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誰在撒謊

送走了秦老二和他媳婦,秦三嫂沒在一樓逗留,確定店門都關好後,徑直上了二樓。

秦老三真正的靈堂在二樓。

一樓隻是幌子。

靈堂裏還保持著昨晚過後的模樣,燈籠的架子散了,遺像的玻璃碎了。

秦三嫂的臉色難看得很。

她拉開那道黑簾。

棺材還在那,但棺材邊沿的血已經幹涸,秦老三躺在那,身上雖說還纏著符紙,但**在外的皮膚顏色起了變化。

包括臉色,都有轉黑的跡象。

湊近時還能隱約聞到臭味。

秦三嫂站在棺材前,看著遺體胸口的位置,一串符紙中獨獨少了一張。

她緊緊抿著嘴,眼裏有憤恨。

良久她俯身下來,整理了秦老三的衣領,喃喃說,“就是那倆小子,老頭子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就這麽沒了。”

她站起身,又看了秦老三好半天,轉身走到燈籠前。

將那隻燈籠小心翼翼攏好、卡實,依牆而立,架子算是勉強撐住了。

秦三嫂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從隨手拎著的袋子裏徒手撈出個血淋淋的東西來,將袋子鋪平,將其擱在上頭。

是一顆羊心。

上麵的血還是鮮紅色的,很新鮮。

秦三嫂沒敢動那隻燈籠,將羊心恭敬擺好後,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對著燈籠不停磕頭。

燈籠沒反應。

任由秦三嫂怎麽磕頭。

最後秦三嫂的頭就抵在地上,嗚嗚哭了起來,邊哭還邊捶地。

就聽嘩啦一聲,燈籠架子又散了。

秦三嫂猛地抬頭,瞧見這幕後快瘋了,撲上前手忙腳亂的支燈籠。可那燈籠散得厲害,架子就怎麽都拚不上了。

這次秦三嫂的臉上不但是悲傷,而且還有驚恐,後者卻是占主要的。眼淚控製不住往下趟,然後又不停地磕頭。

像是在求饒。

突然有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秦三嫂驀地止住哭聲。

聲音是從棺材裏發出來的。

秦三嫂一激靈,恐懼似蟲子爬上了脊梁骨。

但很快她反應過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棺材前,朝裏頭這麽一看,驚駭地叫了一聲。

身子一栽歪,跌倒在地。

就見秦老三從棺材裏緩緩坐了起來,闔著眼,但嘴巴在動。聲音就是從嘴巴裏發出來了,咯吱咯吱的咬牙聲。

形同詐屍。

直挺挺地坐在那。

秦三嫂渾身壓不住的哆嗦,直盯著秦老三。

漸漸地,秦老三的臉上像是起了變化,有什麽東西在他臉上浮動著,似霧氣又似紗。直到清晰可見。

是個影子,黑乎乎的一團,隻是隱隱透著微弱的紅光。

它在秦老三的臉上動,而那咯吱咯吱的聲響,像極了在表達什麽。

秦三嫂心裏的恐慌如萋草瘋長,想動還動不了,就眼睜睜地看著秦老三的嘴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

但不能動隻是暫時的,很快她胳膊腿兒就能活動了。

意識到能動後,下一秒她就趕忙磕頭,這次磕得更響了。

那影子在秦老三臉上活動的時候,像是黏了膠水似的,蠕動著。

再看袋子上的羊心,竟從裏麵咕咕流出鮮血來。

那血越流越多,生生的在地上形成一處血窪,裏麵影影綽綽地映射出一個人影來。

秦三嫂戰戰兢兢地爬著上前,等看清人影後,連她也開始咯吱咯吱地咬牙,臉上神情發生了變化。

陰霾爬進了眼睛裏,泛著歹毒的光。

她伏地叩拜,語氣陰沉沉地說,“我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話畢,就見那汪血窪倏地縮了回去,就跟迅速幹涸了似的,再看那顆羊心,剛剛還是新鮮的,此時此刻卻變黑變硬,就跟風幹了很久似的。

再看秦老三,重新倒回了棺材裏。

在他臉上蠕動的那個影子變得漸漸稀薄,又跟剛開始一樣似霧似紗,最後消失不見。

……

今天四個人都沒在客棧裏吃飯,老關隻是簡單地做了一口對付對付,然後出門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同樣出門的還有曲雅。

方婷說曲雅想吃臘排骨火鍋,在點評網上找了家評分挺高的店,打車去吃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坐在一樓咖啡廳的椅子上,那個位置恰恰是程斬常坐的。

司野拖著程斬下樓的時候,正好瞧見這一幕。

原本司野打算借著救命恩人的名義訛程斬一頓飯,喊上老關、方婷他們,不想就隻有方婷自己在。

方婷表示不餓,也不想出去吃,這也是她沒跟著曲雅去餐廳的緣故。

司野想起曲雅之前說過的話,幹脆也不吃了,從商品架上順了盒泡麵,問程斬要不要,程斬搖頭。

司野笑嗬嗬說,“幫著付個款唄,沒帶手機下來。”

還真是打算狠宰他一筆啊,連手機都不帶。

五分鍾前,司野笑眯眯地拿過他手機,打開微信,十分果斷又強製地加了個好友。

五分鍾後下樓,他表示自己沒帶手機?

程斬真是從沒見過這麽自來熟的,也實在是懶得跟他掰扯,走上前掏出手機,掃了碼付了款。

泡麵拿到手也沒急著泡,順著方婷的視線看出去——

秦老三皮毛店。

程斬擇了旁邊的椅子,順手從背後的書架上拿了本書,在那安靜地看。

司野好奇,問方婷在看什麽。

方婷收回目光,狀似很輕描淡寫地一句,“皮毛店關門前曲雅進去了一趟,也不知道她買了什麽。”

進了皮毛店,待了大概五六分鍾的光景才出來。她看得仔細,等曲雅離開後,那家鋪子馬上就關門了。

不到打烊的時間。

然後眉頭緊皺的,“早上發生過爭執,照理說曲雅不會再光顧那家店。”

司野問她,曲雅從店裏出來後的狀態怎麽樣。

方婷表示一切都很正常,就跟逛其他店一樣。

程斬在那頭翻了一頁書,淡淡地說,“整個古城算下來,秦老三的手工刀做的最好。”

“她買刀幹什麽?”方婷不解。

這個問題,司野和程斬都無法作答。

“你倆怎麽了?”司野直截了當問。

方婷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將目光落在程斬身上,問他,“之前你說過,我感到不好的時候可以隨時找你,對吧?”

程斬的視線從書上移開,看向方婷,“對。”

方婷聞言又沉默了,這次時間有點長。

而這期間,程斬也沒催,就一直等著她開口。

“不是我。”良久,方婷開口。

司野不解,嗯?了一聲。

方婷眉心微蹙,“有問題的人不是我,而是曲雅,我覺得她越來越不對勁了。”

這話……

司野和程斬四目相對了一下。

方婷兩隻手握在一起,似乎在思量著接下來的話該怎麽說,思量少許,問程斬,“如果曲雅真有問題,你會幫她的,對吧?”

“我會幫她解決問題。”程斬說得很具體。

司野抬眼看程斬,“你就不怕她隻是失戀問題?那你怎麽幫著解決?以身相許?”

這話說完,方婷的嘴角**一下。

程斬穩穩迎上他的話,“我想但凡聽見我那麽說的,都不會覺得是尋常問題吧。”

“其實……”

方婷緩緩開口,歎了口氣,“曲雅的確是因為感情問題才來香格裏拉的,之前我說她課題壓力大,隻是借口。”

生怕他倆誤會,她又馬上道,“但曲雅來這之後的確出了其他問題,我是指她行為詭異。”

司野讓她說說看。

方婷深吸了一口氣,“剛來客棧的時候我還沒感覺到什麽,真正覺得她不對勁,就是在我回來之後。”

也就是她“失蹤”後回來。

曲雅喜歡上了一個男人,不是男生,當時她在跟方婷說這件事時,用的是“男人”二字。

至於對方是誰,做什麽的方婷統統不知道。

曲雅死活不說,方婷又是絕對尊重朋友的,所以也沒刨根問底。直到有一天曲雅說,那個男人不喜歡她。

方婷想為曲雅出頭,曲雅挺傷心,說何必自賤呢。

於是,在得知曲雅想來香格裏拉散心時,方婷二話沒說訂了機票陪同。

問題就出在玩遊戲的那天晚上。

那晚曲雅是喝了酒的,雖說玩遊戲的時候看著挺正常,但等遊戲結束回房後,曲雅借著未散的酒勁就哭了。

雖沒嚎啕大哭,但眼淚就跟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往下砸。

畢竟是後半夜了,方婷怕引起外麵的誤會,就關了燈,輕聲細語安慰曲雅。

曲雅哭哭啼啼地說,都說寺裏有會下降頭的老師父,我要去找能下降頭的,他怎麽那麽沒良心呢?

她口中的寺裏是不是鬆讚林寺方婷不得而知,也不知道曲雅來香格裏拉是不是真為了找會下降頭的人。

就覺得曲雅說的她後脊梁發涼。

好說歹說哄睡了曲雅,方婷就睡不著了,莫名地覺著窒息。

“最開始我真沒想著去鬆讚林寺,後來我就想,去為她祈了福也好啊。”方婷這次算是解釋了自己離開的初衷。

之後她回來的確很累,整個人就像是撥了層皮似的。

“我把祈福包給了曲雅,但曲雅的神情看上去很怪。”方婷回憶。

當時是個什麽神情呢,怕是方婷這輩子都不會忘。

她在笑,卻笑得陰慘慘的,眼睛裏是方婷從未見過的……陰毒。