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就是老大,狠辣不遑多讓

劉大炮和杜孟東都以為這個孟義大早上的來找他,隻是為了想讓他們幫忙找娘,劉大炮便熱情地邀請他一塊坐下吃早餐,而杜孟東也擦了擦嘴準備起身告辭。

卻見那孟義在稍作猶豫之後突然噗通就給劉大炮跪下,道:“小人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希望熊爺恩準。”

劉大炮則連忙將人扶起來道:“孩子你這是幹什麽,起來起來,快起來,你們家的事兒我心中有愧,有什麽我能幫得上忙的,你盡管說就是了。”

就見那孟義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道:“我想請先生收下我的門生帖,收我入門。”

“…………”

“…………”

卻是給劉大炮整得都不會了。

杜孟東也是驚異不定,看向這孟義的目光不自覺也帶上了幾分審視。

黑心熊的義字門是垂直管理體係,有一點點類似於青幫,所謂門生,也是有點類似於學徒和弟子之間的這麽一層意思,也可以理解成直屬的嫡係小弟。

翻譯成現代用語的話有點類似於:大哥,我想跟你。

一個剛剛被義字門整得家破人亡的人,轉臉就拿出一張門生帖想要加入義字門,這著實是有點太怪異了,傻子都知道他動機不純。

況且他才十三歲,還是個孩子。

“為什麽想要給我送拜帖,想要加入義字門?”

孟義倒是頗為沉著地應對道:“我爹爹死了,娘瘋了,又走丟了,貨棧的夥計都走了,生意肯定是沒法再做了,誰欠我們家錢,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想來也要不回來了。”

“反倒是我們家除了這公廨錢之外,在外麵一定也欠著別的外債,不知道他們會不會來討,我一個孩子,什麽都不懂,不論我娘還能不能找得到,肯定是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了。”

“昨天我父葬禮上,除了您之外就再也沒有人來給我父親吊唁了,我除了您,幾乎已經沒地方可去了,隻能來投奔您,您昨天說,會關照我的。”

說著,又是一個頭給劉大炮磕了下去。

劉大炮皺眉問:“你就沒有其他的親戚可以投靠了麽?我可以給你一筆錢。”

孟義道:“我父親是二十年前從金陵來的,聽說,他原本則好像是兗州人,我在揚州城已經沒有親戚了,金陵城我從沒去過,就算是有親戚我也不知道,不認識,確實是沒地方可去,您就算是給了我錢,我這麽小,也不敢花,怕賊惦記。”

這話,說的就半真半假了,不過劉大炮也沒法查證。

不過揚州城這地方本地人本來就沒多少,這裏原本是南唐故土,柴榮在統一全國的過程中這裏更曾經是主戰場之一,最早的一批本地人死的都差不多了,近三十年才重新繁榮了起來,依托運河之便又重新發展成了人口超百萬的大城市。

劉大炮想了想道:“義字門,其實不是什麽好地方的,你如果願意,我可以托關係找人送你去江南書院讀書,學費和生活費我來付,待數年之後你學業有成,說不得還能參加府試乃至科舉,若能高中,也算是光宗耀祖,若是不能高中,後半輩子混口飯吃,總是可以的。”

孟義想都沒想便拒絕,一個頭磕在地上道:“小人隻求加入義字門,請熊爺成全。”

劉大炮聞言,沉默了。

杜孟東則神情嚴肅地道:“孟義啊,大哥不好意思說,我就替他直說了,你爹因為公廨錢之事而死,說句實在話,若說我大哥是你的殺父仇人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你心裏對我大哥難道就沒有恨?”

孟義連忙道:“欠債還錢,天經地義,錢是我父親借的,本質上也都是府衙的錢,熊爺催債,也是天經地義,且昨日熊爺在家父靈堂上香,已是仁至義盡。孟某雖年幼,卻並不是不識好歹,不分是非的人,這份仇,如何能算得到熊爺的身上?”

“這麽說,這仇是算在我二哥的身上嘍?小夥子,你要說你連我二哥也不恨,我可是不信的,你要知道,不把你殺了永絕後患,已經是大哥的慈悲了。”

孟義聞言,隻好說道:“我……我現在腦子裏想的隻是生存,不敢想仇恨的事。”

“你是想挑撥大哥和二哥的關係,甚至可能還想著暫時蟄伏,待時機成熟或是將來你翅膀硬了,親自殺死二哥複仇,甚至想把大哥也算進去吧。”

孟義聞言,笑臉繃得直直的,卻是依然咬牙切齒地道:“沒有!”

杜孟東見狀噗呲一聲都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道:“到底還是個孩子啊,大哥,打算如何處理此事?要不,您讓我把這孩子領走,我來處理吧,保證不會折損了您的仁德名聲。”

劉大炮又怎麽會看不出這孩子的想法,老三說的沒錯,到底是個孩子,雖然早熟懂事,但城府算計照比他們這些老狐狸來說嫩得就跟雞蛋羹一樣,一眼就望得到底。

至於他一口咬死了他昨天說過照顧他的話這一點,這分明就是道德綁架了,拿他當邱炎那種二愣子了麽?

這想法太幼稚了,他可是黑老大啊!

可誰讓這黑心熊,已經變成他劉大炮了呢?

剛才這老三與他一問一答之間,其實大概就已經想明白了,這孩子如果不跟自己,未來的命運絕對會很悲慘,他說的很對,孟掌櫃生前一定是欠了很多錢的。

生意場上,隻要是還能從別人手裏借的到錢,誰會主動找他來借公廨錢呢?

甚至等這陣風過去之後,老二可能也會對他出手斬草除根,對付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手段簡直不要太多。

更甚至於,那些被老二逼迫與孟家決裂的孟家夥計,若是其中有那一二個心狠的,隻怕也是要等這陣風聲過了之後對他下狠手的。

若是哪天被他知道了,這孩子莫名其妙的橫屍街頭,無疑,又是在他良心上狠狠地紮上一刀了。

想了想,卻是歎息道:“拜帖給我,叩頭吧。”

至於這孩子恨不恨自己,會不會將來背刺自己,現在卻是暫時也顧不得了,頂多防備點就是了,甚至劉大炮都覺得自己要是有一天真死在這孩子的手上,那也不是不能接受,勉強也算是罪有應得。

說完,就看到杜孟東一臉震驚地回過頭看向他。

劉大炮則對他道:“老三啊,這件事你先替我保密,不要和任何人說,千萬可不敢讓老二知道啊。”

“好,我知道了。”

心中卻是已經翻江倒海了。

老大,必然是打算要對老二動手!

也許幾個月,也許一年兩年,最多不超過三年,大哥想要二哥的命,大哥想收編二哥手上的兵馬!

隻有這一個理由了,除了這個目的他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能讓老大如此謹慎小心,連一房小妾都不納的人,會收一個明顯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孩子做門生了。

這孩子是個可造之材,雖然年紀小,但隻要稍加扶持,想來也是扶得起來的。

等這孩子有了一定的勢力,以他和二哥之間的關係,若是血濺五步,暗殺了二哥,那大哥自然可以一推四五六,將事情與自己撇得幹幹淨淨。

無論是對門內還是對江湖同道,甚至是對官府,都能有個交代。

滿門血仇,這孩子殺二哥天經地義,誰也不會懷疑是老大做的引導。

到時候,他自然也可以揮淚斬馬謖,再以為二哥報仇的名義殺死這個孩子。

那這二哥麾下的這些勢力,自然也就可以很順利的完成過渡交接了。

當然,此事對他來說也是有好處的,畢竟大哥現在主要的心力和精力都放在了衙門裏,放在了攀附權貴上,二哥的手下都是些不太上得了台麵的人和生意,老大必然是沒精力,也不願意親自去管的,十之八九,這些勢力中至少大頭肯定是要被自己收入囊中的。

絲毫沒有避諱自己,這是鐵了心要拉自己上他的這艘賊船啊!

老大就是老大,不止是智謀深遠,這手段狠辣起來,比起二哥也是不遑多讓。

自己要跟他學的東西還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