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險死

眼見明晃晃的刀子砍來,劉大炮確實有那麽一瞬間是懵的。

但好在他終究是接近兩米的,體重接近三百斤的壯漢,打架這種事又是混混的基本功,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隨手從旁邊抄起一個大筐當做盾牌,便且戰且走了起來。

而原本就因為走水而變得混亂的街頭麵對突如其來的刺殺,自然也就變得更加混亂了。

街麵上有些人認識劉大炮,有些人可能本就是義字門的弟子,不管是處於什麽樣的動機吧,也紛紛拿起了隨手能抄到的武器自發地護衛劉大炮。

然而所有人都認識劉大炮,劉大炮卻不認識所有人,他也不知道這些來幫忙的人裏有沒有混入刺客。

所以他就隻能進一步的靠在九兒的身邊,說什麽也不敢讓其他人靠近自己。

劉大和劉二已經和刺客打成了一片,然而他們打得也是束手束腳,極為難受,因為街上實在是有太多人了,拿出刀子來砍人的可以確定是刺客,那那些抱頭鼠竄的,乃至於口中高呼要保護熊爺的,誰又知道他們是不是好人呢?

這又讓他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對其他已經擠成一坨的普通百姓報以警惕,打得自然也會跟著束手束腳,不一會兒功夫,兩人的身上都掛了彩。

不過好在他們倆也確實分擔了刺客的大半火力,即便是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能靠近到劉大炮的身邊,也沒能耐傷得到他。

一陣大風吹來,風助火勢,將那不遠處的火焰猛地拔高,將劉大炮一行人的臉色都照得亮了起來,也讓他們更清晰地看到了街麵上的眾生相。

慌亂,恐懼,每個人的麵孔全都是扭曲著的,火光的照應下仿佛是魑魅魍魎。

慕容嫣出門的時候沒帶兵刃,畢竟她貫使軟鞭,那玩意攜帶起來確實是不方便,四下尋覓一番後卻是幹脆撿起了一根扁擔,握在中間當做了棍子來使,但凡有人靠近,根本不管是刺客還是群眾,亦或者是嘴裏高呼著保護熊爺的義字門弟兄,挨個個的兜頭就是一棍打在腦袋上。

但凡是挨了一棍還要往這湊的,那就真的會下狠手了,一雙扁擔使的上下翻飛,嗚嗚作響,幾乎是三招兩式之間就能放倒一名壯漢。

劉大炮還抽空將自己代入了一下,嗯……自己好像確實是打不過這個慕容嫣的,小丫頭的力量不足,但招式都極有章法,自己與她空手相對的話,倒是可以仗著自己手長力大的優勢想辦法比她與自己拚力氣,拿武器的話,應該是過不了五十招的。

至於九兒,則比慕容嫣還要幹脆利落許多,武器是一條三節棍,貼在劉大炮的身邊護衛他的周全的同時,出招也是狠辣異常,他那三節棍的兩頭都是包鐵帶刺的,每一招都是毫無花哨,隻打要害,且一招下去必然是非死既殘,一點也不考慮自己有沒有錯殺無辜之類的問題。

唯一一個完全沒有自保能力的自然就隻剩下喜兒了,一開始還本能的躲在劉大炮的背後瑟瑟發抖,後來發現劉大炮這邊才是最危險的。

慕容嫣和九兒兩人一人護住劉大炮的左邊,一人護住了劉大炮的右邊,夾著劉大炮在背靠背,前邊砍殺,壓力最大的是劉大和劉二,喜兒為了不給劉大炮添亂,她又隻能盡力往九兒能護得住的角度縮。

不大一會兒,就哇得一聲哭了出來。

卻見九兒不知又從哪掏出一個峨眉刺扔給了她道:“護著點後麵,有人靠近就捅他。”

喜兒在接過峨眉刺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這玩意有點類似於錐子,其實對不會武功的人來說遠沒有一把匕首有用,亦或者哪怕是像劉大炮一樣從地上撿個筐,恐怕也會比這東西有用得多。

然而喜兒在接過峨眉刺之後,緊緊地握在手裏之後卻是深吸了一口氣後漸漸的也平靜下來了,眼神十分堅定地點了點頭,至少卻是不哭了。

慕容嫣瞥了一眼那峨眉刺道:“你有這東西給她都不如給我,她用扁擔跟我換一下更合適。”

“我樂意,我的兵器想給誰用就給誰用。”

劉大炮也瞥了一眼,知道這倆人一唱一和的是在給這喜兒打氣呢,倒是也加入其中道:“喜兒,加油,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

“老老老老……老爺您放心,我,我隻要活著就一定不會讓別人傷害到你的。”

一行人就這麽且戰且退,不大一會兒就退到了路口,就見遠處又是一輛馬車仿佛是受驚了一樣胡亂地亂衝亂撞,將不遠處本來就有些混亂的人群撞得更是一團糟糕。

“小心那輛馬車。”

“嗯。”

“九兒,保護慕容嫣。”

“我不用別人保護。”

馬聲長嘶,瘋馬卻並沒有撞到劉大炮他們這一行人,而是在距離他們這個位置大約三丈左右遠的時候與他們交錯了過去,一路山又撞倒了不少的行人、攤位,一個大西瓜恰好墊在了車輪的底下噗得一聲破碎,整個馬車也在這一下之後更加的顛簸和傾斜,看上去好像馬上就要側翻了一樣。

就在劉大炮以為這一匹馬車可能真的隻是一個意外的時候,卻見那馬車後窗的簾子突然掀開,露出裏麵的寸許寒芒,卻是下的他背後的汗都下來了。

大喊一聲:“攻城弩!閃開!”

卻是條件反射的本能一般,一把摟住了慕容嫣,咣得就摔在了地上嘰裏咕嚕的滾了起來。

而幾乎就在他這邊有所動作的幾乎同一時間,馬車上的攻城弩也伴著一聲宛如霹靂雷霆的巨響,隨後便是一股嗚嗚的風響從他上麵吹過。

再一抬頭,就感覺上麵劈頭蓋臉的落下了一大片的血雨,而一直到此時,那慕容嫣依然死死地還被他壓在身子底下。

所謂的攻城弩發射的是一種小臂粗細的純鐵鐵釺,這東西在攻城的時候可以直接將鐵釺深深地鑿進城牆裏麵,讓攻城的將士可以踩著這一根根的鐵釺像攀岩一樣爬到城頭上去。

可想而知,這動力得多麽的龐大。

雖然準頭什麽的,在顛簸的馬車上完全沒有保障,但這距離實在是太近了,這樣的動能和穿透力,幾乎趕得上實心的火炮了,所過之處,一口氣穿透了不知多少人,甚至有些倒黴的路人直接就被穿得碎了。

這玩意是特麽怎麽塞進馬車裏的?!

一擊不中,整個馬車也在這巨大的反震力下散架子了,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刺客宛如天外飛仙一般的高高躍起,衝著躺在地上的黑心熊和慕容嫣便刺了過來,儼然是個武林高手。

很顯然,此前的混亂都是虛招,甚至馬車上的攻城弩也是,這個仗劍飛來,武藝高強的刺客才是真真正正的殺招。

“巨子爬好!”

九兒大喝一聲,卻是一腳踩在了劉大炮的肩膀上,整個人借著這股力道也飛了起來,甩開三節棍就轟了上去。

三節棍比劍畢竟是長的,甩開了一掃,那刺客慌亂之下隻得收劍抵擋,然而劍這個東西,畢竟太輕了,麵對三節棍這種兵器,那是真的吃虧,僅一招之間,便乓得一聲居然被那三節棍給轟得斷了。

待得他們兩個人落地時九兒瀟灑一個轉身,握住中間把棍子當雙節棍狠狠一招打在了來人的腦袋上,讓那人連一句話都沒說出來,直接死了。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劍這玩意雖然挺裝逼的,但真打起來確實不太好用。

隻是剛剛那九兒的一腳,踩得那確實是狠,當時這劉大炮正抱著慕容嫣,把她護在身子底下呢,剛想要抬頭看看就挨了這麽一腳,一下就把他的腦袋給踩到慕容嫣的胸口之間埋進去了。

生死之間腎上腺素激增的時候還沒什麽感覺,現在一抬頭見到刺客已經死了,好像……就又有一點尷尬了。

就連慕容嫣那大大咧咧宛如男人一樣的性格,此時也不禁雙頰通紅。

這一輛馬車應該就是這一場刺殺真正的殺招了,過了沒多大一會兒,大批的巡防營和不良人終於陸陸續續地趕到,劉大炮這頭基本上也就算是安全了。

劉大炮這轉過頭去看向了那輛改裝過的馬車。

改裝這馬車的人絕對是一個能工巧匠,並非是簡單的將一個攻城弩搬運到馬車上,事實上真正的攻城弩,一亮普通的馬車也不可能裝得下。

整個馬車的地盤,就是一個堅固的炮架子,那攻城弩和馬車是完全一體的,通過巧妙的機關設計在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攻城弩的寬度和長度,增加了它的高度,又恰好讓弩炮的發射位置正對著馬車的側窗。

這就是個專門用來刺殺的馬車。

這樣的攻城弩,這樣的馬車,是怎麽出現在揚州城裏的?

回頭看了一眼慕容嫣道:“你沒事兒吧。”

“沒事,今天多謝你了。”

“沒有,是我應該謝你才對,而且從這攻城弩的彈道上來看,咱倆其實站著不動它也射不著,反而我撲向你,更危險一些。”

“至少你有救我的心思。”

“嗯……我們是朋友。”

“嗯。”

點頭之際,瞥了九兒一眼。

智商大於五歲就知道,這種人絕不可能是什麽狗屁丫頭了。

即便是平日裏她心氣就夠高的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九兒,至少在武藝上是遠在自己之上的,一介女流之輩有這麽高深的武藝,這本身就很詭異,其背後那必然是有名師教導的。

再聯想到這女人之前跟自己說,她是對墨家思想頗有研究,以及剛剛她情急之下喊劉大炮的那一聲巨子,自然讓慕容嫣想入非非,忍不住將一雙目光放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遊移了起來。

然而卻也隻是遊移了一會兒而已,什麽都沒問沒問。

不過今天這一局真的挺驚險的,若非是身邊恰好有九兒這樣的高手保護,甚至又十分巧合的碰到了慕容嫣,僅憑劉大劉二這兩個半吊子的話自己今天十之八九是真的要死在這兒的。

再回頭去問那些被抓住的刺客,和預料中一樣,不是啥都不說的,就是哭著喊著自己啥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誤會的,短時間內肯定是什麽都問不出來了。

又等了一會兒,邱炎,金海,以及過江龍和杜孟東終於姍姍來遲,劉大炮也隻是將這些刺客無論活著的還是死了的都交給他們,慢慢審訊了再說。

“大哥,這……這刺殺您的手筆不小啊,連攻城弩都用上了。”

杜孟東拉開那死掉的黑衣人的麵罩,辨認了一下後驚呼道:“這,這不是林家拳館的拳師林東麽。”

“有名?”

“還蠻有名氣的,是個高手,至少在整個揚州的全行之中,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

說著,又忍不住瞥了九兒一眼。

這林東的一身武藝,在整個揚州城都是數一數二,甚至與邱炎都是不相伯仲的,這樣的刺客,居然一招之間被這小小侍女一棍子給打死了,這著實是讓人有點意外。

“知道是誰就好辦了,派人去將這林東的家人朋友,還有他的武關都控製起來。”

“是,不過大哥,您猜測的話……是誰要殺您?”

“想殺我的人多了,但能做下這麽大的手筆的人……媽的,好像也還是挺多。”

嫌疑最大的肯定是鹽道衙門的那幫人,自己搞這個義字門擴大化,又插手今年秋鹽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既嚴重損害了他們整個部門的利益,還傷了他們的麵子。

至於鹽道衙門是否有能力在揚州城搞這麽大規模的一場刺殺,不好說。

其次,沈毅如果想殺自己的話自己也並不會覺得意外,而他作為此地府尹,如果親自來策劃這件事的話肯定是沒問題的。

再者,蘇寧銜也是有能力布下這一招殺棋的,江南東路節度使與開封殿前司的利益未必就那麽嚴絲合縫,這個道理他自然不會不明白。

再想一下,這樣爆裂的手段,又很像是天策府的那幫瘋子。

雖然李婷那一派天策府的人與自己合流了,但李婷顯然是沒法在天策府隻手遮天的,說不定是內部與她不和的人,也即是那些宗教瘋子們幹的,也不是不可能。

最後,如果說這事兒是過江龍、杜孟東幹的,好像也是極有可能的,他們倆聯手,不,都不用他們倆聯手,單獨任何一個都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個攻城弩進城來。

而自己一旦死於非命,這諾大的義字門,自然是要落到他們倆人中的一個手裏的。

這麽一想,這世上居然有這麽多人想要弄死自己。

劉大炮也隻能是苦笑連連了。

“先審吧,我也說不好,不過不管怎麽說,揚州城內出現了攻城弩,又死了這麽多的百姓,我這個巡防營指揮使,責無旁貸啊,老二老三,咱們仨先去一趟府衙,跟知府大人承認錯誤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