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尾聲

徐秉然幾乎是出院沒幾天就回去上班了,而且因為事務多多少少有一些堆積,所以變得格外繁忙,甚至很難找出時間在夏爸爸夏媽媽都在的情況下,大家一起吃一頓飯。

終於等到元旦假期,兩家四口人才找到機會聚一聚。

夏爸爸知道徐秉然和夏聽南湊成一對之後,反應比夏媽媽大多了,可以說是暴跳如雷。在他心目中,徐秉然從高風亮節的小白楊儼然變成了卑鄙無恥的豬仔,而他的寶貝女兒夏聽南就是被拱了的那顆小白菜。

“爸,不至於。”

“怎麽不至於?看著長大的兩個孩子居然暗度陳倉,擱誰身上誰受得了?”

夏聽南尖叫:“都說了不是暗度陳倉!”

徐秉然推門進來聽到的就是夏聽南的震怒聲,他的腳步頓了頓,還是趿拉著拖鞋進來了。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最近比較忙,很久沒有來看你們。”他把美容品和酒水都放在餐桌上,然後對著還在氣頭上的夏聽南點了個頭。

夏爸爸看到徐秉然心裏還在冒火,覺得徐秉然這孩子不講道義,他讓徐秉然和夏聽南互相照顧是兄妹意義上的互相照顧,這照顧著照顧著怎麽就成男女朋友了?他不能接受,特別不能接受。

但想到徐秉然前段時間剛受傷,現在甩臉色又不太好,於是,他用長輩的語氣僵硬地和徐秉然打招呼:“秉然,身體怎麽樣了?”

“還在恢複中,沒什麽問題。”

“嗬嗬,那就好。”

徐秉然也很無奈,這事的確是他不厚道,辜負了夏爸爸從小到大這麽多年的信任。但事已至此,辜負就辜負吧,反正他是不可能對夏聽南放手的。

夏聽南也一肚子火,還想辯解,這分明是兩情相悅,怎麽夏爸爸搞得好像天塌下來了似的。

徐秉然注意到了,用手指刮了刮她的側臉,示意她別講話,免得火上澆油。

她看了他一眼,聳聳肩,不說話了。

這頓晚飯吃得有些陰陽怪氣,主要的輸出方是夏爸爸,一改平常溫暾的性格,句句話夾槍帶棒。徐秉然就是固定靶,一臉平靜地全然受下。

但改也是不會改的。

晚飯後,夏聽南借著飯後消食的由頭,把徐秉然從水深火熱中解救了出來,兩個人就像大學小情侶一樣,開始壓馬路。

很無趣,也很有意思。

兩個人從房子後麵的小巷子裏走著,這條巷子裏白天總是很熱鬧,有很多小店,但到晚上都關了,隻剩下幾家珠寶店還亮著燈。

“好久沒往這邊走了。”她指了指另一個路口,“去那邊逛逛吧,我記得以前放學你騎車載我,經常會路過那邊的小店。”

徐秉然看過去,那裏有很多小店,裏麵有很多非正規的小吃,都是夏聽南最愛吃的。但他以前一般都直接飛馳過去,不給夏聽南胡亂吃零食的機會。

他捏了捏夏聽南的手,手感不肉了,他又鬆開。

夏聽南立馬瞪他:“你幹嗎這麽嫌棄?”

徐秉然否認:“沒有。”

“還說沒有?那你為什麽不拉我的手?”

徐秉然一開始沒理她,過了一會兒,又輕輕拉住她的手。

夏聽南的嘴角一下子翹起來。

兩人往那個路口走了兩步,夏聽南忽然停住了腳。

她看著滿地的狼藉,一臉扭曲地說:“這條路上怎麽全是狗屎?”

徐秉然沉默地看著這條空**的路,戰術性地往後退了兩步:“我不是。”

夏聽南一愣:內涵我?

她氣得直接一個鎖喉,然後被徐秉然穩穩接住,背在了身上。

徐秉然覺得夏聽南越來越沒有重量了,以前背在身上分明重得很,好像她就是全世界,現在卻十分輕鬆,好像全世界就是他與生俱來的一部分。

他偏頭看夏聽南,發現夏聽南也正在看著他。他低頭抿著嘴笑,左邊的酒窩若隱若現。

夏聽南看著他的笑,一下子就不氣了,趴在他背上問:“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啊?”

“快要警察節了,宣傳處想讓我做代表參與下活動。”徐秉然背著她慢慢往前走。

雖然是公家單位,但也離不開網絡宣傳,最近徐秉然的風頭正盛,蹭熱度是理所應當、天經地義的。徐秉然當然也不能拒絕,所以最近總是被拉去準備材料還有采訪等等,等到警察節當天可能還要參與網絡直播。

原本他們還想叫徐秉然去表演個節目,後來徐秉然以身體原因推辭了。他在業務大隊,每天工作都幹不完,哪裏有這麽多時間搞這些。

夏聽南不高興道:“怎麽這麽花裏胡哨,你又不是網紅。”

“嗯。”徐秉然輕輕應道。

一條黑漆漆的小路,徐秉然卻忽然覺得這裏比哪裏都要亮。

過去的二十八年,生離死別、疾病痛楚、天災人禍在徐秉然的人生輪番上演。他看了很多,也經曆了很多,分明站在十字路口,卻時常覺得無路可走,但在此時,他忽然明白,所謂“一切都會好起來”不是虛無的謊言,不是人類用來自我安慰的假話。

如此廣袤的天地,夏聽南和他隻是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人,是浩**山河中的小小一粟,是人潮人海中流動的空氣,是洶湧波浪中的水滴,但對徐秉然來說,她卻是他的完美主義。

否極泰來,大概也就是如此。

一月十號,警察節當天,網上鋪天蓋地的都是有關公安的宣傳,夏聽南和錢雲會上班摸魚,找了個樓梯間看直播。

已經開始了一會兒,主持人講了一大堆,然後開始放市裏的宣傳片。這時候的彈幕還沒多少,隻有一千多人觀看。

錢雲會問道:“徐帥哥什麽時候出來啊?”

夏聽南鬱悶地說:“我也不知道啊。”

這話說完,徐秉然就出現了,先是放了一小段他在醫院英勇救人的畫麵,然後是徐秉然的一段獨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寫的稿子,念得字正腔圓,表情也十分嚴肅,配樂卻十分煽情。

“作為人民警察,立黨為公,執法為民……

“踐行‘三能’精神,平常時間能看得出來、關鍵時刻能衝得出來、危急時刻能豁得出……”

市局宣傳處掌握了收視秘訣,果不其然,直播觀看人數肉眼可見地飆升,彈幕多到差一點把徐秉然的臉給淹沒了。

夏聽南越看越鬱悶:喂,這些人怎麽都喊老公啊?我都沒喊過呢。

等徐秉然的片段結束,彈幕又恢複了之前的寥寥。

夏聽南虛弱地說:“好了,我們回去工作吧。”

“別啊,你沒聽主持人說,一會兒徐秉然也要出現在現場嗎?”

夏聽南滿腦子都是彈幕裏的“老公”,哪裏還聽得進什麽。

於是,她們繼續耐心地等待著,終於在影片結束以及兩位主持人講完一大堆祝詞之後,看到了徐秉然。他站在幾排人中間,依舊鶴立雞群。

他麵色冷峻,身穿定製警禮服,胸前掛著授繩與獎章,挺胸收腰,身姿筆直又挺拔,戴著大簷警帽,帽子上的帽徽熠熠閃光。

“我愛這一身湛藍的警服,我愛警服上明亮的警徽。”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念著,身後的屏幕裏,是危難時千千萬萬身穿警服的勇士前仆後繼,奮勇抗擊的畫麵,聲勢浩大,一往無前。

“有人犧牲,就有人站起來,警察不隻是個職業,更是一種責任,他們比世界上許多工作都承受得更多,遇到危險不能怕,不能跑,因為他們是警察,是人民信任的人。

“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

“這十六個字,已經刻進血肉裏。

“敬禮——”

一聲幹淨利索的口號,整齊劃一,不差分毫的動作。

徐秉然站在人群中,指尖筆直地抵著帽簷,眼神是始終如一的堅毅。

鏡頭給一個個身穿警禮服的警察特寫,他們的左胸都有無數徽章,比徐秉然胸前的更多,那都是光榮的標誌,是風裏受的傷,是雨裏結的痂,是社會安定的基礎。

在人民看不到的地方,平安社會是無數人奮鬥拚搏,沒日沒夜工作的結果。

台風、地震、洪水、疫情……災難來了,百姓放假,警察加班,請戰書上的手指印紅得滴血,二十四小時待命,時刻備勤,直至最後一刻。

掃黑、緝毒、淨網、反詐、排爆……人民公安在血與火、生與死麵前徘徊,徐爸爸犧牲,夏爸爸常年不著家,徐秉然為救人受重傷,夏聽南這輩子最親近的三個男人都是警察,都有說不出的苦與淚,這也正是她愛他們的地方。

這個世界總要有人奉獻,不是我們,就是他們,當你以為危險離你很遠的時候,其實危險就在身邊。隻不過總有人擋在前麵,用紗布蒙住你的眼,告訴你不用怕,世界還是美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錢雲會眼角有些淚花,她捂著嘴聲音哽咽:“好感人,你家男人好帥。”

夏聽南抿嘴,緊緊盯著畫麵裏敬禮的徐秉然,喉嚨裏像被堵了一樣難受。徐秉然到底為什麽這麽帥?我以前怎麽會不喜歡他呢?

夏聽南想穿越回去給自己一拳,讓自己清醒一下。

錢雲會用肩膀撞她:“哎,快看,這些彈幕也太不要臉了,什麽虎狼之詞都有。”

夏聽南仔細看了看,一臉崩潰。

錢雲會吸吸鼻子,一臉八卦地問:“所以你家帥哥到底怎麽樣?”

夏聽南裝作沒聽見。

前天,她去徐秉然家裏玩SWITCH,原本穿得就多,蹦蹦跳跳之後又出了一身汗,就算把能脫的都脫了也還是熱得慌。於是,她幹脆回家換上以前的那件白色短袖睡衣,下麵隨便套了條很短的短褲就繼續來玩舞力全開,和穿著厚衛衣的徐秉然像是在兩個季節。

她覺得自己沒什麽問題,不管是遊戲技術還是穿著,都沒有問題。偏偏徐秉然死死盯著她不放,好像她做了什麽不可饒恕的事情。

她慢慢停下動作,隨手擦了一下臉上的汗,奇怪地問道:“你到底在看什麽?”

徐秉然的視線落在她胸口,滑到腿上,又移開。

“這件衣服你怎麽還沒丟?”

夏聽南莫名其妙:“上次不是你說這件好看嗎?”

徐秉然喉結滾了滾,“嗯”了一聲。

夏聽南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往自己的身上看:“到底是什麽?沒什麽問題啊,這件我穿這麽多年了,還挺好的啊?”

徐秉然不知道怎麽說,不管過了多少年,夏聽南這副樣子在他麵前依舊充滿殺傷力。

根本忍不了。

徐秉然輕而易舉地把她抱起來帶進了房間。

房間裏暗暗的,夏聽南呆呆地躺在**,而徐秉然的頭埋在她的懷裏。

“怎麽了?”她問道。

徐秉然的嘴好像被布料蒙住了,有點悶:“你知道你的睡衣哪裏來的嗎?”

“不是我媽買大了的嗎?”

徐秉然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抬頭,看著她輕輕地說:“這是我的衣服。”

空氣好像一瞬間停止了流動,夏聽南大腦宕機。

“你的衣服?”她覺得頭有點昏,“什麽意思?”

徐秉然說:“這是阿姨從我這裏拿走給你當睡衣的。”

夏聽南這件睡衣就是他的衣服,當年買來還沒穿過幾次,就因為長身體而被壓在箱底,後來整理出來想扔掉的時候被夏媽媽看到了,夏媽媽覺得將近全新的衣服丟掉太浪費,幹脆就拿去給夏聽南當睡衣了。

往後每一次看到夏聽南在夏天穿著他的衣服,來到他的房間,徐秉然的心裏都有一種說不出的微妙。

徐秉然情不自禁湊上去親了一下夏聽南的眼睛。

聽聞真相的夏聽南頭腦發熱,整個人都在冒煙,忍不住把自己往他懷裏藏。

徐秉然不自然地**了一下,她立刻想起他腹部的傷口,立馬又退開了。

她躺在**側頭看他,然後忍不住咬著下唇笑起來,臉蛋紅撲撲的,很好看。

徐秉然真沒看過她這副害羞的樣子,從小到大都沒有,於是又忍不住湊上去親她。

兩個人耳鬢廝磨了一會兒,夏聽南問:“今年新年,跟我回老家嗎?”

徐秉然反問:“你希望我和你一起回去嗎?”

“我想帶你見我奶奶。”

“好。”

於是今年的春節,徐秉然不再是一個人待在空**的家中,也不是躺在單位的宿舍或是哪裏,而是圍坐在夏家的兄弟姐妹堆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大家聊天。

而夏聽南倚著他,笑得很開心,聊得很放鬆。

奶奶端著水果送到他們這些年輕人麵前,然後對徐秉然說:“小徐,你多吃一點啊,不夠再和我說,我再去拿。”

然後,夏聽南和大家喊著奶奶偏心。

奶奶笑著說:“人家小徐帥,我偏心怎麽了?”

什麽是圓滿?這好像就是圓滿。

這是徐秉然做夢都不敢想的烏托邦,讓他的話語卡在喉嚨裏,又咽回心裏,隻想擁住夏聽南再也不放開。

窗外的煙花一個接一個升騰而起,五顏六色的光透過窗印在徐秉然的臉上,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著繽紛世界的美好。

這就是徐秉然,經曆了無數坎坷,卻依舊正直善良,依舊是夏聽南記憶中那個清爽幹淨的少年。

夏聽南問他在想什麽。

徐秉然說,我在想我這一輩子還能幸福到哪種程度。

夏聽南捏了捏他的手臂,在其他人都在注視著手機和電視的時候,偷偷親了一下他。

她笑著說:“每一天都會比前一天更幸福。”

他們在夏聽南的老家待了一個星期,奶奶真的很喜歡徐秉然,非要給他包紅包。徐秉然當然不好意思收,他都快三十了,哪裏有收長輩紅包的道理,但奶奶很執著,非說他長得像過世的爺爺。

徐秉然用目光向夏聽南求救,夏聽南壓根沒看見,專心致誌地和幾個哥哥姐姐打遊戲。

最後,他聽了半個小時夏奶奶和夏爺爺的傳奇愛情,終於妥協地把紅包收了下來,但轉頭就把紅包塞進了夏聽南手裏,讓她還回去。

夏聽南用手掂量了一下,沉甸甸的。她看向徐秉然的表情很微妙,好家夥,就來了一天,她奶奶就變成他奶奶了。

徐秉然解釋:“奶奶說我長得像你爺爺。”

聞言,夏聽南眼淚都笑出來了,憋著笑告訴徐秉然,爺爺是個矮冬瓜,但奶奶是村裏有名的美人,如果當初不是爺爺人好口碑好,奶奶才看不上他。

徐秉然的臉木了。

在假期結束前,夏聽南把那個紅包偷偷塞到了奶奶的枕頭下麵,還偷偷包了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進去,紅包鼓得合不上口。

臨走前,夏聽南拉住奶奶說:“奶奶,下次放假再來看您,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無聊了就給我打電話,上班時間也可以,我不忙就會接的。別怕打擾我,我巴不得找人講講話,您也知道我話多。”

奶奶慈祥地笑:“好好,聽南,和小徐要好好的,知道嗎?”

旁邊的徐秉然捏了捏夏聽南的手。

夏聽南握回去,笑著說:“肯定好好的。”

今年過年早,情人節在春節的半個月後。夏聽南和徐秉然都已經上班了,那天剛好是周一,是一周痛苦的開始,但偏偏是個情人節。

夏聽南沒有刻意提醒過徐秉然情人節這個事情,但她很期待徐秉然給自己一個驚喜——非常典型的小女生心理。

於是夏聽南這一天過得十分焦慮,每一分每一秒都等著下班,從上午起就總是走神,下午又一直看手機。

太陽西斜,圖書館四周的窗戶都印著初春的光,不像夏日令人沸騰,很是溫暖。

夏聽南走到徐秉然曾經坐過的那個位置,那裏坐了人,是一個高中女生,和夏聽南以前一樣留著短短的頭發,不一樣的是女生桌子上的課本疊得很高,手上正在寫天利三十八套,寫得很認真。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學生時代的徐秉然,想到他在燈光下沉靜的臉,想到他扶著後脖扭頭的動作,想到他看到她出現之後的一些不耐煩的小表情。

很真實。

夏聽南咬著下唇憋了一下笑,覺得徐秉然以前真的是可愛極了,明明看她這麽煩,但還是一直陪著她、擔心她,最後又喜歡上她。

好像每一天,都更喜歡徐秉然一點。

好像每一天,都能從記憶裏挖掘出徐秉然經年中暗藏著的感情。

很細微,很溫柔,像微風,看不見,但感受得到。

下班後,徐秉然依舊沒有給夏聽南發來消息,夏聽南捏著帶來換的漂亮新衣服,想了想還是換上了。

“愛你每個結痂傷口,釀成的陳年烈酒……讓世間美好,與你環環相扣……”夏聽南哼著歌在車站等車,腳打著拍子,自得其樂。

不知道徐秉然下班了沒有,最近他們大隊接了一個專案,忙得不得了,聽說領導還問他要不要去外地培訓一年,回來之後行政職務可以升半級,但被他拒絕了。徐秉然對職務什麽的並不看重,隻想幹好手上的工作。

夏聽南知道後,雖然的確鬆了一口氣,但其實她早已做好麵對這種情況的心理準備,甚至還想如果徐秉然出差一年。她就天天看小說打遊戲出去玩,反正她不怕自己無聊。

學生們騎著自行車嬉笑打鬧,每一個人臉上都是笑容,好像沒有煩惱。一旁的榆樹依舊有些光禿禿的,道路旁的草地卻開始抽芽,有一陣青草味道彌漫,讓人感受到欣欣向榮的氣息。

今天的公交車來得尤其慢,一輛一輛駛過的車都不能通往她和徐秉然的家,唯獨那一輛可以回家的車遲遲不來。

她胡思亂想:今晚老母親在家,晚飯不用愁了,唉……徐秉然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算了,忘了也正常,明年情人節一定要讓徐秉然狠狠地補償一下!

下一秒,她就看見徐秉然向她跑來。風鑽進他的衣擺裏,後背被撐得鼓起一個溫和的弧度,他的臉上有一層薄汗,也有帶著運動後的紅潤,像是一個發光體,路人紛紛投來視線。

“怎麽不接電話?”他跑到她身前喘著氣問道。

夏聽南整個人呆住了,連忙看了一眼手機,好幾個未接電話,還有徐秉然的信息。

“我上班靜音了,忘記把聲音打開了。”

徐秉然點點頭,呼吸還是很急促:“沒事。”

夏聽南的視線不受控製地看向他的手,他手上拿著一枝紅色的玫瑰,和徐秉然整個人格格不入,有點搞笑。

她壓住嗓子裏的酸麻,輕輕問道:“這是給我的嗎?”

“不好意思,我聽同事說起來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徐秉然耳朵發紅,不知道是跑過來的原因還是其他。

最近忙得昏頭,他急匆匆地來找夏聽南,急匆匆地買下廣場上賣花的學生手裏的玫瑰。

但隻有一枝,隻有這一枝了。

“你還想要什麽?我去買。”他蹙眉問,有點猶豫要不要把手裏這枝孤獨的花給她。

徐秉然不是一個浪漫的人,有些時候甚至有些木訥,需要夏聽南不斷地提點暗示。但他依舊想給夏聽南最好的,因為他知道她會喜歡。

夏聽南搖了搖頭,接過那枝玫瑰,眼睛發熱,嘴角咧到耳朵。

“這個就夠了。”

和路上其他手捧一大束玫瑰的情侶不一樣,他們這一隅看起來實在有點寒磣,但夏聽南覺得每一個細節都被無限放大了,刻進腦海。無論是喧囂的街景,還是空中飄動的樹葉,無論是喘著氣出現的徐秉然,還是這一朵簡單盛放的玫瑰花。

玫瑰是浪漫的象征,卻有美中帶俗之感,然而夏聽南發現自己依舊會心動,不是對滿大街的玫瑰感到心動,而是對帶著一枝玫瑰出現在她麵前的徐秉然心動。

什麽玫瑰?是為了被斬首而生長的頭顱,就像徐秉然總是帶著溫熱堅定的目光,等待她的擷取。

夏聽南忽然覺得也不是非要拍一大束花發朋友圈炫耀留念,她隻有這一朵花,她要好好藏起來,不讓別人知道。

她並不在意童話故事講的是什麽,她隻覺得自己依舊是童話書裏的小王子,而她心中隻會有自己親手澆灌出的那一朵玫瑰,她會回到自己的星球,因為徐秉然總是在等著她。

夏聽南看到玫瑰的中間夾了一張對折的小字條,然後抬頭看向徐秉然。

徐秉然的視線落在花上,又落在她的臉上,忽然抿嘴笑了一下。

“不看看嗎?”

夏聽南心跳得厲害,她慢慢把那張字條拆開,看到了裏麵的一行字,那是徐秉然的字跡,寫得倉促又認真——

【我愛你,稟性使然。】

我把自己放在你的手裏,希望你能將我妥帖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