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封莉走了後,小Q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嘉芮老師,您是坐出租車來的吧?”

馮嘉芮點點頭。

小Q今年不大,比裴致還小一歲,做裴致的助理快一年了,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處理自家老板和異性的來往。

他聲音有點局促和緊張:“裴裴今天有夜戲走不開,讓我送您回家,車就在後麵,您跟我來。”

馮嘉芮本想拒絕,手機突然振動了下,看到裴致發來信息:“注意安全。”

很客套的禮貌,他看起來並不像會這麽體貼安排這些的人。

坐的是裴致的保姆車,現在正式上下班的高峰期,一來一回保守估計要兩個小時。

如果裴致這場拍完需要休息的話,就沒有地方了。她突然覺得這個體貼有點燙手,目光從後視鏡和小Q撞上。

對方笑了笑:“我開車技術很好的,嘉芮老師您放心。”

馮嘉芮笑了笑,看著車外繁忙的高架橋,明明車裏空調開在24℃,涼爽又舒適,可她掌心還是有些濕漉,心頭比掌心還濕漉。

被人保護的滋味,真的很好。

小Q偷偷摸摸用後視鏡看了三十多次,終於想起馮嘉芮是誰。他剛來裴致身邊的第二個月,那天晚上有個應酬,向來不太喝酒的裴致居然喝了一點。經紀人倪哥還得在裏麵伺候那群投資人,就將裴致扔給他照顧。

裴致閉著眼靠在座椅上,眉頭深皺,整個臉蒼白到可怕。

他手忙腳亂地打開一瓶礦泉水送過去,不小心蹭掉了裴致拿在手裏的手機。

手機摔在車上,手機殼和手機分離,露出一張拍立得照片在黑色的車墊上。

他好奇地撿起來,看到一個女孩的側臉。

是她吧?

小Q更緊張了點,自己好像不小心窺探到老板最深處的秘密了。

那個暗戀求而不得的女人也是她吧?

送馮嘉芮到家後,他內心都快好奇死了,但還是十分敬業地沒有問出口。

到了拍攝現場後,裴致正好一個鏡頭結束,正在在監視器前看剛剛的回放。見他來微微側頭,小Q連忙湊上去,在他耳邊輕聲說:“安全送達了。”

裴致點點頭。

看著裴致的反應,小Q不免好奇起來,難道自己猜錯了?

晚上十二點二十分,一天的戲份結束,裴致到家已經淩晨一點。

玄關的燈還亮著,像是特意為他留的。

裴致脫掉鞋子換上拖鞋,腳步很輕地往房間走去,路過客廳,看到一個人正躺在沙發上。

他腳步一頓,有一瞬間不敢置信,隨後嘴角翹了翹,腳步更輕走了過去。

她手機手裏還拿著手機,裴致輕輕拿過,不小心碰到她大拇指,屏幕自動解鎖。

他一抬眼就看到她的屏幕,她正在和圈內著名時尚雜誌的主編Elly聊天,對方說下期封麵的攝影師失戀去肯尼亞散心拍大象去了,要她去救場。

馮嘉芮來回拒絕了幾次,強調自己已經很久沒拍時尚雜誌了,而且一直在西北,連人都很少拍了。在對方說出一個名字後,她開始軟化,最後同意了。

裴致嘴角的笑更大了些,下期的封麵人物正是他。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讓她妥協。

裴致彎腰輕輕將馮嘉芮抱回房間,他坐在床邊看了她很久才輕輕關上門。

下了一天的雨,到夜裏終於小了一點,窗外有兩盆花忘記搬回來,已經被風雨打得耷拉著腦袋。

裴致終於從繁忙行程中喘了一口氣,房間裏沒開燈,被雨水打濕的月光十分朦朧,將他的影子拉得又長又淡。

黑暗中,裴致點了一支煙,猩紅的火光一閃一閃,他吸了一口,仰頭慢慢吐出白霧。他煙癮不大,太累或者壓力太大的時候抽一支解壓。學會抽煙是大一,他又成了馮嘉芮的學弟,看著她就在眼前,卻無能為力和她在一起。

他看著她開心、看著她委屈、看著她哭,那時候他覺得像個毫無存在感的第三者。從意識到喜歡她開始,他就是個沒什麽存在感的弟弟,可那個人渣,完全不知道珍惜。

裴致心頭更燥,所有的往事浮上心頭,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打許庚一頓,讓其再也不要出現。

一支煙燃盡,他又點了第二支,微苦的煙草味把他包圍。

馮嘉芮打開門就見他站在一團白霧裏,又高又瘦,整個人看起來孤單極了。

“你還不睡嗎?”

裴致聽到聲音回頭,看到她立刻將手裏的煙掐滅,走到窗戶前,打開通風。

他眉頭微皺:“吵醒你了嗎?”

馮嘉芮搖搖頭,下午有太多人在,場合也不對,有許多話想對他都沒機會,本來想等他回來和他說,沒想到睡著了。

馮嘉芮左臉頰上有一道剛剛睡覺壓到的印子,她本來長相明豔,此刻穿著柔軟到家居服,頭發有些亂,站在他麵前居然可愛極了。

裴致覺得心頭的怒火被這份柔軟澆滅,聲音更溫柔了點:“怎麽不繼續睡?”

馮嘉芮仰著頭,眼前的人靠在牆上,微微低頭,身上是一件黑色的衛衣。她覺得他真的很好看。路上小Q說他正在拍的這部劇動作戲很多,他幾乎都要求親自上,所以難免總受傷。她視線往下,在他微微挽起的袖子下,看到了青紫的傷痕。

她不太清楚是怎麽弄的,但下意識地替他覺得疼。

“你以後能不能別受傷?”

他眉頭微挑,低頭故意問:“心疼?”

沒想到,馮嘉芮卻點了點頭。

“已經處理過了,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我知道。”她答。

“知道什麽?”

“知道不是嚴重的傷,但你以後能不能盡量別受傷?”

她說得反複,裴致卻聽懂了她話裏的含義。裴致不知怎麽形容現在的心情,隻覺得心上被什麽纏住,一層又一層,又緊又密,呼吸都輕了些。

昏天黑地裏,他笑了下,然後說:“好。”

聽到他的答複,馮嘉芮的心稍稍放了下來,她終於記起自己來的正事。

“今天的事情謝謝你。”她還有很多話想說,比如感謝你毫不猶豫地就站在她身邊,比如這麽信任她維護她。

她猶豫了一下:“兩年前的事情,網上有對我很多種解讀,我也從來沒和你解釋過,是我的不對。那時候我們已經結婚了,不管怎麽樣,我都應該和你說一下。其實我…… ”

“不想聽。”他冷聲打斷。

“不想聽嗎?”馮嘉芮一愣,“那我不說了。”

她局促得連手腳都不知怎麽放,這種經曆是從來沒過的,她向來在裴致麵前隨心所欲慣了,現在複雜交匯著她數都數不清的酸甜苦辣。

“那我先回去了,你快點睡吧。”

馮嘉芮同手同腳剛走兩步,就被人從身後按住肩膀,他指尖很冰,半開的窗戶還飄著雨。

馮嘉芮回頭就和裴致的視線相交,一雙眼睛就這麽看著他。

“想謝謝我?”他問。

馮嘉芮點點頭。

他笑了下,又問:“還想我能原諒你之前做的錯事?”

他咬字的方式很特別,尾音有點輕,正好壓在馮嘉芮的心跳上。

她又點了下頭。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四周的空氣變得更燥熱了點,連呼吸和皮膚都變得滾燙。

燈還是黑的,借著月光,她發現他眸子格外亮,像是在黑夜中看中獵物。

她心跳更快了。

寂靜的空間裏,每一秒都格外難熬,就在她要喘不過氣時——

“能親我一下嗎?”

馮嘉芮咬了下唇,對上他的眼睛問:“親一下就原諒嗎?”

他說:“對。”

氣氛又靜下來,床頭櫃上有個電子鍾還在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馮嘉芮傾身靠過來,踮起腳,在他注視下,親在他喉結上。

她答應Elly拍封麵後,特意又去裴致的超話逛了一圈,最新一條精選微博是問——你最想親裴致哪個部位。

選項有眼睛、臉頰、嘴唇、下巴和喉結。

其中喉結已高票領先,評論下方,有許多特寫圖,說裴致的喉結上有一顆痣,每次滾動時都分外性感。

她盯著照片看了許久,最後讚同粉絲的言論。

明明周身都散發著清冷的氣質,身上卻散發著一種他特有的少年感的欲,讓人難以抵抗。

封莉說真羨慕她,此刻她突然理解了這份羨慕。

後腦突然被他桎梏住,讓馮嘉芮的唇貼得更緊,鼻息間都是他的味道和體溫,還有在跳動的脈搏聲。

她的心跳都被他帶得很快,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一秒,他鬆開了手。

馮嘉芮舔了下唇,突然叫他名字:“裴致。”

裴致喉結滾動了下。

她清醒著又問了那天的問題:“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垂眸,目光突然變得有些銳利。

馮嘉芮不怕他:“如果不是的話,我就……”

“是。”

“我就要追你了。”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裴致磨了磨虎牙。

馮嘉芮笑得像偷腥的貓:“是的話,那我就不追了。”

“不行。”

“為什麽?”

他恨不得用虎牙咬她,牙齒磨了幾遍,最後輸給自己的心軟:“馮嘉芮,你是不是故意的?”

“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