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敵人還是同盟

高幸幸沒聽明白謝呈的話,她立馬問。

高幸幸:【陸則言怎麽了?】

謝呈:【陸氏集團現在被陸昭掌控,這事他可出力不少,現在在圈子裏可有名了】

高幸幸:【豪門爭鬥的戲碼結局了?】

謝呈:【大的爭完了,現在輪到小的爭了】

謝呈:【陸則言現在跟他哥陸謹行打得火熱,像是要把他哥逼上絕路】

謝呈:【沒見過這麽狠的人】

沒見過這麽狠的人...

狠的人...

高幸幸腦袋中閃過很多畫麵,像是電影回放一般。

她被卡在小側門的時候,他蹲下,把外套墊在她臉頰下麵。

他在大雨傾盆的陌生城市的雨夜,和她坐在車後排。

他在五彩斑斕的煙霧中,因為實驗瓶爆炸把她護在身下。

他們之間隔著學校牆欄向一個方向走,他對她每句話都有所回應。

他盯著她手中的向日葵,問需不需要幫忙。

他幫她把虎蝦轉到麵前,然後溫柔地答應會去給她過生日。

他站在泡桐樹下打電話,他給她倒茶,他聽她讀小稿,他給她別頭發。

他在異國的酒店,為她停步。

......

回憶裏他待事從容,待人有禮節,甚至還很照顧人情緒。

高幸幸想象不出“狠”這個字在陸則言身上怎麽體現,甚至覺得用這個字來形容他很荒唐。

她想為他正名,於是快速打字【他是很溫和的人】,還沒點發送,高幸幸手指頓住。

且不說人都是會變的,其實她並沒有很了解陸則言。

她憑什麽說他是很溫和的人?

她憑什麽給他正名?

高幸幸刪除文字。

她突然想起床底下還有個遺留的禮品盒沒收拾。

她掏出來,盒子表麵已經變黑,看上去格外寒磣。

扣開鎖扣,裏麵還是幹幹淨淨的。

明明很少想起他,今天卻意外的想起他那麽多次。

思念劍拔弩張,讓她防不勝防。

或許是覺得,他已經不是她記憶裏的那個人了。

又或許是,她明明已經長大,卻還是沒法喜歡他。

他不在她的世界。

她手指摩挲項鏈吊墜,鼻頭一酸。

今晚,她看見很多人都哭了,有哭沒考好的,有哭考得太好的,有哭友誼的,有哭離別的......

高幸幸極少哭,經常被調侃沒心沒肺,現在突然也想哭一哭。

情緒說來就來,豆大顆眼淚啪嗒啪嗒掉,收都收不住,她蹲坐在地上,手上捏著那條項鏈。

程亦可走出洗手間就看見這一幕,她急忙跑過去,拖鞋都掉了一隻。

“你怎麽了?幸幸?從**滾下來了嗎?”

“......”高幸幸哭著搖頭。

程亦可頭發還在滴水,紅著眼睛摸到桌子上的手機:“我...你別哭...我給祁樂哥哥打電話。”

高幸幸一把按住她的手,抽抽噎噎:“陸則言王八蛋!”

程亦可:“?”

高幸幸臉上掛著眼淚,語氣強勢:“你幫我一起罵他!”

程亦可為難:“我、我也不認識他,這不太好吧?”

“啊——”高幸幸仰頭,哭得更大聲了。

*

M國。

會議室。

陸則言看著陸謹行:“哥,你怕我嗎?”

他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

會議室很大,可以容下六十人的大長桌,每個位置上都有一個微型話筒,以便每個人說話都能被聽到。桌上稀稀拉拉擺了很多清泉水瓶,有的沒開封,有的已經喝完了。

倒有幾分一片狼藉的感覺。

陸氏集團高層開了一整晚的會議,剛剛結束,所有人都離開,吵鬧聲卻似乎還在耳畔。

陸則言和陸謹行相對而坐,右前方的大屏幕還在循環播放幾張樹狀圖報表。

陸謹行忽地一笑:“你做這些,就為了讓我害怕?”

陸則言呼了口氣,沒說話。

陸謹行笑容收斂,警告他:“你才幾歲?才進公司多久?你真以為能撼動我的位置?你真以為這個程度就能讓我害怕?”

陸則言聲音清冷:“如果我沒了解錯,大伯比父親大十歲,比父親先進公司八年。”

陸勵比陸昭大十歲,比陸昭先進陸氏集團八年。

可是結果卻是,陸昭成為陸氏集團掌舵人,陸勵包括他那一係的人全部退出陸氏集團。

陸勵失勢後,陸昭寧願提拔外姓人,也絕不留和陸勵相關的人。

在親情淡薄的家庭中,血緣關係成了一種威脅。

陸謹行比陸則言大八歲,比陸則言先進陸氏集團五年而已。

陸則言的意思不言而喻。

要爭的話,鹿死誰手還不一定。

陸謹行鬆了鬆領帶,聲音低了幾分:“威脅我?”

“我隻想證明,我可以成為你的威脅。”陸則言說,“但是我不想。”

陸謹行看著他,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弟弟,現在,看不透了。

或許,他從來就沒看透過。

半響,他撐了撐困倦的眼皮:“陸則言,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想幫你。”

“幫我?”陸謹行覺得他在講笑話,訕笑了兩聲,手指敲了敲桌麵,提醒他,“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對付我。”

陸則言不否認。

他必須先向陸謹行證明自己的能力,讓他明白自己有搶他東西的能力。

“哥。”陸則言看著他,“你坐上父親的位置怎麽樣?”

碩大的會議室,陸謹行這樣的人也沒控製住麵部情緒。

他眉頭蹙著:“什麽?”

陸則言伸手點開身前的微型話筒,神色溫和,語氣不緊不慢:“你坐父親的位置怎麽樣?”

這句話響徹空曠的會議室,傳遍每個角落。

好一會兒,陸謹行才開口:“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覺得不現實。”

“試試吧!”陸則言頓了頓,用僥幸的語氣問,“萬一呢?”

陸謹行沒說話,手指循循的敲打桌麵。

“就算失敗了。”陸則言低頭笑了一下,嘴角染上自嘲,“最不濟,也隻是走上原來的路而已。”

“......”陸謹行看著他。

“就算我們再不願,總有人推著我們走上那條路。”

這話落下,會議室安靜得嚇人,連空氣都緊促幾分。

兩人對視須臾。

陸謹行:“則言,你想要什麽?”

“......”陸則言鬆了口氣,他仰靠椅背,看著吊頂上的白熾燈,照出一圈圈雕紋,“和你想要的東西,應該是一樣的。”

“我想要的。”陸謹行眼眸染上一絲哀傷,“已經失去了。”

陸則言看著他:“秦月姐怎麽樣了?”

“老樣子。”

陸謹行起身,拿著東西往門外走。

然後,半轉身:“按你說的試試吧,萬一呢!”

在多一個敵人和多一個同盟的選項中,陸謹行選擇了後者。

陸則言回到家,簡單處理一些事情後睡了一覺。

明明又困又累,他也隻睡了不到五個小時便睡不著了。

失眠越發厲害了。

陸則言披了件衣服,趴在陽台上。

聞到濕潤泥土的味道。

他住二樓,下麵是個小亭子,不遠處是一大片園子,原本種著薔薇。

陸昭得權後,便和他母親孫亞靜離婚了。

本就是利益婚姻,沒人為這兩人離婚哀戚,包括他們的倆親兒子。

這片薔薇園是孫亞靜的,前兩天陸昭讓人把薔薇全除了去。

現在,工人正用手推鬥車,一車一車把薔薇拉走。

陸則言心想,可惜了。

那片薔薇園也曾是花了心思的。

印象中陸昭和孫亞靜還在那片薔薇園裏接受過電視媒體的采訪,當時他們扮演的是“恩愛夫妻”。

陸則言去到書房,李叔照常給他報告未來兩天的行程。

其實陸昭得權後,陸則言真的閑了很多。

報告完行程,李叔問:“那片園子,少爺想種什麽?”

陸昭和孫亞靜離婚後,孫亞靜搬走,陸昭也不常回家。

陸則言知道他父親在外麵養了個女人。

不會結婚,隻是養著。

像他那樣愛權愛勢的人,怎麽可能允許有人在法律的捍衛下分割他的財產呢?

不過這麽一來,這個房子就隻剩他一個人了。

那片園子也不能空著。

陸則言默了片刻:“種向日葵吧。”

“啊?”李叔滿臉驚訝。

在他的驚訝下,陸則言補了一句:“結瓜子的那種。”

“......”

陸則言盯著李叔,戲謔的笑:“有問題?”

“沒、沒問題。”李叔不止驚訝他這個奇怪的決定,而且好久沒見他這麽開心了,他反應過來,“我馬上吩咐下去,不過要找種向日葵的園丁,怕是需要時間。”

“不急。”陸則言眉眼柔和,“慢慢來。”

李叔點頭,像是有話要說,又三緘其口。

陸則言抬起眼皮:“怎麽了?”

“少爺,Henry今年畢業了。”

Henry是李叔的兒子,是個混血,陸則言和他關係還不錯。

每次談到Henry李叔都眼含笑意,那種神情陸則言沒在陸昭臉上見過。

陸則言明白他的意思:“我讓他幫我,可以嗎?”

陸則言的“可以嗎”並不是詢問。

李叔:“謝謝少爺。”

陸則言是有私心的。

其實李叔在陸家這麽些年,Henry自身也非常優秀,他完全可以被安排在集團比較重要的位置,可是陸則言卻要Henry跟著他。

他不是不信李叔,隻想更安心而已。

李叔俯了一下身,轉身要走。

陸則言叫住他:“李叔,上次交代的事查到了嗎?”

“?”李叔頓了頓,突然反應過來,“查了,留學生名單裏沒有高小姐。”

陸則言蹙眉,明知故問:“所有大學都查了嗎?”

“查了。”李叔提議,“要不查查高小姐確切在國內哪所大學?”

“不用。”陸則言招了招手讓李叔出去。

他倒不會為這事兒失望,隻是點著桌上那本兒童繪本,聲音輕到無力。

“你的,勇氣呢?”

須臾,他又說:“可別放棄啊。”

或是覺得對她有些嚴苛,陸則言心想,放棄也沒關係。

在M國種出陸則言心儀的向日葵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不算容易。

那段時間,李叔為這事兒奔波。

甚至被人打趣問陸則言是要養鳥嗎?

可是養鳥也不用種這麽多向日葵呀?

找了好幾家花卉公司,花卉公司展示的樣品花卉陸則言都不滿意。

最後,花卉公司提出了給點時間,讓他們公司的園丁去進修一番這種滑稽的說法。

李叔從國內找來專業人員。專業人員對M國的氣候和土壤調研一番,也說難辦。

陸則言忙於學業和公司事務,倒也一直關注著這事兒。

他聽說“難辦”二字反而笑了,難辦也就是說可以辦。

養土壤這事兒聽起來就離譜,但陸則言覺得無所謂,又不是他親自去養,他派專機從國內運了土壤和種子過來。

就這樣,過了一年,他才看見心儀的向日葵。

確實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