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咎由自取

“郡主有什麽話和我說?”

雲瑾剛剛開口,對麵的女子就突然站了起來,然後來到雲瑾麵前,突然給她行了一個大禮。

這可把雲瑾嚇了一大跳,連忙起身避到一邊,受了這大小姐的禮,她真怕自己會折壽。

“雲瑾,這是我柳若儀第一次求人。”

少女已經重新抬起頭來,雖然是在求雲瑾,神色卻是倨傲無比。

“郡主有話不妨直說。”

柳若儀點點頭,就真的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雲瑾,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攝政王府了,也不要再糾纏殿下了。”

雲瑾一愣,自己這段時間已經將對那個人所有的情愫全都深埋心底,僅有的交集,都隻是因為公事。

“郡主如果是出於你和殿下婚約的考慮,這個可以完全放心,雲瑾絕無任何插手的意願,剛才會出現在王府門口,隻是因為受其他世家所托——”

雲瑾的解釋直接被柳若儀擺手打斷,她嘲諷地勾唇:“你在驚慌什麽?怕我罵你不要臉想搶傅佑霆嗎?”

她站了起來,拍掌笑了笑,“我上次和你說我和殿下有婚約,其實是騙你的,殿下那樣的人根本不可能接受這樣的安排,所以我從來沒有得到過殿下,他也不會屬於任何人。”

“我知道的,他並無婚約。”

雲瑾垂眸說著,這種事,雲家的暗探隨便一查就知道,她在乎的也不是傅佑霆有沒有婚約的事情,她隻是明白了自己和傅佑霆之間不可能而已。

雲瑾看著眼前這個大膽熱烈的女子,有時候倒是羨慕她的敢愛敢恨。

“我求你以後離殿下遠一點,但你不要誤會,這不隻是為了我的私心,而是你真的會害死他。”

柳若儀認真地說著,“我偷看到他下給我父親的命令,要邊境鞏固布防以防萬一,他這段時間都在整頓兵力,和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的爭鬥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這些我不相信你不知道,那你也應該清楚,他在朝堂上的處境。”

雲瑾點點頭,傅佑霆的處境的確是不好,他現在還這麽激進,分明就是在自尋死路。

“如果他能夠有所改變,說不定還有轉圜的餘地。”

“嗬嗬,沒有了,不會有的。”

柳若儀苦笑著說,眼含熱淚,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殿下的辛苦,就算是這個雲瑾也不懂他!

“他根本就隻是先帝安排給傅長策的墊腳石,讓他給太子擋盡髒水,然後再由傅長策將他除掉,樹立君威,他現在看著是風光無限,實際上不過是個可悲的影子!”

雲瑾在這一瞬間隻覺得脊背發涼,他隻知道傅佑霆當年能夠得到先帝的重用,是因為他向先帝毛遂自薦,甘願成為皇室最鋒利的一把刀。

在所有人看來他從一個不受寵皇子突然一鳴驚人,受到先帝重視,手握重權。

要不是太子身份實在正統,他差點動搖太子根基,在帝王駕崩之後甚至被欽點為攝政王。

可是雲瑾知道事情沒這麽簡單,在他得勢的那些年裏,為皇室處理的永遠都是最髒最凶險的事情。

百姓對他不是愛戴,而是懼怕,將他視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和喜怒無常的煞神,這絕對不是一個培養儲君的方法。

今天柳若儀終於告訴了雲瑾真相,原來,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可怕。

這一瞬間雲瑾腦海中就浮現起了那個永遠孤寂的背影,一次次地從血腥中爬出來,一次次傷痕累累地出現在人前,然後在她和傅長策談論著詩詞歌賦路過的時候,他會把手中染血的刀藏起來。

那幾年,雲瑾聽到他最多的消息就是又做了什麽凶殘的事情,又受了多重的傷。

她那時候還是無憂無慮的一等侯府世子,她金尊玉貴的人生裏隻有無限光明,傅佑霆是如何在黑暗的地獄中掙紮,她根本一無所知。

這一刻,雲瑾突然很心疼這個男人,他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什麽,自己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雲瑾端起茶杯的手有些顫抖,但是她在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自己決不能在人前表現出對那個人的在乎。

“父親曾經說過,殿下最後的使命就是替晟朝除掉積弊已久的世家權閥,他最近的這些動作,分明就是到了同歸於盡的地步。”

柳若儀還在繼續說著,雲瑾已經努力平複了翻湧的情緒,冷冷回答,“人各有命,郡主和我說這些有什麽用,我又能做什麽。”

“雲世子何必裝蒜,如果不是你,殿下怎麽可能會和陛下這麽早就撕破臉!如果不是你在其中挑撥,他怎麽可能和陛下的矛盾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

他數次有恩於你,但是你呢,親手送了一道催命符給他!”

柳若儀看著眼前一副毫不在意的雲瑾,隻覺得殿下真是可悲極了,他最在乎的人就是這麽對他的,偏偏他還要對這種人掏心掏肺!

暴脾氣的柳若儀甚至撲上來揪住了雲瑾的衣領,狠狠盯著她這張看起來永遠風輕雲淡的臉,咬牙切齒道:“雲瑾,你還是不是人!殿下和你無冤無仇,你非要這麽對他!”

在她看來隻要雲瑾願意放過傅佑霆,那他就還有一線生機,所以她今天才會放下尊嚴來求這個她最討厭的人。

“郡主,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雲瑾一邊推開失態的柳若儀,一邊用自己最冰冷的聲音回答她,“傅佑霆要不是貪戀權勢,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這一切不過是他咎由自取。”

砰!

隨著雲瑾話音落下,門廊外一聲沉悶的響聲讓兩人都是一愣。

然後隔扇被推開,傅佑霆的臉出現在門外,地上飄落著雲瑾剛剛呈遞上去的書信,不久前才包紮好的左手此時已經汩汩流血,顯然是剛才捶打在牆壁上發出了聲音。

此時的傅佑霆不是憤怒,也不是傷心,而是就這樣看著雲瑾,回味著剛剛她所說的每句話。

然後他竟然用鮮血淋漓的左手握了握拳,更多地血跡順著他的手掌滴落在地板上,身體上的傷痛現在反倒是成了緩解的良藥。

剛剛,他一直在外麵?

所以自己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雲瑾迅速站起來,她想解釋什麽的,但是這一刻她的理智不允許她做出這樣的行為。

她不能讓任何人看出來自己對傅佑霆的心思,這樣隻會成為兩人的催命符,過去辛苦隱瞞的那些事情也會成為害他的把柄,自己決不能!

雲瑾就這樣看著他眼裏浮現出失望,然後默默轉身,離去。

“殿下!等等我——”

柳若儀追了出去,室內隻剩下呆立的雲瑾,良久之後,她緩緩蹲下把頭埋進雙手之中,努力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對不起,傅佑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