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今天,在保護你

高幸幸步伐加速,她是真怕那車上突然下來兩個人,在她來不及救陸則言的時候就把人給塞車裏拖走了。

那她可不得後悔得拍斷大腿?

越想越急,越想她腳步越快。

以至於陸則言無法忽視,回了頭。

在對上視線的那一瞬,高幸幸小跑過去。

她手指勾著雨傘帶子,兩隻手掌覆於他右臂之上,半拖著他往前走。

“別說話,聽我的。”

高幸幸嘴唇未動,話語都在唇齒間,含糊不清。

陸則言視線在他手臂上,那裏覆上的兩隻手掌纖細白皙,透過衣服都能感受它的炙熱。

他眼睫顫了顫,視線調轉到她臉上。

高幸幸哪裏顧得了陸則言什麽眼神,機靈明媚的狐狸眼左顧右盼,決定先把人拉到人多的地方。

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就是道路右轉賣梅花糕的地方。

那是個老店,紅星路擴建正好繞過了它,周遭其他店都搬走了,偏偏那老兩口留了下來。

但是陸則言是要左轉的。

陸則言感覺莫名其妙,叫她名字:“高幸幸?”

高幸幸仰頭打斷他:“你閉嘴。”

陸則言還未聽見過有人對他說過這兩字,連他父母都未曾。

他難得皺了眉頭,停下步子,然後伸出左手抓住高幸幸手腕,拉開。

高幸幸雙手又覆了上去,眼睛左瞟,擠眉弄眼兒:“我請你吃梅花糕。”

“謝謝。”

如果不是他繼續把高幸幸的手掰扯開,高幸幸會覺得這個“謝謝”是感謝她請他吃梅花糕。

可是事實是,依舊禮貌的拒絕之意。

兩人抓扯之際,黑色車子靠邊停下。

高幸幸側頭,看見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很純正的外國人長相,身著黑色西裝,高大威猛,跟電影裏的職業綁匪一模一樣。

“跑——”

高幸幸高呼一聲,驚了陸則言耳朵。

她拉著陸則言跑。但是陸則言不跑。

所以沒兩步子,便被陸則言拽停了。

高幸幸視線後移,發現那“綁匪”居然跑了起來,方向正是他們這裏。

她想也沒想,推開陸則言,舉著傘把迎上去。

那傘還未砸在“綁匪”身邊,便被“綁匪”一手揚開了。

連帶著一股慣性,高幸幸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疼得咧嘴。

我靠,還真是專業的綁匪。

她左手又燙又疼,拿起來一看,已經滲出血珠。

“綁匪”麵部表情不大,隻是眼睛微微眯了眯,然後靠近她。

高幸幸虛著膽子威脅:“我、我警告你,我已經報警了。”

“綁匪”並未因她的話停下腳步,腳下的沙石聲格外明顯。

她左手做“阻止”手勢:“police!you understand?”

高幸幸往後縮了縮。

下一刻,陸則言站在了她跟前,擋在她和“綁匪”之間。

那“綁匪”竟停了步子。

他將“綁匪”擋住,也將整個夕陽擋住。

在他緩緩蹲下後,天際又露出粉色的雲彩。

高幸幸回過神,沉聲道:“你還不快走?”

陸則言伸手抓她手腕,他眉頭蹙得緊,看著她手上的血珠,眼眸幽幽暗暗:“走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說,便聽見了警笛聲。

越來越近。

“嗬,跑不掉了吧。”高幸幸看著“綁匪”揚了揚眉。

事情到這兒,高幸幸都還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沉浸在自己英雄救美的遐想之中。

直到陸則言微微轉身,叫了聲“Abraham”。

他英文發音特別純正好聽,高幸幸雖然沒聽明白他後麵到底說了什麽,但是好像知道發生了什麽荒唐事。

空氣一瞬間尬住。

他檢查她的手:“疼嗎?”

高幸幸又瞥了一眼他身後的外國人,幾乎是憋著氣在問:“你認識他?”

“還有其他地方受傷嗎?”

“不是綁架你的人?”

陸則言抬眸:“要不要去醫院?”

高幸幸小臉整張拉跨:“學長,我報警了。”

空氣靜謐兩秒,陸則言應她:“我聽見了。”

此時,警車到達。

事情是陸則言去解釋的,高幸幸最後才被警察問了兩嘴。

她有些難堪,話也少,坐在綠化帶台階上,發誓以後要少看那些電影。

陸則言走過來的時候,高幸幸右手撐著臉,撇開眼,沒看他。

陸則言蹲下,語氣溫和客氣:“我先送你去醫院?”

“......”高幸幸準備站起身,動作做了一半又坐了下去,小臉皺著,“怎麽腿也疼?”

“嗯?”

沒看陸則言眼神,她自說自話:“好像是扭到了。”

“......”陸則言也不知道信沒信,轉身,“Abraham。”

高幸幸“噌”地站起身:“倒也沒有特別疼。”

陸則言臉色沉了一些,開口還算溫和:“上車吧。”

他轉身就走,並沒有等高幸幸。

雖然他紳士地幫高幸幸開了車門,但是高幸幸莫名地感覺,他好像有股子氣,也扯不上生氣,就是很奇怪的感覺。

車上安靜,高幸幸瞟了他好幾眼,才搭話。

“他會說中文嗎?”

陸則言順著她的視線看著Abraham,說:“不會。”

“那你幫我道個歉吧,我誤會他了,但是我英文不好。”

陸則言收回視線,沒有搭話。

車輛轉彎,高幸幸眉頭皺了一下。

陸則言:“slow down!”

“什麽?”

陸則言轉頭:“坐好。”

“哦,你說中文,英文我反應不過來。”

陸則言:“......”

車輛駛入一家私人醫院,他們剛下車,便有護士來迎。

像這個時間段,平常的醫院已經沒有坐診了,但是這所私人醫院卻跟白日似的,各個崗位都在,而且井井有條。

高幸幸就是手擦破了點皮,根本不需要來醫院。

實在小題大做了。

不過看陸則言跟著,她也沒多說什麽。

簡單處理傷口後,她跟著陸則言走出診室。

陸則言轉身,語氣平靜:“需要叫你家人來接,還是我送你?”

高幸幸沒聽出來他任何想送自己的意思,似乎就是禮貌客氣的詢問,不帶任何雜念。

“我父母最近不在家,我哥哥去約會了。”

陸則言點頭:“那我送你。”

亮堂的醫院,高幸幸跟在陸則言身後,她一步一步地踩著他並未留存的腳印。

一個小時後,車輛停在了高幸幸家門口。

她未下車。

陸則言指尖點了一下,車後排亮了起來。

他視線停在高幸幸臉上好幾秒,才下車,然後繞過車尾,替她拉開車門。

高幸幸舔了舔唇,然後下車,她右手捏著手機,垂著眼。

並沒有要進門的意思。

陸則言:“你怎麽了?”

“......”

“不舒服?”

“沒。”高幸幸又磨蹭了兩下,才轉身,“學長,再見。”

她步子慢,還未拉開前院小門,就聽見車門關閉的聲音,想也知道是陸則言上車了。

“汪汪——”小七從小門間隙探出小腦袋,搖著尾巴撒嬌.叫了兩聲。

高幸幸立馬回頭,小跑回去。

她彎腰敲了敲車窗,好幾秒都沒有反應。

然後她聽見車門打開的聲音,陸則言探身走了出來,他繞過車尾站在她麵前。

不等他開口詢問,高幸幸把右手攤開,上麵是她的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

她眼眸清澈,嘴角上揚。

“我沒有微信。”

高幸幸唇線抿平,隨即道:“QQ也行。”

“沒有。”

她握著手機垂下手臂,嘴角也全部下拉:“陸則言,我們...算朋友吧?”

不是很深交的朋友,但也能構入朋友列表吧!

陸則言眼睫顫了顫,沒說話。

在高幸幸印象裏,陸則言是個就算敷衍也會回應的重禮之人,倒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

這拒絕的意味太明顯。

她直視他,不掩心中不快:“雖然今天這事兒有些荒唐,但怎麽也算是......”

陸則言眸色偏淡,像蓋了霜的月亮,溫柔卻邈邈。

她泄了氣:“陸則言,我今天,在保護你。”

高幸幸不知道她這話在別人耳中是什麽感覺,但她知道,她喜歡他,所以在他有危險的時候願意挺身而出,這是她的態度。

就這態度,也能交換個聯係方式吧。

“謝謝你。”

如果不是他後麵跟出來的那句話,高幸幸會真的以為,他是在謝謝她。

陸則言語氣極為平淡,似闡述:“高幸幸,我不需要。”

高幸幸聽出了“你在多管閑事”的意思。

她咬了咬牙,轉過身進了門,這次她步子很快。

一隻柴犬趁機溜出門,還未跑到陸則言腳邊,便被高幸幸扯著嗓子吼了回去。

陸則言聽見高幸幸教訓那隻柴犬,但頗有些指桑罵槐。

陸則言上了車,仰靠在椅背上。

——我今天,在保護你。

想著這話,他嘴角扯開。

不是怡悅,而是自嘲。

“保護”這兩個字太過沉重,至少他從未在應該對他說這兩個字的人嘴裏聽到過。

高幸幸說這兩個字的時候,他心裏的情愫有些奇怪,但也能拎清自己是不想接受的。

要接受這兩個字,他得付出。

他,不想付出。

“嗚——嗚——嗚——”衣兜裏的手機震動。

陸則言摸出手機,看著手機屏幕的來電人臉色沉了沉,很快便掩了過去。

他話不多,隻是“嗯”一個字便應付了一通電話。

掛了電話,他抬手關掉那為高幸幸開的燈。

覺得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