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出來混,要講規矩

好不容易擺脫了慕容嫣,等劉大炮出來的時候,據說都喝了八條龍的沈毅和蘇寧銜都已經躺地上起不來了。

連忙叫人把他們抬回去休息,送走了這兩位爺,劉大炮和整個煙姿樓也終於可以更隨意一些,沒那麽壓抑了。

今天的煙姿樓其實黑白兩道都來的不少,劉大炮這麽長時間沒親自來招呼,其實已經是頗為失禮的一件事了。

隻是大家也都體量劉大炮的難處,知道他要伺候蘇、沈兩位大佬,也不挑他的理。

事實上也不敢挑他的理,兩位大佬都站出來喝了八條龍,傻子都知道這倆大佬這麽大的歲數了不可能是單純的饞酒了,而是在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他們對劉大炮的支持。

絕大多數人事實上都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劉大炮的地位和人脈居然已經到了這般了不起的層次了。

這一圈黑白兩道都應付完,劉大炮也有點上頭了,眼看著天色已經黑了,舞池裏燈火都已經掛起來了,那些為他祝賀而來的賓朋這會兒差不多該走的也就都走了,沒走的,那就都是客人了。

劉大炮卻是也不願意在此多待,他還記得,他跟蘇寧銜還有約晚上要整條魚來吃呢。

醬油廠那邊說的話隻是為了將這蘇寧銜給鎮住,人家作為一方節度使既然大老遠的從江寧趕過來,肯定不可能這麽簡簡單單的走,大概率晚上的時候還是要跟他說點什麽的。

且不說人家是真醉還是假醉,就算是真的斷了片了,人家可以胡言亂語,自己可沒這個資格,所以他還真得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能喝得太多。

遂假裝出一副酒力不濟的樣子,將這邊的事情交給李嘉源來做,拉著杜孟東就上車回家了。

一會兒還得讓他做魚給蘇寧銜吃呢。

杜孟東卻極其興奮,這一天下來他也一直在應酬三教九流的朋友,也趁此機會結實了不少往日夠不著的權貴,因為也喝了不少的關係,臉色通紅的宛如猴屁股一樣,但那一雙眼睛卻像星星一樣的閃閃發亮。

“大哥,不算今天您收到的禮金,到目前為止,咱們光是賣酒水,都賣了將近四千貫了,這還不算姑娘們收到的小費,大哥,往後這煙姿樓哪怕隻能有今天這生意的三成紅火,這就是個源源不斷下金蛋的雞啊。”

“嗯。”

劉大炮點了點頭,卻是特別的平靜,隻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跟我預想的差不多。”

說實話他現在心思還真沒在錢上,他現在已經有一點理解,為什麽說錢多到一定程度就是數了。

杜孟東聞言笑道:“大哥,還真是穩得住啊,不過弟兄們……可沒您這麽深的涵養,這心裏啊,可都是多少有點著急了。”

“嗯?這是什麽意思。”

就見杜孟東微微收斂了幾分笑意道:“大哥,這個煙姿樓……真的要讓李嘉源來管啊。”

“怎麽了?這不是早就說好的事麽?況且他若是不管,是你有時間啊,還是我有時間?”

杜孟東笑著道:“畢竟,他是和字門的人,雖說現在已經過檔過來了,但這麽算起來他其實是個新人才對,這煙姿樓若是尋常生意也就罷了,但以今天這個地步來看,這生意,實在是太大了,這隻是單單樓內的收入,還不算那離顏酒的外賣。”

“即便是李嘉源在其中隻占三成的股份,這其中所涉及到的利潤,那都大得有些嚇人了,更別說就今天酒樓中客人的這個層次,他作為經營者,對他本身的人脈經營方麵的幫助會有多大了。”

“我在想啊,您說弟兄們會不會覺得……這麽好的生意您給外人,這心裏,會不會有點不平衡?老實說,這煙姿樓的生意勢頭若是能保持住,就連我,都想抽時間出來親自來管了。”

劉大炮聞言半拄著自己的腦袋在車窗邊上吹風,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人無信不立,當初說好了給李嘉源三成就是三成,現在,和字門幾乎都已經沒了,他李嘉源怎麽就不是咱自己的兄弟呢?老三啊,眼光還是要放得長遠一點,格局要大一點啊。”

“你要明白,賺錢賺得再多,依然是平民百姓,似你我這種出身,便是家資億萬,也依然難逃下九流三個字,想真正實現階層的躍遷,還是要靠權力。”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的精力主要會放在巡防營上,不良人和城管大隊肯定是沒時間去管的,隻能靠你來撐,這才是咱們真正的立身之基,遠非煙姿樓能比。”

“今晚上與蘇寧銜一塊吃飯,你來下廚,到時候一塊坐下來吃點,你是我的左膀右臂,我難道還會虧待了你不成?”

杜孟東聞言咧著嘴笑了笑,卻還是道:“大哥您說的這些我當然是懂,但是咱們的手下畢竟還有那麽多的兄弟。”

“別的不說就說今天姑娘們的事,就是從四處借的,煙姿樓這邊賺錢太多,如果不能讓大家都沾上好處,大家的心裏就會不平衡。”

“親疏有別,如果老弟兄和新弟兄之間沒有差別的對待,甚至是如李嘉源這種新弟兄爬到所有老弟兄的頭上,恐怕還是會造成幫派內部權力結構的不穩的。”

“其實……不止是李嘉源,還有孟義,都有類似的情況,煙姿樓的利益我分到了一杯,我的下麵自然也可以分潤一些,但是二哥那頭卻是什麽都沒分到的。

就算您對二哥吃裏扒外的事情有意見在懲罰他,但是他手下,那還有許許多多的老弟兄呢,他們是為義字門流過血的,更別說,此前和字門暴亂的時候,二哥他居功至偉。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大哥您現在已經是揚州城的大人物了,弟兄們也相信您不會忘了大家,但是有些時候,您這一碗水是不是也端得太平了一些呢?”

劉大炮聞言苦笑一聲,卻是忍不住將頭伸向了窗外。

窗外,揚州還是那個揚州,人來人往,車水馬龍,辛勤勞作的人們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臉。

天大的事情也與他們無關,因為他們都要吃飯,手停口停。

但隻要他們能吃上飯,就會覺得自己幸福。

有那麽一瞬間劉大炮突然覺得自己上輩子做個小城管也挺好的。

他現在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頭有點暈,頭暈的時候就不是太願意動腦子去分析,去算計,這一整天下來跟蘇寧銜、沈毅、慕容嫣算計來算計去就已經夠累的了。

以至於卻是閉著眼睛,沒怎麽過腦子地就直截了當道:“你和老二,你們又重新回到同一條陣線上去了?亦或者幹脆就是暗中結盟了?”

杜孟東一愣,卻是沒想到劉大炮居然會這麽直接。

今天之後,不止是杜孟東,整個揚州乃至整個江南、淮南地區的黑白兩道都會重新審視他黑心熊的江湖地位問題。

其實這就跟青幫出身的杜月笙在大成期漸漸的已經不再說自己是青幫杜月笙,而是恒社杜月笙是一個道理。

黑道的盡頭是政治,本質上,恒社時期的杜月笙已經不是一個流氓了,而作為節度使與揚州府衙座上賓,身背正五品官身的劉大炮,縱使是跟恒社時期的杜月笙還比不了,但比之鼎盛時期的黃金榮恐怕還真是綽綽有餘。

本質上,他也已經不是個流氓了。

作為一個江湖秩序的管理者,自然也就不在江湖本身了,踢球踢成了裁判,總不可能還堅持自己下場接著踢球,那叫有病。

吞並了整個和字門之後劉大炮必須要把眼光和格局從義字門抬高到整個江湖的高度,那麽,他所空出來的這份權力真空自然也要旁人去填充,目前來看,這個人明顯就是杜孟東。

實際上過江龍作為老二也已經很難威脅得到他這個老三的江湖地位了,相反,由於義字門膨脹的太快,李嘉源等和字門的人過檔加入,甚至孟義等新人的崛起都在威脅著他的地位,也都在分薄著他的權力。

他畢竟不像劉大炮,沒有那麽高的威望。

那這個時候,聯合過江龍自然是最符合杜孟東利益的做法了,一方麵他們是結拜兄弟,而且如此一來可以緊密的團結老義字門的老弟兄,大家一同分食勝利果實。

和特麽隋唐時關隴貴族自發聯合起來欺負河北人也算是異曲同工之妙了,至於會不會因此而逼出竇建德、安祿山,這跟他們有什麽關係?

偏偏劉大炮還真得慣著他們,就好像李世民再怎麽英明神武也動不了關隴貴族的根,劉大炮本人不管坐上多高的位置,也是義子門的利益代言人。

這個時候,就連過江龍以前有過吃裏扒外這種行為自然就都不是個事兒了,相反的,作為義子門真正的元老,名義上的二當家,他被冷落隻會給老義字門的弟兄們找到不滿的借口。

如果杜孟東能作為自己的忠心小助手的話這部分聲音倒也還壓製得下去,然而人又怎麽可能沒有自己的私心呢?

看他現在這個意思,明顯他非但不打算幫助自己壓製這些聲音,反而分明是要加入其中了。

意思,就這麽個意思,而且杜孟東很清楚劉大炮明白他的意思,劉大炮也很清楚杜孟東清楚自己清楚他的意思。

但是按正常套路來說倆人肯定是要互相裝糊塗的。

結果劉大炮他不但不去裝糊塗反而直接把事情給挑破了。

杜孟東也隻能尷尬地笑笑道:“我這也是為了幫裏的老弟兄,不管怎麽說,都是跟著您一路刀頭舔血過來的,有些事您不趕緊說清楚,辦清楚,大家夥兒心裏就會不順遂。”

劉大炮慵懶地擺了擺手,示意杜孟東別說了,自己則因為頭暈趴在了窗戶上,有氣無力地道:“挑選弟兄們進巡防營,八年以上的老弟兄們優先,不良人和城管大隊擴編、重組,三年以上的義子門弟兄優先。”

“讓老二出任巡防營的副指揮使,你來出任揚州城唯一的不良帥,凡是加入了巡防營、不良人的弟兄,不管是用公廨錢還是用幫裏的錢,我保證他們的收入會比現在再提高一倍左右。”

“但是具體到生意層麵,做生意還是要講規矩的,不能說咱們現在勢力大了就可以欺負人,揚州很大,也有很多的錢,但是這並不是我一個人的揚州,也不是義字門的揚州。”

“凡我門內弟兄,都要講規矩,煙姿樓的事情是早就跟李嘉源商定好的事,這樓,本來也是人家的,何況咱們還需要他幫著咱們管理姑娘。”

“如果是現在我重頭開始建設一座酒樓,論親屬關係,這樣好的位置當然輪不到他一個新人,甚至可以說是外人,但那煙姿樓本來就是人家的,說話算話,是出來混最基本的江湖規矩。”

“你說弟兄們可能會因此而有意見,會心不平,那就麻煩你幫我問問不服的弟兄,他們想幹什麽呢?是讓我打破江湖規矩,還是幹脆就是想要巧取豪奪?”

“我是做大哥的,做大哥最重要的就是公道,你說我一碗水是不是端得太平,難道一碗水不應該端平麽?

我現在頭暈,不想再聊這些事了,你讓我稍微睡一覺吧,一會兒還要與蘇寧銜虛與委蛇呢。

你若是還想聊,那就三天之後,把現在門內堂口的堂主級弟兄都叫來開個會,大家一塊聊聊,暢所欲言。”

說著,劉大炮又擺了擺手,便索性就這般吹著暖暖的風,爬在窗戶上閉著眼睛假寐了起來,裝著裝著,卻是真的睡了過去,打起了鼾。

反倒是同樣喝的不少的杜孟東一點睡覺的意思都沒有,兩隻眼睛一閃一閃的,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