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劉大炮終於硬氣了一把

“哦~,那這麽說我就明白了,就是說,想讓我這麽個半官半黑的人物出麵,把揚州城湧進來的流民都賣給您,如此一來您和您背後的人得了勞力,我能得個過手抽成的錢,揚州府呢也能得個清淨,從此以後也不會有人跟我手下的義子門搶生意和打架了,你這是……一石好幾鳥啊。”

那人聞言頗有些得意地捋著自己的山羊胡道:“此所謂兩難自解之妙法也。”

劉大炮聞言收斂了笑意,卻是毫不客氣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看得此人渾身上下都有些發毛了,這才開口問道:“未請教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那人聞言笑嗬嗬地挺起胸腹,衝著劉大炮頗為矜持地點了點頭道:“好說,在下乃是壽州鹽運衙門的鹽案,周廣仁。”

居然都沒給劉大炮拱一拱手。

劉大炮聞言也是恍然大悟,笑嘻嘻地放下筷子,而後不自覺地就把手插起來杵在了桌子上:“原來是鹽道衙門下來的大人,那此事還真就是有些有趣了。”

“冒昧的問一句,這買流民的買主,都是什麽人啊,這買來的流民到底算是奴隸?還是佃農?亦或者是租客?還是有別的什麽說法。這事兒是周大人您的意思,還是鹽運衙門的意思,亦或者……是背後三司衙門的諸位相公的意思?”

砰得一聲,就見這周廣仁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黑心熊,認清楚自己的身份,這種話也是你能問的麽?”

劉大炮聞言也不惱,更沒有因此生氣。

這幫子的文官,他太清楚這幫人是什麽尿性了,這本就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事。

鹽司衙門本就是三司使的直轄衙門,中晚唐以來從這個衙門裏直接一躍而混到相公位置的人也不知凡幾,曆來在地方上就是見官大一級的。

雖然隻是個小小鹽案,但顯然,並沒有將自己這個非科舉正途出身的所謂五品放在眼裏。

顯然,自己在他的眼裏隻是恰好傍上大腿的小混混,走了狗屎運的風口上的豬罷了,能和自己和顏悅色的商談,已經是給了自己天大的麵子了。

劉大炮聞言,卻是扭過頭先看向了沈毅,哪知沈毅卻是先對著他露出一絲苦笑,而後故意不去看他了,也沒幫著這個姓周的說話,而是低頭吃了起來。

劉大炮見狀,依然是麵帶笑容地,衝著姓周的很是謙和的一笑,而後,乓得一聲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震得桌子上的杯子盤子齊刷刷地跳動了一下。

把正在吃飯的沈毅都給嚇了一跳,一杯上好的離顏酒全收撒了。

扭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劉大炮一眼,緩緩地放下筷子,也沒說話。

周廣仁自然更是被嚇了一跳,臉色有那麽一瞬間都變了,而後緊接著便惱羞成怒地用手指著劉大炮的鼻子:“你……你幹什麽?你這是什麽態度,你這是要造反麽?”

劉大炮笑著道:“說事兒就說事兒,拍什麽桌子呀,你要拍我陪著你拍,我打賭我拍的一定比你更響。”

然後淡定地看著他道:“你如果是來談事情的,請你坐在對麵的那張椅子上,把手放下好好地談,你如果是來耍威風的,這根指著我的手指你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幫你掰下來。”

“我數三聲,三聲之後你的手如果不放下來,我可就掰了,天王老子的麵子我也不給,一,二。”

嗖得一下,周廣仁飛快地將手收了回去,臉上的神色一陣青一陣白,愈發地惱羞成怒之下,忍不住又想拍桌子,手都伸出來了,想了半天卻終究還是沒能拍得下去。

隻得哼得一聲坐了下去,道:

“黑心熊,你假借緝私之名,實則縱容手下大規模的販賣私鹽,我聽人說江湖上你有個私鹽王的綽號,你知不知道僅憑此一條,我就能派鹽兵把你抓進大牢,上報朝廷,將你秋後問斬!”

說著,也不知道是習慣使然,激動了,還是為了給自己增加一點氣勢,居然又重新伸出手指來指了一下他。

而劉大炮聞言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就抓住了他伸出來的那根手指頭,毫無半點猶豫地就是以掰,一扭,而後狠狠地砸在了桌子上。

“啊~啊~!!黑心熊,你好大的狗膽!沈大人,沈大人你說句話啊!”

劉大炮則仍然保持著溫和的聲音道:“我還真不信你能有這本事,區區一個六品官,還真拿自己當個人物了,今年的夏鹽我特麽過問過麽?”

“蘇節帥把差事強加於我的身上我已經盡量躲了你看不出來麽?有意見你怎麽不去找蘇節帥,找到我頭上是在欺軟怕硬?”

“跟我拍桌子,你也配?你們鹽運衙門上上下下,有一個是特麽的幹淨的麽?秋鹽的時候我若是當真出手,我倒要看看是我先死,還是你先死?”

“還特麽派鹽兵來抓我,揣著雞毛當令箭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個人物了,你信不信我讓你走不出揚州城?”

老子嚇唬人是專業的,怕你啊。

沈毅這會兒也終於不再裝大尾巴狼了,連忙站起身來抓住劉大炮的手怒斥道:“小熊!你這是幹什麽!快撒開,小周他是我的客人,你要打本府的臉麽?!”

劉大炮這才鬆開了手,而後笑著道:“哎呀,哎呀呀呀呀呀,你看我,衝動了,衝動了,府君,周大人,您二位不要介意,小人是草莽出身,脾氣暴,有時候控製不住,周大人,對不住啊,這樣,我罰酒三杯,給您賠個不是。”

說著,居然還真的給自己倒酒連連喝了三杯。

這擺明了是滾刀肉了啊,周廣仁捂著自己好像是骨頭都斷掉了的手指,又是疼又是羞又是惱,那臉色就跟壞了的紅綠燈似的,來回來去的變色,居然還頗有點可愛和搞笑。

事實上劉大炮之所以敢這麽搞,自然也不是完全的一時衝動。

某種程度上,他這樣鬧,也是沈毅默許了的,畢竟這是他組的局,剛剛他衝自己那個略帶有些苦澀的笑意,本就頗有點將自己抽身事外的意思。

事實上鹽道衙門和知府衙門的關係是對抗很嚴重的,二者之間並沒有直接從屬關係,揚州府雖然是地方官府,但本身級別很高,和開封府一樣都是直接對最高權力負責的。

當然,這個最高權力指的是政事堂,官家還是很少越過政事堂給他們下達直接指示的。

鹽道衙門則壓根既不是地方衙門,是直屬於三司衙門的,且不說三司和政事堂之間,本就不是那麽和諧,一個賺錢的和一個花錢的,平日裏齷齪也不小,這倆衙門至少也是個互不統屬的關係。

隻要是劉大炮的態度足夠強硬,頂得狠了,沈毅卻是反而還不好用揚州府衙的身份來壓這劉大炮了,這就變成劉大炮本人與周廣仁,說破大天是他與鹽道衙門,與兩淮鹽運使的矛盾了。

那他劉大炮當然也就沒什麽可怕的了,他造那醬油本來就是從兩淮鹽運的碗裏在強肉吃,現在更是被蘇寧銜拱得也是不得不與這鹽運衙門頂著幹。

二者之間本就沒啥交情,緩和的餘地本來就不大,那還慣著他幹雞毛?

是這貨先拿私鹽說事兒的,這要是軟下去,那以後還指不定怎麽被他們欺負呢,關鍵是被他們欺負也就算了,劉大炮當了這麽久的黑幫早就習慣被官府欺負了,問題是蘇寧銜那頭也在給他施加著壓力呢。

柿子撿軟的捏是人的共性,他今天若是軟了,忍了,沈毅十之八九真的會幫著這個貨來欺負自己,但自己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那就該他沈毅幫著他和稀泥了。

事實上劉大炮這麽幹本質上其實也是在欺軟怕硬,畢竟如果可以的話,他其實更想掰蘇寧銜的手指頭,可這不是不敢把蘇寧銜得罪的太狠麽,人家手裏有兵啊。

就見沈毅果然在坐下之後重新和起了稀泥道:“小熊,做事不要這麽衝動,小周他也不是那個意思,我可得提醒你一下,你這個巡防營指揮使的差事,是楊大人,以及京城來的兩位相公聯手舉薦的,此事涉及到朝中忠義的大道,你這屁股可不能歪啊。”

劉大炮笑著道:“自古以來,知遇之恩如同再造,這個道理小人又怎麽可能會不明白呢,我若真拿自己當個武人,許多事也不會如現在這般去辦了。”

“然而鹽政方麵的事情,我亦是力不從心,我真的真的是已經很克製了,殺頭抄家的罪名,周大人,還是不要輕易說這種話來得好,你們一群大人在上麵博弈,卻將我這小胳膊小腿放在中間的磨盤裏磨,我也遭不住啊。”

“哈哈哈,跑題了,你看,跑題了吧?咱們說的不是揚州城流民的問題麽,周大人,鹽政方麵的事兒,我覺得咱們還是不要聊吧,至少不適合這麽去聊。

我們還是回歸本來的話題吧,如何?敢問大人,您找我來說的這個意思,到底是您的意思,還是您背後的鹽台大人的意思,亦或者是整個兩淮鹽道衙門的意思呢?”

卻是要生生將掰手指的這一篇給翻過去。

然而周廣仁似乎並不想就這麽將事情翻過去,而是低沉地,惡狠狠地瞪著他道:“豎子,你囂張不了多長時間了,鹽台大人已經正式向朝廷上了折子,數月之內,就要將兩淮的鹽道衙門搬遷至揚州來,本官這次來揚州,就是來做前期籌備和溝通工作的,到時候,我看你還如何囂張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