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季惜白說到做到,真的賴下來住了一晚上,第二天離開時,裴致去了片場,他明貶暗褒對著馮嘉芮說了好久的話。

“裴裴啊,這個人就是笨,這麽多年隻喜歡一個人。”

“我猜他還會一笨到底。”

他看著馮嘉芮的眼睛,尋求肯定:“對吧?”

馮嘉芮隻想他趕緊走:“對對對。”

裴致在片場接到季惜白的電話,得意得不得了說自己是個非常優秀的僚機。

裴致皺著眉:“不是讓你少說點話。”

“我都是為了誰啊!”季惜白相當不滿。

昆明的戲份隻剩兩天,兩天後,他們回到上海。

陽光明媚,難得氣溫也不高。商務車裏沉悶,馮嘉芮打開一點車窗,讓風吹進來。目光微眨,停留在草坪上鋪著野餐布放著風箏的家庭,也許因是周末,老人、小孩和平時忙於工作的青年都在。

裴致往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她從西北回來到現在還沒回家一趟。當年鬧得那麽不愉快,這三年來除了和焦夢玉,與其他家人幾乎是不相往來的狀態。

裴致抓住馮嘉芮放在腿上的手,馮嘉芮將車窗又關閉,轉頭衝著他笑了笑。

“你說他們會原諒我嗎?”

當年她為了許庚遠走,最受傷的就是把她捧在手心的爺爺,其次就是父親。

“他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

裴致看著馮嘉芮的臉色,知道這她心裏的一塊刺,更多是她自己不原諒當初的自己。

馮嘉芮自己也明白,但大多數人不都是這樣嗎,總會把最糟糕的一麵扔給家人,等意識到自己錯了,道歉的話又堵在心口說不出。

晚上焦夢玉知道他們回滬,特意打電話來讓他們回去吃飯,似乎顧及馮嘉芮,特意補充:“爸爸出差了。”

可這五個字,卻讓馮嘉芮更無地自容。

房子還是三年前的模樣,隻是焦夢玉的眼角下有一點不太明顯的細紋,看見他們一起到來,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焦夢玉做了一桌子拿手菜。

吃完飯,馮嘉芮和焦夢玉躺在沙發上看電視,裴致主動承擔了洗碗的重任。

兩人嗑著瓜子,見馮嘉芮心不在焉總往廚房看,焦夢玉明了地笑了笑:“現在知道心疼老公啦?”

馮嘉芮臉猛地一紅:“不是。”

焦夢玉也不拆穿她,隻說:“裴裴真的好,你別身在福中不知福。”

果然焦夢玉女士還和三年前一樣,依舊把裴致當作親兒子看,好像她才是兒媳婦。

“以前那麽多小姑娘跟在他屁股後頭送情書,現在娛樂圈亂花漸欲迷人,人裴裴都能恪守己心,多難得。”

裴致刷好碗,端著剛切好的水果,挨著馮嘉芮坐下來。馮嘉芮還沒說要什麽,他先把草莓遞給她。

這個季節的草莓都小小的,但如果會挑的話也會很甜。

馮嘉芮張開嘴從他手裏咬住草莓,唇瓣不小心含到他的手,裴致笑了下,伸手自然擦了在自己幹淨的嘴角。

馮嘉芮臉更燙了一點,悄悄瞪了他一眼,他笑得更開心了。

馮嘉芮從盤子裏拿起一個還沒紅透得草莓,塞進他嘴裏,讓你笑!

焦夢玉看著他們倆的互動,更加開心,笑盈盈地說:“看到你們這麽好,我就放心了。”

晚上離開的時候,在樓梯口遇到了剛剛出來回來的馮溫韋。他還穿著工作服,拎著行李箱一身的風塵。

馮嘉芮愣在原地,目光有些躲避,馮溫韋也愣了一下。四周安靜,裴致打破這份尷尬:“爸,這麽晚才回來啊。”

馮溫韋遲疑了兩秒點頭,扯了兩句家常:“來吃飯?”

裴致抓住馮嘉芮的手:“嘉芮說爺爺和奶奶金婚,她想操辦一下,幫爺爺奶奶拍一套婚紗照。那個年代沒什麽條件,她想借結婚紀念日來做。”

馮嘉芮猛地看向裴致,她什麽時候說了,但現在,她也不可能否認這個說法。

馮溫韋眸中有一瞬間閃過一絲意外,然後一如既往的嚴肅表情裏透著藏不住的愉悅:“可以啊。”

馮嘉芮低下頭看著腳尖,裴致抓著她的手更緊了些,繼續說:“爺爺那邊,她不好意思去說,能麻煩爸說一聲嗎?”

話音剛落,馮嘉芮抬起頭目光正好撞上馮溫韋的視線,她不自在地點了下頭。

馮溫韋更加開心:“好啊,沒問題。”

馮溫韋看著他們上了車,才上樓。

焦夢玉正等在門口,看著他臉上都是笑意,故意調侃他:“看到女兒這麽開心?”

“你今天叫他們來吃飯的?”

焦夢玉搖了搖頭:“是裴致,還特意問了你的時間,知道你航班回來的時間故意掐點的。他說這樣能讓嘉芮輕鬆點。”

馮溫韋點點頭:“真是個好孩子。”

“能這麽為嘉芮照想的人,真的很少了。”

“剛剛在樓下還說嘉芮要給爸媽拍紀念金婚的婚紗照,嘉芮還是有心的,就是一直藏在心裏。”

焦夢玉十分讚同:“你們爺仨啊,都一個樣,死倔。”

犯倔本人馮嘉芮在車裏正瞪著裴致:“我什麽時候說了?”

“那你備忘錄你寫著幹嗎?”裴致側頭看她。

馮嘉芮頓了一下,歎了口氣,倒在車椅上。

晚上十點,馬路上依舊不通暢。開開停停,馮嘉芮看著遠處高高低低的高架橋上的車燈密密麻麻,別扭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你讓我放過自己,你也得有勇氣,放過你自己。”她從第一次見麵就知道裴致的聲音好聽,聲音微微有些低,但裏麵像是有吧唧吧唧一戳就破的氣泡,酥酥麻麻的,讓人心動。

而此刻這個心動的人,用他最溫柔的目光和聲音在勸慰著她。馮嘉芮反正話都說出去了,肯定要做的。

道理她都懂,隻是……她也不知怎麽說。

可能吃得太飽,馮嘉芮有些困了,半眯著眼看著裴致,總覺得帶了一層濾鏡。

不然為什麽,怎麽看他都這麽好看。

就在她眼皮快要閉上都時候,突然——

“芮芮。”

“啊?”

“我們的婚紗照什麽時候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