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持刀的手

某個角度上來看,孟忠這事兒辦得可以說是極為漂亮,也極為高明的。

邱炎肯定是要被廢了的,他已經得罪知府大人了,退一萬步來說,這娘們的事兒也已經牽扯了邱炎的全部精力。

畢竟王家村的事兒,實質上已經得到了一定的解決了,這邱炎之所以還管著他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老村長的道德綁架。

而在這樣的大事件麵前,王家村麵筋店裏,若是因為這件事的牽連而倒黴所引發的任何事情,那就都不是事兒了。

當然,整個揚州城上上下下若是有任何人隻要知道了,這娘們是孟忠惹來的,等待他的隻能是不得好死。

有些事兒不上稱沒有二兩重,可要是上了稱,千斤都壓不住,而這個女人鬧事兒的行為本質,其實就是在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上稱。

公理和正義從來也不是上稱的條件,戲劇性才是,一件事隻有本身具備了戲劇性,或者說話題討論度,事情才能夠發酵,才能夠大範圍的傳播,傳著傳著,這事兒就有可能傳到上邊去。

而一件被傳播開來的不平事,是一定能引來青天大老爺的,因為辦這件事的禦史很有可能會因此而揚名,而揚名這件事對於禦史來說,本就是天大的利益。

所以當一件事傳開了,鬧大了,平時解決問題的手段就會突然變得特別不好用,而此前,這女人抱著丈夫的屍體在衙門門口一跪就是七天好懸沒把自己跪死的這個舉動,就特別的符合社會傳播學,就已經導致這件事特別難辦了。

不然,黑心熊怎麽可能會賠她錢?

早就頭套麻袋沉湖裏麵去了。

有句古話叫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這話其實也是對的,很多事兒的關鍵就在於鬧不鬧,和怎麽鬧,真要是有能力把事兒鬧大,這世上理論上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兒。

然而還有一句話叫做拔出蘿卜帶出泥,比如這件事情裏,罪魁禍首固然是黃家,但真要是弄得大了,整個揚州府衙,包括他劉大炮這個不良帥在內都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甚至要是再嚴重一點,整個江南東乃至全國上下都要裝一陣子,自查一下冤假錯案,也是有可能的。

雖然長期來看對整個社會治安不會有任何的幫助,但這一陣風要是真刮起來,刮掉幾十頂烏紗帽,以及捎帶手弄死一些像自己這樣的人,再砸掉幾千乃至幾萬個人的飯碗,自然也是有可能的。

可以肯定的是事後那娘們肯定活不了,熱度過去之後被人千刀萬剮肯定難免,她那個死鬼丈夫八成也會被挫骨揚灰,反倒是邱炎不會有什麽事兒。

因為他是大俠,這件事之後他會得到名氣,名氣有時候就是最好用的護身符。

更重要的是他武功高強,且沒有家人,至少不是揚州本地人,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誰也奈何不了他。

武功高強的人就是可以為所欲為,這,就叫俠以武犯禁了。

劉大炮甚至分不清這個邱炎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所以當劉大炮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之後,幾乎沒有任何選擇,隻能是馬上出門去找邱炎去了。

然後還沒等他走到地方,就被兩個武侯給攔住了:“熊爺,知府大人找您。”

………………

另一邊,杜孟東的家裏也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客人。

一名身段姣好,身穿一套綠色華裳的女子正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杜孟東書房的主位上擺弄著一把杜孟東最喜歡的琴,甚至還彈奏了一番。

這女人看上去看不出是多大的年紀,乍一看還以為是某個青樓裏的頭牌花魁,一顰一笑,都帶著一點點的風塵氣,稱得上是個極品的美人,但仔細看會發現,女子的發根處已經有一半左右都是花白的了,甚至她一張臉蛋雖然依然光滑如凝脂,但脖子處如果仔細仔細地看,還能看到一點皺紋。

而杜孟東則坐在其下手,一個很小的馬紮上,安安靜靜地一言不發,甚至看起來還頗有一些拘謹,女子不說話,他也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那女人玩夠了,才道:“邱炎,是我徒弟,我這個傻徒弟我最了解了,阿東,你覺得這事兒,到底是衝我那傻徒弟去的,還是衝我來的?會不會是有人想要把事情搞大,想要順藤摸瓜,摸到老身的身上來?亦或者會不會是除了你之外,這揚州城,還是有人知道我已經來了?”

杜孟東平日裏那麽冷靜的人,這一會兒功夫背後和額頭都已經見汗了,斟酌了良久,才答道:“您來到揚州的事,我這邊,除了我本人之外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才對,即便是我的大哥讓我幫忙調查,我也隻是做一做樣子,按說,應該不會是衝著您來的。”

“當然,我聽我大哥說,邱爺和他說過,他有一位神通廣大的師父,但按說即便是我,也是剛剛從您的嘴裏才確定他的那位師父居然真的是您,我大哥此前一定不會知道,除非,是邱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但我想,這種株連三族的事,邱爺應該也不至於與我大哥交淺言深才對。”

“退一萬步來說,這股子被不知哪股妖風吹起來的浪,第一個要拍死的人就是我大哥,乃至我們整個義字門,他如果是想要試探,不會用這種方式。”

“如果是軍方的人,真要是對邱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以他們的做事手段,或許直接派兵馬綁了邱爺嚴刑拷打才對。”

“至於揚州府,他們就跟沒有做這件事的動機了,這是在打自己的臉。”

“所以我以為……此事雖然表麵上看,是衝著邱爺去的,但是實際上,此事可能從頭到尾和邱爺都沒什麽關係,真要是邱爺和您的關係暴露,不管是誰出手,要麽,平平靜靜,要麽,恐怕就是全城戒嚴,雷霆萬鈞。”

“我的意思是,此事可能未必就有這麽複雜,極有可能隻是一些極小的事情,推動出來的因緣際會,巧了而已。”

女子聞言,麵上倒是也沒什麽變化,依舊在擺弄著這一把杜孟東最喜愛的琴。

淡淡地道:“你說的,的確是很有道理,但不管是因為什麽,現在我的徒弟被人設計,你要我怎麽辦呢?坐視不管麽?可我若是要管,又害怕暴露,我自己倒是無所謂,本就是無命之人,就怕,連累了揚州城內,向杜先生一樣願意幫助我的好朋友。”

杜孟東聞言連忙道:“您說的是,府主若是信得過在下,可以由在下代府主您出麵調查此事,無論如何,定要將邱爺從此事中摘出去。那就太平無事了。”

“嗯。”

女子聞言站起身,輕輕地將自己的纖纖玉手放在杜孟東的肩膀上拍了拍。

“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我和府中兄弟的身家性命,那就交托給先生了,杜先生,您永遠,都是我們天策府的好朋友。”

杜孟東則勉強一笑道:“能和天策府成為朋友,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