎歸山了嗎?最為關鍵是這群盜獵者也極其知曉該如何規避警察的抓捕,到那時想抓對方就難如登天了!

可惜,秦衛山的情緒太過激動,而忽略了一個問題,那便是王守林乃步法追蹤的傳人。

王守林之所以不貿然出手,那是因為敵人的氣息一直都在鼻中縈繞,完全沒有消散掉。

同時,鮮血的味道一直在變濃,而不是變淡,而且最詭異的是沒聽到打鬥和槍聲傳出。

結合以上種種條件,最終王守林判斷出了唯一的一種可能性,那便是初禹陽等人沒有離開,而是在所謂的爭吵過後,就近偷偷埋伏了起來,準備趁著王守林這邊追捕或者逃遁的過程中展開致命偷襲。

王守林望著情緒激動的秦衛山,不禁微微搖頭輕歎,他其實很能理解秦衛山,畢竟對方正值年輕,貪功冒進這是不可避免的情況。當然,一向不善言辭,保持沉默的林念在此刻也不停打著戰術手語,她希望能跟秦衛山一同出去剿敵,在林念自己看來,今夜能夠立下獵盜戰功,那便是對自己父親最好的交代,亦算是為父報仇的路上邁出了重大一步。

不過,王守林還是搖頭拒絕了,因為這種急於求成的心態,是導致行動會失敗的主要原因。

王守林從警多年與各種悍匪和連環殺人犯都打過交道,深知身處山林戰場先要觀察敵勢敵情,不要把對方當做大傻子,不能隨意輕視自己的對手,當然更不要妄想把敵人當成手裏的獵物。因為很多時候獵人和獵物之間的關係,要想轉換也僅僅是一瞬間的事兒。

林念望著不遠處一動不動,不斷比劃著拒絕手勢的王守林,臉上亦顯露出了極大的失望之色。隨後,林念側頭看向了秦衛山,低聲提議道:“秦哥,要不我們追過去吧!王隊他現在是老了,可能不想耗費體力追凶,就想把張興銘給安穩送回局裏去,我有信心能追上那些家夥,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追凶?”

“小念,如果單靠咱倆去追的話,依我看要不還是算了吧,服從上級命令,聽從指揮是我們的天職,王隊不讓咱們展開追擊,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們上山之前還答應過王隊,一切行動都要聽他的命令。”秦衛山側過臉看著林念,目光堅定地答複道。

雖然秦衛山一直在請求王守林外出追敵,可在他心中服從命令,聽從指揮仍是當下首選。

而服從命令聽指揮這一大最重要覺悟,並不是他在警校所學習到的東西,而是那讓他一生難忘的兩年軍旅生涯,他的新兵連老班長親自言傳身教。如果不聽從命令貿然行動,後果會非常慘烈,更嚴重一點還會搞出人命。

林念望著拒絕自己的秦衛山,緊咬著下嘴唇,內心不斷反複鬥爭了起來,追還是不追呢?

畢竟,殺父仇人如今就在眼前了,但凡是個有血性的人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自為父報仇。

更何況對於林念來說,她已經在最開始保持冷靜一直逃遁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一個合適的機會,此刻對方那邊有人中彈,這就是她一直苦等的機會。如今機會近在眼前,她怎麽可能不去搏一把呢?

因為林念失去父親這五年並不好過,自從父親離世後,母親就仿佛丟了魂那樣,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一直渾渾噩噩。原本身為女兒的林念也一夜長大,不斷引導母親要向未來看齊。

當然,對林念而言高三的生活,是她這輩子最痛苦的一段時光,時至今日都無法忘懷。

雖然父親身為警察,每年的假期沒有幾次,可林念一直都沒忘記,也很向往每一次的見麵,享受那最為獨特的父愛。她還清楚記得一件事,父親曾說過她上高三之後,會特意跟局裏請假,親自照顧自己一段時間衝刺高考。

林念的呼吸頻率逐步加快,腦子裏全是與其父相處的畫麵,連帶著拿槍的手都有點顫抖了。她更是沒忘記自己的父親犧牲後被評為烈士,高考還因此加了二十分,很多同學在角落暗暗討論她,說憑什麽她是烈士之後就可以多加分?

林念當時沒跟對方發生爭吵,而是哭著說道:“我寧願不要這二十分,我也要我爸活著!”

在高考畢業之後,她以高於本地公安大學一分的成績被錄取,幾乎踩線,而這其中最關鍵的因素,竟然是自己父親犧牲後,政府所給予她的加分政策。母親則是鐵了心一樣,堅決不允許她報考警校,可她將自己的想法認真講了出來。最後,還是如願以償成了一名警校學員。

警校期間林念瘋狂學習著森林知識跟森警知識,也訓練出了極其強大的繪畫能力和記憶能力,她每天用來鞭策自己的東西,便是父親身穿警服的照片。這一張小四寸的照片,陪伴她從高三走到了現在。

想到這裏,林念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中年男子,雖然已是中年但模樣還是很帥氣,濃眉大眼不說,看起來也是一身正氣,鬢角那幾縷白發更是張揚著其獨特的個性。如果細細觀察照片左胸上的一串數字,依稀能夠清楚瞧見,那由銀色字跡所組成的警號,整齊的標注著830159這六個數字。

林念將照片重新揣入到懷中,拿槍的手也沒有繼續顫抖了,雙目逐漸變堅定起來。

“王叔因為爸爸的事情愧疚到現在,如果說在場的人誰比我更著急,那一定非王叔莫屬了,我應該相信王叔的判斷才是。”林念暗自權衡一番後,又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下意識看了王守林那邊一眼。

當林念琢磨明白之後,距離她不遠處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聲沉吟,而後隻見藺永清扛著於宗源慢慢站起來,在他的身側初禹陽也是直接一個鯉魚打挺,那一聲沉吟正是從他口中傳出。

“舌頭,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小聲點?”藺永清將要爆發的火氣壓下,有些不滿地質問道。

“為啥子要小點兒聲,咱們蹲點都快十分鍾了,那邊兒一點動靜都沒有,依我看那個膽小的狗鼻子,多半又跟五年前一樣自己先跑了!”初禹陽有些不以為意,極為不屑地出言反駁道。

“真是個山炮加二百五,咱們花姐真是瞎了眼,才選你來當四哥啊!”藺永清內心瘋狂腹謗著,可還是沒初禹陽直接正麵起衝突,因為藺永清非常清楚這貨的尿性,逼急了還真容易幹出一些腦殘事兒。

“走吧,趕緊帶胖子去治傷,不然等會他真要去見閻王爺了!”藺永清翻了個白眼說道。

初禹陽應答一聲,從懷裏取出一包長白山,點上兩根之後,又主動遞給了藺永清一根。

雖然他現在看藺永清極其不順眼,但在東北有一句老話,煙還是跟兄弟一起抽最有感覺。

藺永清接過煙叼在嘴裏,讓尼古丁衝刷著疲倦,也衝刷著長時間槍戰所導致的肌肉酸痛。

在此刻的初禹陽和藺永清看來,煙可真是個好東西,特別提神醒腦不說,還能抵抗困意。

而就在這時,王守林一直保持拒絕的戰術手語猛然改變,讓秦衛山和林念二人喜出望外。

出了有喜出望外的表情之外,二人的內心幾乎同時開始後怕,並瘋狂怒罵起藺永清來。

這群狡猾的盜獵者,居然還真想反過來搞伏擊,果真是一幫不怕死膽子賊大的亡命徒啊!

如果秦衛山或者林念剛剛沒有聽王守林的命令,擅自行動那後果可能是已經壯烈犧牲了。

隻不過,片刻後林念的表情就有些失落起來,因為王守林的戰術手語內容很簡單,隻有寥寥幾句話。其中的大意是讓林念留下看傷員,把子彈交給秦衛山,由王守林和秦衛山去進行抓捕!

林念剛想要開口拒絕,可這想法下一秒就化為了煙散,雙眼還因此微微泛紅且閃著淚花。

隻見王守林再次開口,用嘴型對林念說道:“小念,你放心,王叔一定會為你父親報仇!”

林念一邊點頭一邊抬手抹掉淚花時,一股暖意也隨之湧上心頭,她那顆因為仇恨而冰凍的複仇之心,亦逐漸被熔化了。林念很欣慰原來王叔一直都沒有忘記,要為自己的父親和他昔日最好的老搭檔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