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酒

酒足飯飽之後,兩個人又聊起了正事,也就是劉大炮此前和他說過的那個酒坊的事,而這事兒吧,當真也是挺複雜的。

至少比絕大多數現代人理解的要複雜得多。

因為大規模售賣酒水需要朝廷的許可證,周朝曆經五代動亂,酒政方麵的發展介於唐宋之間,榷麴之政依然是酒政的主要組成部分,即在釀酒原料,主要是酒曲等物依然嚴格管製並收以重稅。

普通老百姓喝酒,也都是高價買來酒曲之後自己釀造,幾乎不會在外麵買酒,真的有能力在外邊買酒喝的人,在古代至少也是個中產階級了。

而作為商品屬性的成品酒,主要是通過官賣來實現的,占據了商品酒的絕大部分,而賣酒和酒曲的收入,向來都是僅次於鹽、鐵的朝廷主要稅源和現金奶牛,頗有些類似於後世的煙草。

偷著賣一點或許還行,大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朝廷可能也懶得管你,但想要大規模售賣,那就得嚐嚐什麽叫封建社會暴政了。

所以正常情況下,如大部分穿越小說中那樣,主角搞個配方就開始賣蒸餾酒並能賺取大錢的做法,是絕不可能的。

何況唐代中後期以後民間的蒸餾技術就很成熟了,不是沒有蒸餾酒,隻是當時的人們不喜歡喝度數太高的酒,且朝廷認為反複蒸餾浪費糧食,不支持高度酒而已,所以那東西做出來也沒什麽市場。

當然,官賣的東西,往往都是保量不保質的,單一的普通酒水也滿足不了社會上層人士的複雜口味,所以自唐代後期開始,朝廷在榷麴和官賣之外,增加了民釀課稅作為補充,允許民間資本進入這個釀酒市場作為官賣的補充。

這是明目張膽的在跟官賣搶錢了,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準入門檻一定是極高的,能做這方麵生意的那必然是需要杠杠硬的政府關係才行的,而且還要收以極重的稅。

甚至可以說,這樣的一張許可證本來就價值千金,有能耐弄得來這樣一張證,哪怕是啥也不幹,把這張證件租出去都能保證子孫後代永享富貴了。

對於一般的穿越者來說,若是有能耐搞來這釀酒證,那也沒必要再辛苦做這麽點釀酒的小生意了。

但是劉大炮不同,他的目的是為了洗白,為了金盆洗手,所以一方麵,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他現在是揚州城的捉錢人,有著這樣一層身份,憑他的上層關係,這釀酒許可證確實是可以搞得下來。

但若是等將來他成功上了岸,辭去了這捉錢人的身份,再想搞這許可證,恐怕就有點力不從心了。

他洗白以後的下半輩子還指望這張釀酒證給自己養老呢。

再者金盆洗手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想洗白,手底下那麽多人,總得給人家找好飯轍,總得有個利潤夠大的正當生意來接收那些從事黑產的從業小弟。

酒水生意就非常的合適,所以劉大炮才將酒坊作為他穿越之後第一個搞的正行生意。

自然,這樣的酒釀出來,規模也都不會特別的大,主要的消費群體也是權貴階級,是標準的,被收了朝重稅賦的奢侈品。

一般情況下這個時代的酒坊都是前店後廠的模式,前邊賣酒,後麵產酒,可以在店裏喝也可以帶走喝,店裏再安排點青樓女子唱個歌陪個酒什麽的,有點類似於高檔酒吧和精品釀酒坊的綜合體。

是不太可能大規模、跨區域售賣的,原本時空中的宋朝真的實現跨區域大規模純賣酒也有人買的,隻有傳說中的樊樓,嗯,這個時空也有,樊樓是起於後唐的百年老店。

但人家那酒樓在皇宮的邊上卻能建的比皇宮都高,在樓上喝酒的客人甚至可以透過窗戶俯瞰半個北宋皇宮,對後宮的嬪妃品頭論足,好幾代宋朝皇帝都想拆了樊樓卻沒拆成,這背後的背景雖不知道是誰但肯定是通了天的,誰能跟他比啊。

而這,也是劉大炮想要開酒坊的第三個主要原因了。

欠他錢的人實在太多,這其中,必然會有無數個李老頭,未來也難免會有無數個喜兒,這些人他不可能都變成自己的通房丫鬟吧?

這捉錢人至少還得幹半年的時間,他又不能心慈手軟壞了自己的凶惡名聲,導致其他欠錢的人不怕他,進而賴賬,害得他自己被剁碎了喂狗。

然而轉手賣掉,不管是賣給青樓妓院還是賣給丐幫,哪怕是賣給高門大戶做妾,或是賣給窮苦人家做老婆,都有點太挑戰他的道德底線了。

酒坊,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可以把那些不得已被賣身的姑娘安排在這裏。

自己的店麽,自己可以控製這個底線,讓姑娘們盡量做到隻賣藝,不賣身,亦或者是就算是賣身,也是出於她們自己的主觀意願,等他們賺夠了欠自己的錢,自己就放過他們讓她們從良贖身。

畢竟酒樓裏的姑娘如果不賣身的話主要業務無非也就是賣酒、陪酒、唱歌跳舞,這玩意在現代社會裏也是合法的,還有個專用名詞叫氣氛助,許多勤工儉學的大學生都會幹這樣的兼職。

雖然在古代的道德觀裏這樣的女子也算風塵女子,也不算是良人,但至少劉大炮的道德觀是可以接受的。

至於賣身過來的男子,則可以在酒店打拳之類的,客人都是喜歡看人打架的,無非是正規些和不正規一些的區別。

算是不是辦法的辦法吧。

將自己有關開酒坊的想法和細節跟杜孟東說了,杜孟東聽後微微沉思了一會兒,道:

“按照您的想法,這酒樓的生意著實是小不了,至少一樓大廳要搞大舞池,二樓搞擂台,三樓四樓搞包間,再加上後麵的酒坊,這要是重頭開始建的話,至少也要五萬貫,而且工期也會很長。”

“是啊,所以最好還是能找個現成的高樓咱們買下來進行改造,規模要大。”

“這個……我倒是可以試著找一找,隻是大哥,咱們沒開過青樓,按照您的意思,就算是咱們依托著二哥的牙行,不缺姑娘的來源,但一來這樣來的姑娘難免會良莠不齊,二來咱們也不會管理啊,**女人這一行,門道也還是挺深的,都是些良家女子,如何訓練得他們賣笑和歌舞?”

“再者酒樓酒樓,重點還是在於一個酒字的,除了堂飲,外賣也是大頭,這酒,總得釀出新意,釀得真的好喝,這生意才做得下去,否則您費勁搞來的許可證,倒不如轉租出去省心,賺得還未必少。”

劉大炮點頭道:“酒的事兒不用擔心,我肯定是能釀出好酒的,而且保證冠絕天下,沒這份底氣,我也不會想要開酒坊了,不過這建樓和**女子這方麵,我確實是不行,隻能交給你了,你來想想辦法。”

“行吧,那就我來搞,您給我幾天時間,我得好好想想這事兒,隻是……大哥,這麽大的生意,還要用到牙行,真的不拉上二哥一塊麽?”

劉大炮一聽這老三提起老二,原本還挺好的心情頓時就變得糟糕起來了。

他現在恨不得弄死過江龍,怎麽可能還給他股份?

況且他開酒坊的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以後洗白而服務的,過江龍那個人,這輩子都洗不白,就算倆人沒有最近發生的齷齪,劉大炮也已經決定要盡量疏遠這個老二,直到與他切割關係了。

當即,他便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並且態度堅決,絕不讓老二插手此事,讓老三提都不要提。

杜孟東也不知道這劉大炮是不是在點他,笑著點頭,但這個話題卻是已經不適合再聊了,索性轉移話題,又重新聊起了一些沒什麽營養的廢話,又聊了一會兒之後,杜孟東便打算告辭了。

結果這時候管家王大壯卻進來送了一張拜帖,說是孟記貨行的少東家孟義求見。

劉大炮對這個早熟的少年人還是頗有印象的,雖不知道這一大早上的他來找自己是什麽事,但孟家的事兒是他心裏的痛,當即也不敢怠慢,便讓王大力將人領了進來。

不大一會兒,就見那孟義穿著一身純白的長衫,打扮得幹幹淨淨地進來,朝著劉大炮和杜孟東行禮。

劉大炮本著客氣客氣的原則道:“不必如此多禮,你娘,還好麽?”

孟義搖了搖頭,道:“昨天晚上我太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我娘就不見了,問過街坊鄰居,說是她自己瘋瘋癲癲的走出去的,現在,應該是已經丟了吧。”

劉大炮愣了一下,心中更覺羞愧難當,道:“明白了,你也不要太擔心,我這就發動義字門的兄弟和朝廷的不良人幫你找娘,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我三弟,江湖人稱熱腸東,大半個揚州城都與他相熟,找人這種事,他很擅長。”

“三弟啊,這件事你幫幫忙,他們家的事兒,哎~,都是老二造的孽啊,無論如何,一定要將他娘找到,知道麽。”

杜孟東點頭道:“好,我一定盡力。”

當然,至於能不能找得到那就不好說了,一個神情不正常的漂亮女人,走丟一宿了,指不定已經被誰給領回家去了。

此時的杜孟東心裏苦得不行,已經十分後悔自己的這頓早餐為什麽要吃得這麽墨跡了,哎~,早點走不就沒事兒了麽。

在杜孟東看來,黑心熊這麽著急的要找孟夫人當然不會是出於愧疚和良心,純粹是在逼迫於他而已。

今天的這個事兒,那女人找不找得著並不重要,他去不去找,以及是否用心的去找,反而才是更重要的。

這是在逼著他一塊站隊懟過江龍啊。

很顯然,是那天他請兩位哥哥吃飯打算和稀泥的事情惹大哥不滿了,這是在敲打他呢,可他又能如何呢?那就隻能硬著頭皮找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